冬日的山林,並沒有太多的危機,隻是格外地冷。季芳澤平常就很白, 今日看著,卻格外少了幾分血色。葉澄心頭微動,摸了一下他的手, 竟是冰涼。葉澄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你要找什麽,寫個單子給我,反正我現在每天都在山裏麵閑轉,順便給你找了,到時候捎迴去。你早點迴去,這兩天別再上山了。”這山上確實冷,之前那場大雪,現在還在山間留著痕跡。葉澄自己就住在這山裏,對山間的寒風深有體會。他有外掛加成,巡山的時候,偶爾都會覺得有些凍人。何況是看上去不太康健的季芳澤。季芳澤卻搖頭:“你不是說,要把我搶迴山裏,做壓寨夫人嗎?”葉澄換了副表情,語氣中滿是被生活逼迫的無奈:“實話說了吧,其實這山頭不是我的。我就是個大王手下的小嘍嘍,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實在養不起另一個人。你就下山迴家去吧。”季芳澤將笑意藏在心底,麵上卻眼睫微垂,一副認命的模樣:“但我家中門風保守,你既然搶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窮點也沒關係,我可以采藥養你。”葉澄提著季芳澤的空筐子,往下倒了倒,什麽都沒倒出來,非常直男地嘲笑自己的男朋友:“靠這個養我嗎?”之前來虎嘯關的路上,兩個僧人白日不和他們同行,後來到了虎嘯關,葉澄也就過年那幾天和季芳澤接觸過,所以他還真沒和季芳澤一起采過藥。如果季芳澤一直都是這麽非,靠他采藥,兩個人非得餓死在山上不可。葉澄同情地拍了拍季芳澤的肩膀:“要是運氣不好,就換個行當討生活吧。”這種收益主要看臉的行當,不適合非酋。季芳澤有點不高興了,反駁道:“我才沒運氣不好。”隻有今天沒采到藥,但今天明明是特別幸運的一天。葉澄卻不在意他的話,很自然地拉起季芳澤的手,兩人找了處避風的地方坐下。在山林內不能隨意生火,葉澄便緊緊和季芳澤挨著,又搓了搓手,將熱意騰騰的手,貼在季芳澤冰涼的臉上:“快說,都要采什麽藥。”季芳澤感覺著葉澄指尖的溫度,眼睫垂下:“是很要緊的藥,又少見,還是我自己找吧。”當然不是什麽要緊的草藥。惠和大師是真正的高僧,眼裏看見的都是尋常人家的苦難。縱然大夏相對富饒,但也仍然有窮苦百姓看不起病,惠和大師遇到了這種事,除了免費看病,也斷不了舍藥,所以才會常常在山林間采藥材。季芳澤倒沒有菩提救世之心,隻是他跟在惠和大師身邊,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葉澄不在他身邊,他沒什麽事做,便又撿起了舊日采藥的行當。誰知會在山上遇到葉澄。看來師父說的還是有點道理的,果然結善因,能得善果。季芳澤決定把這個善果發揚光大:“我打算在山裏住一段時間,趕在春天前,多采些藥。”葉澄一怔,不太讚同:“山裏哪有地方住?”他知道夜裏的虎嘯山有多冷,幾乎滴水成冰。季芳澤又不能住進崗哨的營房,若是露宿,真的會凍死。季芳澤卻平靜道:“朝這個方向再走一陣子,有一座木屋,是我和師父一起搭的。我以前跟著師父在這裏住過,也是冬天。”這句話不是騙人的。虎嘯山藥產豐富,並且很多珍貴的藥,比如說天麻,人參等,都是冬天采摘最佳。前幾年的時候,師徒二人走到了虎嘯關,便順勢在虎嘯山上住了半個冬天,采集炮製藥材。懷化將軍治軍嚴格,隻要你身份確鑿,沒有疑點,巡防的士兵並不會太為難來山中討生活的人。原本季芳澤當然沒有在山上住的打算,也把那屋子給忘了個一幹二淨,但現在見到葉澄,便又想了起來。他也不是有什麽別的念頭,平常也不會去打擾葉澄巡防,但至少,都在山裏的話,每天至少也能見一兩麵吧。葉澄並不是個會強迫別人如何如何的人,見季芳澤堅持,也沒再出言反對。反正他已經做完了今天的事,就幹脆跟著季芳澤過去看看。巧的是,那屋子距離葉澄他們的崗哨並不遠,雖然不大,但也很結實嚴密,屋裏還砌了石灶,土炕,外麵圍著一圈籬笆。為了方便山民偶然借宿,屋外沒有留鎖,推開門看一下,裏麵還算幹淨,隻有薄薄一層灰,不像是好幾年沒人住過的樣子。不過再怎麽說,也不能跟在城裏住著比。葉澄自己連墳地都住過,也知道季芳澤這一世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人,但他還是舍不得。他拉住了季芳澤的胳膊:“聽話,迴城裏住。”季芳澤神色淡淡:“這是我師父交代的事。我這次上山,原本就是打算住些時日的。”換句話說,又跟你沒關係,不要管我。葉澄靠在門框上,挑挑眉:“你原本就打算在這裏長住,卻什麽都沒帶?就背了個破藥筐?”若是湊活一夜也就罷了,既然要長住,總要把換洗的衣裳,被褥什麽的帶過來吧。“出家人隨遇而安,不拘泥外物條件。”葉澄湊近,壓低聲音:“你不是給我做了壓寨夫人嗎,怎麽又變成出家人了?”季芳澤想了想,還是更喜歡壓寨夫人這個身份:“那我更不該走了,你見過住在山下的壓寨夫人嗎?”……總之,季芳澤迴城拿了一趟東西,最終還是在這山裏住下來了。他也確實像自己之前說的那樣,精力都放在采藥上。葉澄早上路過木屋時,季芳澤會同時出門,兩人對視一眼,也不同行,葉澄照舊去巡防,季芳澤自去采藥。葉澄下午巡防結束時,季芳澤往往已經迴來了,就坐在屋子門口等他。兩人會並肩坐一陣子,說說話,交換一下彼此的收獲。等到太陽西斜,隻留下小半邊還在天幕,葉澄會離開。一開始,葉澄還總是擔心這,擔心那,怕季芳澤哪裏不適應,受委屈。然而季芳澤在這裏過得如魚得水。他是惠和大師的徒弟,之前在虎嘯山住過,剛來采了沒兩天的藥,就被認了出來。很快,名聲傳出去,方圓幾十裏巡防的士兵,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都來他這裏看。季芳澤不收錢,來看病的士兵便隨意帶些東西過來,山間打的野味,摘的菌子,或是大家都認識的草藥。沒什麽可帶,就順手幫季芳澤撿撿柴,挑挑水。來這裏看病的人多了,漸漸傳出一點流言來。……這一天,葉澄巡山歸來,途中逮到一隻極肥的野兔子,便提著兔子耳朵,去找季芳澤。剛進了院子,幾個軍漢抬著一個擔架,從屋裏麵走出來。擔架上摔斷腿的漢子好心提醒他:“兄弟,你來晚了。過了未時,季大夫就不接診了。”這位惠和大師的弟子,年紀輕輕就頗有高人風範,不愛談笑,醫術高明,而且規矩極嚴。因為看病的人數量變多,他每逢單日,會在木屋中接診,截止到未時。未時一過,再來的人,一律都不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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