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澄那日看到自己的臉,震驚之下打翻了茶盞,灑了一身熱茶也顧不上。那副神情季芳澤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是他說的什麽“一時看呆了”,倒像是看到了什麽叫他極不可置信的故人。他是想到了什麽人?是他那位早逝的未婚妻嗎?季芳澤慢慢攥緊了手。人現在已經到他身邊,來日方長,一定不能著急。……皇帝夜裏迴來,皇後非常溫婉賢淑地給他脫掉外衣,換上常服,又吩咐人給陛下端上來熱著的鴿子湯,自己溫柔地給皇帝揉額頭。皇帝好久沒受到這樣的待遇了。他昏昏欲睡地坐著:“朕有梓童萬事足。”皇後溫聲細語地跟皇帝說著瑣碎閑話,話頭慢慢轉到了諸位皇子身上。“臣妾今日去皇子們讀書的地方看了看,大概是最近的事鬧得,學堂有些浮躁。如今一時半會兒也迴不去京中,諸位皇子的課業可不能拉下。臣妾想著,與其鬧哄哄地聚在一起,倒不如每人迴自己的住處閉門讀書。”皇帝歎氣:“梓童說的有道理,隻是這些孽障若沒個人管著,更無法無天了。”現在不在京中,又是緊要時節,哪裏分得出這麽多大儒,給這群小混蛋安排一對一教學哦。皇後微笑道:“老大人們忙,翰林院幾位隨駕的年輕大人倒還好。翰林院俱是才高飽學之士,為皇子們講講經義總是夠的。”皇帝欣慰點頭:“梓童思慮周全,這事就麻煩梓童費心了。”……第二天一早,聖旨就頒了下來。皇帝命翰林院部分官員,前去監督皇子們好好讀書。這是個挺不錯的差事,大夏的皇子通常是到了年歲,便去書房和兄長們一起讀書,有資格為皇子講學的,俱是名臣大儒。翰林院普通的臣子,平常是沾不上皇子的邊的。如此一來,就算不是正經老師,好歹也是半師啊。葉澄也被挑選在列。他被分去了三殿下處講學。葉澄聽了之後怔了片刻,才應下。眾人以為他是不情願,紛紛隱晦地向葉澄投來同情的目光。誰不知道呢,三殿下是帝後的嫡長子,心尖子,又因為身體不好,最是嬌慣。平常上書房的課好像都少去,功課從來不做,不喜儒家經義,反而偏好兵書那些,讓朱老大人頗有微詞。要是性子溫和也就算了,偏偏聽說還寡言冷漠。重不得輕不得,實在是個燙手的山芋。此刻被大家同情的葉澄,心情卻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樣。009的聲音幽幽地冒出來:【不知道是誰說,人家還小,這幾年要老老實實的,不去招惹人家。你果然還是對人家十六歲的少年出手了。】葉澄喊冤:【我就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去給他講書啊!你別說得我像是個變態,要去占人家什麽便宜一樣好不好?】009感受到葉澄微微加快的心跳:【嗬嗬。】葉澄摸了摸鼻子,壓下微翹的嘴角:【我也不是故意去接近的,皇命難違嘛。】……第二日清晨,葉澄穿好衣服,福生已經在門外等他了,領著他去見季芳澤。福生是季芳澤身邊最得用的太監,接連讓人家跑兩趟,葉澄本來想給福生塞點見麵禮,被福生大力拒絕了。福生擦了擦汗:這說不準就是未來的皇子妃,他現在巴不得給葉澄送點禮,哪裏敢收葉澄的禮哦。兩人走了一陣,福生是季芳澤身邊的老人,葉澄難免要打聽一下情況:“在下聽聞,殿下平日裏更偏好兵書?”福生簡直像是被人踩了腳,義憤填膺:“這是誰在外麵汙蔑我們殿下?!葉大人,我們殿下從來不喜歡兵書陣法那些亂七八糟的書!最喜歡讀正經的經史!”他可打聽過了,葉大人出身儒學世家,聯想一下平常上書房講學的幾位大儒,心裏肯定是偏好經史的。他可不能給主子拖後腿,讓主子給葉大人留下壞印象。葉澄一怔,笑著把這茬揭了過去:“那可太好了,在下對兵法了解不多,倒是經義擅長一些。”葉澄走著,跟009嘮嗑:【我怎麽感覺這福生公公哪裏怪怪的?是不是有點熱情過度啊。】009翻了個白眼:【哪裏怪啦,你又不了解人家,說不定人家性格就這樣呢?】……季芳澤坐在書房裏,翻著一本《左傳》。昨天他已經著人將書房細細收拾過了,地圖兵書,還有他平日裏寫的一些筆記,都一一妥善收好,換上了朱老大人平常推崇的四書五經,各種儒家經典。他平常接觸外人不多,一時半會兒也打聽不清楚葉澄具體的喜好,隻能按照朱老夫子的喜好來。都是儒士,想來應該差不多。季芳澤一大早就起了,檢查了三遍著裝是不是得體,才去了書房。他強自鎮定地坐在桌案後,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不知道過了多久,季芳澤終於聽到了腳步聲。福生先進來:“主子,葉大人到了。”季芳澤按捺著沒有起身,語氣中有一絲迫切:“快請進來。”逆著光,一身官服的年輕男子從門外跨進來,身姿挺拔,眼中含笑,行了一禮:“臣見過三殿下。”作者有話要說: 葉家大概願意,因為他們都不希望季芳澤做太子。唔,這大概是一個集萬千狗血於一身的世界……我明天要斷更一天寶寶們,明天我們老師要期末考試……第43章 清晨, 涼風習習, 半點覺不出平日的暑氣。偌大的院落裏安安靜靜的, 空氣中浮動著隱隱的清馥芬芳。循著花香彎彎繞繞地走過去,在一處無人的後院角落裏, 竟栽了滿牆的野薔薇。如今正是花開時節, 一牆雪白輕粉, 雜雜亂亂地擠在一起, 沒人細心打理,倒長出幾分熱鬧自在的野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