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樂得飛起,想到那老爺子的表情,我都可以笑半年。


    手上的畫卷感覺能放出金光,迫切地想打開來看一看,到底是哪一個年代的名作。


    就算是近代的,要是徐悲鴻之類的神級畫家,那我就算是發了。


    跟著掌櫃進了內屋,環顧了一下,這裏比我想象中的要簡陋。


    隻有一張靠著窗戶的床,床上側臥著一個人,想必就是那掌吃。床邊是一張老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個香爐,整個房間,彌漫著嗆人的女人屍香。


    掌吃是老一派的叫法,以前的舊社會,有吃的有土地,就是老大,管長工們吃喝的人,就叫掌吃。也就是老板的意思。


    女人屍香讓我難受,背脊一陣陣發涼,我捂著鼻子,忍不住道:“這東西用多了不好的。”


    掌櫃歎了一口氣,側過身對我,“梁先生果然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們也知道,女人屍香不能多用,也是無可奈何啊。”


    說完這句話,他苦笑著輕輕鞠了一躬,退了出去,“我們掌吃一直在等你。”


    窗外陽光照在床上,這掌吃裹著厚厚的棉被,一動也不動。


    這已經是夏天了,也不怕捂出痱子。


    心說這是睡著了嗎?要不要叫醒他?又覺得不太禮貌,也許是人老了,反應慢。


    幹杵了幾秒鍾,他也沒動靜,我忽然就覺得,這房間裏,好像比剛才溫度要低了一些。


    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浪接著一浪,我不禁打了寒顫,接著意識到,這是因為鬼眼漂的原因。


    難怪掌吃要蓋那麽厚的被子。


    一下有了不祥的預感。我吸了口氣,壯著膽子走向了床邊。


    我叫了他幾聲,他也不動,尼瑪是不是這一會兒就死了,剛想迴頭去找掌櫃,讓他打120,忽然就在這時,被子猛地一抖,床發出一聲嘎吱的聲音。


    驚得我一激靈,趕緊低頭,道:“我是買了鬼眼漂的人,聽說你找我?”


    看見被子微微起伏,幾秒鍾後,裏麵傳來悶聲說話,“梁鬼娘?”


    我道:“不好意思,那是我外婆,她老人家已經去世了,我叫梁炎。”


    “你先上香吧。”掌吃道。


    收了鬼眼漂,除了要擺銅錢,還要在原主人家裏上香,這一套儀式做完,鬼眼漂才能真正易主。


    我應了一聲,兩手端著畫卷卷軸,擺在香爐後方,點了三柱香,平額叩拜三下,然後立入香爐。


    上完香,我一迴頭,一下就愣了,我沒有心理準備,往後一退,撞到桌子,差點把香爐撞翻。


    掌吃已經坐了起來,他背對著我,隻見他頭上的頭發已經脫得差不多了,隻有幾根,稀稀拉拉地耷拉著,後腦勺上,很大一塊凹陷下去。感覺頭被人錘癟了。


    難以想象這人是怎麽活下來的,穩了穩腳跟,我才靠進。


    我轉到他的正麵一看,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不驚叫出來,掌吃整個臉也是凹進去的,而且,眼睛鼻子都看不見,隻有一層薄皮,覆蓋在上麵。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不看得見我,我故意在他麵前豎了豎中指,沒想到他嘖了嘖,開口道:“你多大?”


    我趕緊把手放下去,正色迴答:“21了。”


    “沒想到,連梁鬼娘都…”他轉頭看向窗外:“這個鬼眼漂,不是一般的厲害,如果你沒有能力,最好早點出手,免得變成我的樣子。”


    本來,在軟片圈子裏,不應該打聽賣家的事情,也就是畫不問出處,但是他的話,讓我很在意,我問道:“你是得到這幅畫後,才變成這樣的?”


    他點了點頭,告訴我他本來也是個掌眼,也算是小有名氣,但是自從接了這幅畫後,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他是在一個美術大學的義賣畫展上,看到這幅畫的,看到的第一眼,就特別喜歡,加之價格非常便宜,當即就買了下來。


    我聽到這個地方,心就徹底涼了,知道這幅畫就是個西貝貨,別說三十萬,三千塊都不知道值不值。


    掌吃沒看出我的失落,他繼續說他自己的。


    首先發生異樣的,就是他的頭發,一把一把的掉,就像是做了化療一樣,同時,他的臉型也發生了變化,鼻子像果凍一樣變軟。


    去醫學檢查,又檢查不出什麽。所有的指標都正常。


    後來沒過多久,他的後腦勺開始往裏凹,每天腦子裏就像有人敲鍾,讓他睡也睡不著,吃也吃不下。


    而且他總是感覺到很冷,不管在哪裏,用覺得有視線從背後盯著他。


    他聽說過鬼眼漂,所以開始懷疑,是這幅畫,有蹊蹺。


    鬼眼漂背後,絕對有一些歹事,經過多番打聽,他才得知,這幅畫的作者,是那個美術大學裏的一個教師,而那個教師,在畫展前兩年,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下他急了,他知道,在這個圈子裏,有一位專門收購鬼眼漂的掌眼,外號叫梁鬼娘。他想了很多辦法去找,可是一無所獲,打聽到梁鬼娘很喜歡賭畫,所以他才常設賭局,隻希望,能吸引到梁鬼娘的注意,幫他解除這個災難。


    在這段時間裏,他的身體變成了這個樣子,除了點一些女人屍香,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的講述,十分迅速,也很清晰,但是我沒太仔細聽。兩年前,這三個字,插入我的耳朵裏,仿佛點燃了鞭炮的引線,腦袋裏轟隆作響。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蹭地一下直接起身,衝到桌子旁,猛地打開鬼眼漂。


    愣了幾秒鍾,我的手都在顫抖。


    畫裏,隻有一雙眼睛。


    是那個女人的眼睛!


    在不眠山裏,在我麵前把居魂推下漩渦的女人!


    就是她,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的心髒劇烈跳動,嗓子像卡了東西,勉強吞咽了幾下,我轉頭對掌吃道:“你能告訴我,辦這個畫展的大學,是哪一所?”


    我心裏祈禱,千萬不要跟他有關係。


    掌吃想了想,然後輕聲道:“江漓美術學院.”


    他的聲音很小,但在我聽來,如雷貫耳。


    這是我老爸教書的大學,兩年前失蹤的教師,除了他,沒有別人,也就是說,這幅鬼眼漂的作者,正是我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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