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六月,炎熱剛至。


    我中午打了個盹兒,醒來後已經是傍晚六點多,屋裏黑著,窗外萬家燈火,到處飄著飯香。


    我盯著窗外好一會兒,才點了根煙,爬了起來。


    這段時間,我把所有的線索歸納總結了一遍,試圖理清其中的關聯。我在牆上做了一個巨大的版圖,把每一個點,每一個有關係的人,都寫在了上麵。


    能查的我都查了,但是每當要靠近中心的時候,線索總是會斷,變成一個死循環。


    我也跑了江漓市很多次,想找到我家的第4個人,我稱他為“x”。


    這條線索斷得更徹底,就連門口賣餛飩的老板,他的店比我還大,他都說沒有見過那個“x”,我想起《黑衣人》裏那個洗腦照相機,心想“x”不會是什麽外星人組織的成員,到地球來執行任務的。


    矮子聽了我的想法,語重心長地說,小梁啊,不是我說,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窗,順便還把你的腦袋夾了。


    一開始,我想說服自己,是照相館的老趙犯了個美麗的錯誤,不過最終,那個下棋的夢,還是時不時出現在記憶中,逼迫我正視現實。


    這座大宅子,已經空了一個多月,矮子出院後,他的狐朋狗友立刻喊他去刨墳,我說你就不能消停點?吾日三省吾身知道不?——做什麽死,裝什麽逼,矯什麽情?


    矮子表示不服,振振有詞地說,你懂個球,六門的事兒,屬於無利萬本的慈善事業。現在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時代,咱們屬於窮n代,不用這點獨門絕技留點錢,死了連墳都買不起。


    我心裏想了想,覺得矮子說得很對,就提議要不也帶我去?


    矮子立刻拒絕,說你是身柔體弱易召鬼,鬼又傷不了你,那就隻能傷我們了。老子現在可是道上有名的尋龍點穴小王子,盜墓界的天山童姥,從不失手,你要是去了,得毀我名聲。


    我算了算,到現在,他差不多去了一個半月,也不知道刨出了什麽值錢貨沒。


    半個月前花七也還在,白複進了協和,一直沒有出來,本來花七不打算工作,但是他的電影檔期和巡迴演唱會的合約一年前就簽了,不得已,也得走。


    我一個人在這裏,隻得重操舊業,畫了幾幅以假亂真的贗品,然後暴曬埋土,化學做舊,明天就可以出貨。


    京都的出貨地有三個,一是大名鼎鼎的潘家園,樹大招風,雷子重點光顧,土坑貨基本別想出手,還有吃硬片兒的在裏麵,而且全是行家,真的被看出來是假的,可以直接被打死。


    第二個是出精品的地方,叫做藤月樓,那地方在一條小吃街裏,以前是個戲園,現在晚上還有唱戲的。藤月樓是軟硬皆吃,不過類似於拍賣行。花七提醒過我,絕對不可以去那裏賣假貨,如果被發現了,就不是錢的問題可以解決的。


    花七從不危言聳聽,我立刻在心裏,把藤月樓,劃做了禁區。


    最後一個,是在梨園,那裏本來就是古玩市場,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變成了狗市。有些謠言說,最早一批賣狗的,其實都是吃軟片的,賣狗,隻不過是幌子。後來真的狗販子也聚集了過來,最後就變成賣狗和吃軟片的混合在一起。那裏魚龍混雜,價格不穩定,我這水平,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軟片市場比狗市開得晚,要繞過前排的犬舍,我去早了點,就在狗市裏閑逛。


    看了一圈,驀地看見了一條狐狸犬,黑色的,很小,坐在狗跑床上,其他的狗崽子都往我這裏撲,隻有它,老老實實地坐定,盯著我看。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我就一眼,覺得它很像是青嵐,它看我的眼神,有種奇特的傲慢,卻不輕蔑。


    我問老板多少錢,老板正在鏟****,感覺心情不佳,看我一身阿迪王,冷道:“不買不問。”


    嘿,這年頭做生意,態度一個比一個差。我嘖了嘖,“你不告訴我多少錢,我怎麽買?”


    老板頭也不抬,揚了揚手,伸出兩隻手指。


    我心說不就200,老子兜裏有231塊5!


    掏出錢,說,拿去!我買了!


    老板愣了一下,開口就罵道:“你它娘誠心的是不是?200?迴去買雞崽子吧!”


    我心說一隻狗現在賣這個貴?臥槽,我論斤賣,都值不了2000。


    這口氣,我憋不下,我看著小黑狐狸狗,被老板拎著後頸子皮塞進籠子,心裏一緊,不就是一點錢?老子可以借!


    我立刻打電話給花七,他沒接,迴了個信息,問我幹什麽。我說我看中一條狗,必須買,先借點兒。


    花七沒迴我,接著,就收到了銀行入賬提示,數了數幾個零,發現是兩萬。


    幾乎是同時,我就看見花七的留言,兄弟幾個不說借,拿去買煙。


    我立刻把花七的備注改成:土豪朋友。


    在這個主要看氣質的世界,有錢氣質就最好,我昂首來到狗籠子前,對著老板一字一句道:“刷卡!”


    買了狗,繞過犬舍,軟片已經開市。


    人挺多,我走了一圈兒,進了幾家鋪子,兩張畫很快出手,六萬塊錢現金入賬。


    身揣巨款,我心情大好,暗駭道這裏的人果然外行居多,打眼的人比比皆是。


    瞬間產生了一股子優越感,決定多看看,指不定能撿個漏。


    又走了幾家鋪子,我越來越失望,這裏的東西,幾乎全是開眼假。


    正準備離開,突然就看見,一個店鋪門口,掛著一個金絲雀籠。


    那家店鋪大門緊閉。


    我心裏一驚,難道是賭畫?


    這賭畫,是老一輩人的做派,屬於小型拍賣活動,玩兒法很刺激,就是幾幅畫擺在一起,卷軸卷死,看不見畫裏的內容,但是裏麵肯定有價值連城的真跡,拍賣上限為30萬。如果你買到了真跡,絕對是賺的,買到了假的,也隻能怪自己倒黴。


    這個金絲雀,就是行裏的暗號。


    有些時候運氣好,碰見同行都是不敢出價的慫貨,起拍價一兩萬,就可以買到真跡。


    今天運氣不錯,我賭意一下子上來了,直接推開門,隻見裏麵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


    掌櫃正在一個個的登記。這裏的掌櫃,並不是老板,真正的老板,叫做掌吃。


    賭畫有個規矩,就是人數限製,能參加賭畫的人,是由掌吃決定的。這個掌吃,一般在行內,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


    我走了過去,直接在掌櫃手上的名簿上寫了我的名字。


    掌吃在二樓,掌櫃看了看名簿,覺得人數差不多了,就轉身上樓,並道:“請各位稍等。”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忽然就聞到了他身上傳來一股子異香。


    我心裏一咯噔,這個味道我無比熟悉,這是女人屍香!是用來鎮魂的!因為外婆經常接觸鬼畫,為了驅散家裏的陰氣,所以也會點這種香!


    我暗道不好,這次賭畫的作品中,有鬼眼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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