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著著眼前的大石頭緩緩移開,外麵的光亮迅速蔓延了進來。


    我想跑,可是手腳已經不聽使喚了。


    隨著視野逐漸開闊,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黑影。我心裏咦了一聲,人?


    眼睛適應了暗光,突然地明亮,讓我看不清他的樣子,我用手背遮在眼前。五指稍稍張開,眯著眼從指縫中間看去,這人的輪廓十分詭異——頭小腿細,胸腹部像是連在了一塊兒,鼓出來很大,如果不是懷孕了,就是長了一個巨大的肉瘤。


    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向後挪去,挪了幾下卻撞到了躺在我身後的朗然。


    我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姿勢就爬了起來,轉身想跑,本想跨過朗然,但是心太急,腿沒抬起來,一腳直接踩在了他肚子上,肚子軟軟的,我下意識縮腿,一瞬間就失去了平衡,整個人重重地壓在了朗然身上,一腦袋磕在了他下巴上。


    這下砸得不輕,朗然輕嗯一聲,竟還是沒睜開眼。我心說哥們兒這不能怨我,這關鍵時刻你也該醒醒啊!


    就在這時,隻聽見麵前的人開口道:“隻有你醒了?來來來,幫忙端一下。”


    這人的聲音非常低沉,應該是個男人,我一驚,端?端什麽?該不是他肚子上的肉瘤太重,想要我幫他一起抬?


    我想像了一下一塊油膩又布滿血管的肉瘤的樣子,霎時間就覺得十分惡心,大叫道:“不要!你!你別過來啊!我!我有武器的!”


    沒想到那人居然真的停了下來。接著他歎了一口氣,說:“給你們端吃的來了,別害怕。”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看去,這下看清楚了,原來被我想象成肉瘤的那一大塊東西,是一口大鍋。


    我暗罵自己沒出息,什麽東西都能把自己嚇得屁滾尿流。


    這人啊,一旦放鬆下來,看到的世界都不同了,我爬了起來,為了掩飾尷尬,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腿上的灰,走了過去。


    走近一看,這人背後的光也不是太陽照射下來的自然光,而是他在門口點亮的許多油燈。


    映著油燈的亮,在我看到他真麵目的那一刻,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踩著朗然的肚子,狂奔進入洞穴深處。


    他的臉上幾乎沒有皮,全是一層層焦黑的外殼,也不知道是傷疤還是什麽,嘴巴也沒有嘴唇,眼睛就是兩個窟窿,裏麵透出暗色的瞳孔。


    他…不會就是壁畫上被老鼠啃食的人吧?


    他看著我盯著他,也不知道是笑了還是生氣了,臉上的肉抽動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嚇到你了,不過我不是鬼,我隻是被燒傷了。”


    他的語氣十分無奈,我心裏一緊,這一下子就顯得我這個人太差勁了,外婆從小就教導我,看見別人有缺陷的時候,千萬不可以露出恐懼和排斥的反應,那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接過他手裏的鍋,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疤麵人轉身拿起放在石頭門口的油燈,順手把擺在門口的一個沙漏鬥倒了過來,轉身又進入了洞穴,在一個大石塊的後麵,找出一個底下鏤空的低矮石台。


    他示意我把鍋子放上去,自己則轉身走到了山雀他們身邊。


    鍋子裏不知道煮著什麽肉,香味撲鼻,我咽了口口水,按他指的位置放下了鍋子,這時,他道:“小兄弟,你不是一般人啊。”


    我聽得稀裏糊塗,也走了過去,問道:“什麽叫我不是一般人?”


    就在這時,我看見他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根長長的白色細針,按了按山雀手腕的位置,好像是在摸穴道,緊接著,他猛地一紮,那針刺進皮膚後,便開始左右擺動。


    幾秒鍾後,他抽出了針,就在針離開手腕的一刹那,隻見山雀唰地一下,直坐了起來。


    緊接著,山雀開始拚命地咳嗽。蒼白的臉上也恢複了血色。


    我趕緊上前去拍他的背部,疤麵人又用針去紮阿畫和朗然,很快,他們倆也醒了過來。


    他最後去紮的是徐爹,然而徐爹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疤麵人也沒收手,繼續盯著不停搖擺的長針。他幽幽地道:“你是我第一次見到可以這麽快醒過來的人。”


    醒過來的三個人跟我有同樣的反應—頭痛欲裂。山雀捂著太陽穴,睜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疤麵人的背影,艱難地從嘴裏吐出幾個字,“你,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徐爹還是沒有醒,疤麵人幹脆就讓針插在他的身上,自己則坐到了鍋子旁邊,從台子底下鏤空處摸了許多簡易的碗盤,對我們道:“一起吃吧,很久沒有人下來了。”


    山雀眉頭緊皺,臉色一沉,二話不說,一翻身就站了起來,衝到疤麵人麵前,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大吼道:“這是什麽鬼地方!我們怎麽會變成這樣?是你把我們帶來的嗎?你有什麽目的?”


    疤麵人什麽也沒說,身上幾乎脫力,就讓山雀這麽揪著自己,突然,我發現他那張駭人的臉上貌似泛起一絲蔑視的表情,我心說不好,剛想去拉山雀,卻晚了一步,隻見那人手指微抬,輕輕一勾。


    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瞬,我根本看不清楚發生了什麽,隻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身體還保持著剛邁步的姿勢。


    朗然不知什麽時候,竟然擋在了山雀身邊,手中,夾著一根白色長針。


    因為慣性,針尖還在左右晃動。


    山雀嚇了一跳,我看到他咽了口唾沫,一下鬆開了手。


    我腦子裏穿過無數的想法,就在剛剛的幾秒鍾裏,發生的事情,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針?這疤麵人難不成是矮子的親戚?江家的人?


    如果是江家的人,用針的技巧和速度可是他們的拿手技藝,居然輸給了這個朗然!朗然!絕對不是什麽白領!那他究竟是誰?


    忽然,那疤麵人抖了抖衣領,長針咻地一下鑽進了他的袖子,他坐迴到了鍋子的麵前,抬眼看了看我,道:“你們,是不是喝了胡楊林裏的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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