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認真道:“你是看著果兒長大的,她如今對你姑母說,她仰慕你這個表哥。按理說小女兒家有這個心思也正常,隻是朕想聽聽你的心思。”


    容若沉默了陣,緩緩開口道:“皇上希望奴才是什麽心思,奴才就是什麽心思。”


    兄弟二字,也不過是兒時的qing意。說到底,還是“奴才”二字。


    玄燁微微眯起眼睛,“你是聰明人,朕同你姑母,隻有這一個女兒。”


    “你阿瑪的事,朕已經不追究了。”


    容若拱手對皇上作揖淡淡道:“謝皇上恩典。既然阿瑪已然無礙,奴才也就能放心地去遊歷了。今年的中秋之月,恐怕沒有福分能同皇姑父、姑母一同品鑑了。”


    玄燁鬆了一口氣,堅定地按住容若的肩膀,“你去吧。待到明年,朕與你去金陵看看曹寅。”


    閑花落盡,那一樹濃鬱的芬芳瀰漫著整個庭院。秋染挑了燈芯,“娘娘,別在燈下繡衣裳了,有什麽想繡的,明兒再做吧。”


    雲惠抬起頭來,莞爾一笑,“不行,這件寢衣我想趕緊做好,明天給胤褆帶上。他要跟著鎮遠將軍出一趟遠門,見識見識真正的沙場。”


    秋染也笑道:“真是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砰!”地一聲門響,一個海棠紅的身影映入眼簾,雲惠有些詫異,“果兒,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到額娘這裏來做什麽?”


    “問你夫君嘍。”


    雲惠神色一變,嚴肅道:“怎麽說話呢?”


    果兒抿了抿嘴,“我知道,是你和皇阿瑪把容表哥攆走的,是不是?”


    “什麽叫攆走?我聽不懂。”


    果兒一聽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女兒不過是想得一心人而已。”


    雲惠語氣緩和了不少,“果兒,你想得一心人的心思額娘何嚐不明白?隻是你還小,你對你容若表哥也不是十分了解。你就肯定了自己的心意?再說了,你想要一個屬於你的丈夫,也不是不可以。你是皇阿瑪最寵愛的格格,你皇阿瑪一定會給你挑選一個最中意的如意郎君。”


    果兒的目光中滿是誠懇,對雲惠道:“額娘,在女兒的眼中,你和阿瑪才是後宮讓人人都羨慕的一對。雖然你不是皇阿瑪的結髮妻子,不是正宮皇後,可皇阿瑪待你,就像舅舅待舅母、裕親王伯伯待福晉一樣。在衛氏的事qing發生後,女兒十分不解,為何額娘那麽喜愛皇阿瑪,卻能容忍他再封別的女子。可後來女兒明白了,在額娘的心中,皇阿瑪就是你的唯一;而在皇阿瑪的心中,額娘也是唯一。即便額娘不是皇後,卻也是皇阿瑪心中的妻子。”


    雲惠一怔,她沒想到果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果兒以為額娘最懂什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沒想到,額娘卻不明白。和天底下的父母一樣。女兒要告訴額娘和皇阿瑪,即便容表哥不在京城,女兒的心也早就隨著他而離去。即便這紫禁城的高牆越高,也關不住果兒的心。”燭光映著她如花的麵龐,她站起身來,眼中滿是希冀,轉身離開了雲惠的寢宮。


    雲惠想要喊住果兒,卻又停住了。一生一世一雙人……自己這個活了一世的現代人,怎麽還不如一個小丫頭?是這清宮的日子,讓自己迷失了心xing。她重新思量起很多事qing來……


    第81章 鐵達尼號


    “這件,這件好看!”


    “不不,還是這件!”


    幾個女子嘰嘰喳喳說得好不熱鬧。四喜和三元都像看西洋鏡兒似的,滿臉都是驚奇。


    四喜忍不住讚嘆道:“我說秋染姑娘,你這手也太巧了,這個旗裝奴才還是頭一迴見得。”說著便拿起了一件,“隻是這布料有些太省了吧?袖子還沒fèng上呢?”


    秋染忍俊不禁,“這哪裏是我的手藝?我也隻是打打下手,把這衣裳裁出來罷了。都是照著娘娘畫出來的花樣子,娘娘才是真的手巧。”


    雲惠頗有些得意又感慨地捧著那麵料,“這叫旗袍,是照著咱們宮裝的樣子改的。好看是好看,可就是隻能看看,不能穿。這個穿出去,讓旁人瞧見了,該說咱們傷風敗俗了。”


    chun棠也微微臉紅道:“是啊,這衣裳雖然裁得jing巧,可若是讓旁人看見了,該說咱們了。”


    四喜嘖嘖兩聲,“瞧這衣裳,腰是腰,腚是腚的。”


    “哎呀!四喜!滾出去!”幾個女子紛紛嚷道,便推推搡搡地就要堵四喜的嘴。雲惠笑得前仰後合。隻見四喜滿臉委屈,“奴才聽說蒙古那邊就是早上穿著棉襖,中午熱的時候把袖子拆下來,光著膀子。哎,娘娘這做的是蒙古服吧?”


    雲惠笑道:“我隻是描了個樣子,要說還是秋染的手藝好。”


    夏槿眼前一亮,拿起一雙鞋,“哇,這花盆底鞋怎麽跟兒不是一邊兒平啊?這怎麽穿?”


    “不一樣平,這樣穿起來才顯得身量高啊。”


    夏槿看得都著迷了,“哎呀娘娘,這麽jing巧的旗裝、花盆底鞋,奴婢可做不來。娘娘真是心靈手巧。”


    “是啊。”冬晴也贊同地點了點頭,旋即輕嘆一聲,“唉,這可惜這樣的鞋子、衣裳,咱們卻隻能看看,不能穿。”


    “哎,娘娘,不如咱們關上門,就在屋裏穿一迴給奴婢們瞧瞧吧?”


    雲惠也有些流連地端詳著旗袍和改良的花盆底鞋,想想二百多年後的民國,這旗裝就要演變成旗袍了。


    “好,三元、四喜關上門,去門口守著,不許人進來啊。”雲惠走進了裏屋。


    正是三月好韶華,踏青賞花的時節。廡廊底下新移了一叢迎chun,小金鈴似的花朵兒迎風擺著,爛漫至極。院子西南角,架了一排花架子,爬滿了紫藤。遠遠地,一個淡紫色宮裝的窈窕身影出現在門口。


    三元四喜先是一激靈,生怕是什麽別的宮娘娘過來串門兒,再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家果格格,這才鬆了一口氣。


    “哎,你們一個個的怎麽在門外守著?額娘呢?”


    “奴才給果格格請安,格格吉祥。”


    “迴格格,娘娘在屋裏試衣裳。”三元有些擔憂地朝裏屋看了一眼,老老實實地對果兒迴話道。


    果兒背著手蹙了蹙眉,“試什麽衣裳呢?連我都不讓進?讓我進去看看。”


    “這……”三元猶豫了。


    “哎呀,都是女兒家,有什麽不能看的。”說著就將三元四喜一推,逕自走了進去,“額娘!額娘,快看看我帶誰迴來了。”


    話音剛落,果兒便瞠目結舌地站在了原地,隻見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身深藍緞子銀月滾邊的宮裝,不,確切地說是一件“瘦”宮裝,似乎是故意裁剪,不似尋常宮裝那般寬大肥闊,而是緊緊地包在身上,顯示出玲瓏曲線。緞子上用銀線繡著大朵大朵的白玉蘭,外頭卻是罩了一件窄袖中衣。再往下看,是一雙踮起了腳的花盆底鞋,鞋麵上繡著蝶舞翩躚。


    再看穿這衣裳的人,瞧見她了,正滿臉緋紅的嗔怪道:“是果兒啊,你這孩子,進來怎麽也不讓三元他們通報一聲,就這麽冒冒失失地,嚇得額娘一跳。”說著有些侷促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她的確是突然想起做一身旗袍來穿穿,可也隻是想想,宮裏這麽多好綢緞、好料子,不去做幾身自己想看的衣裳實在是太可惜了。


    可她也知道,這樣的衣裳在這個時候還是相當傷風敗俗的,斷然不能讓旁人瞧見了。所以她也隻是做來,並不打算穿。被冬晴她們一鼓動,自己也有些心癢癢了。雖然是穿了,可卻沒有打算讓果兒瞧見。讓女兒看見為娘的穿得如此妖嬈,到底還是有些不恰當的。


    “嘖嘖嘖,呦呦,額娘,您這是……”果兒的眼裏看見的可不是“傷風敗俗”,而是一個風韻正濃的女子,穿得如此奇特,卻襯得姣好麵容更加秀麗溫婉。“女兒曉得了,額娘莫不是想穿來給皇阿瑪看吧?”


    果兒對自己的推論洋洋得意。


    雲惠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誰穿給他看?我自己個兒做著玩兒的。你可莫要出去亂說啊,到時候咱們娘兒倆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果兒晃了晃雲惠的胳膊,“行了,果兒知道。不會說出去的,額娘,你猜誰來了?”


    “誰啊?”雲惠實在想不起來,果兒特意跑過來說的,會是誰,哥哥?二嫂?還是容若?


    果兒故意賣了關子,“額娘,您還是先進去換身衣裳吧,我怕胤褆一會兒看見了,被您嚇著。”


    “是胤褆迴來了?”雲惠又驚又喜,這一年半的時間,胤褆都在西北跟著撫遠大將軍、鎮西大將軍征戰,連她這個做額娘的都很少見到。雖然當年她也是這樣想的,不求兒子當不當太子,隻要他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qing便好,可這個小子,偏偏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的。這下可好了,給他個報效朝廷的機會,還真抓著不放了。


    一聽說兒子迴來了,雲惠趕忙進了屋,換上妃子的宮裝。待她穿戴好,忙不迭出來時,胤褆已經站在了自己跟前。


    “兒臣給額娘請安,祝額娘身體康健。”


    雲惠心中大為想念,“快快過來,給額娘看看。”


    男孩兒個子竄得快,經過南征北戰,在軍營中的洗禮,胤褆愈發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額娘。”再鐵血的男兒,在麵對自己的娘親,自己心儀的姑娘時,都是萬般的柔qing。當然了,麵對自己從小就怕的姐姐,還是跟見了煞神似的。


    “額娘,兒臣跟著撫遠大將軍在西北立了戰功了,皇阿瑪說要封賞兒臣。”


    “好好。”雲惠欣慰地點點頭。


    “額娘,兒臣跟皇阿瑪討了一個恩典,帶您出宮去納蘭家住幾天,順便去老家探探親。您不是總說在宮裏悶得慌嗎?這迴可以出宮轉轉了。”


    雲惠笑道:“想是想,可這宮裏……”她想了想,有些動容道,“不是還有你皇阿瑪嗎?額娘出去了,他不就……沒人玩兒了嗎?”


    果兒頓時哭笑不得,“額娘,皇阿瑪可不缺人陪他玩兒,您瞧瞧,宜妃家的小九根本不是個省油的燈,成天跟那個老八在一起,論他捅婁子的功夫,可不比女兒弱;德嬪家的老四,看著悶不吱聲的,其實蔫兒jing著呢。您就得了吧,皇阿瑪他才悶不了,他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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