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王劫愣了,不過,隨即又笑了。他不笑別人,而是笑自己!王劫啊王劫,你怎麽還這麽天真呢?


    柳老爺子的反應算是已經間接說明了一切,親戚群裏頓時又是一陣冷嘲熱諷。


    “嗬嗬,就知道他是狗肉上不了席麵!”


    “一個北城泥腿子,他懂個屁的字畫啊!”


    “這次二爺饒不了他!”


    “他還有心思笑,他媽的胡編一通,差點把大家都唬住!”柳玨朝王劫怒罵一聲道:“垃圾,你特麽的剛才不是信誓旦旦嗎?聽了嗎?爺爺讓你跪下!”


    柳盡義本想著看自己的二哥出醜,此時多少有點失望,不禁多問了一句:“爹,您看清楚了嗎?”


    “我還沒老的要死呢!”柳老爺子聲音冷淡地瞪了柳盡義一眼,嗬斥道:“最近你又去賭場了?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給我滾出柳家去!”


    柳盡義知道自己觸怒了老爺子,趕緊換了態度,為了討好柳盡孝,則轉而將怒火發在了王劫的身上,隨手拿起一杯可樂朝王劫砸了過去,口中罵罵咧咧道:“廢物,就知道你狗屁不通,可你還不要個臉,敢衝撞了二哥!”


    可樂雖然沒砸到王劫,但是激起的暗紅色液體卻濺滿了王劫的西裝和襯衣!


    此時王劫站在那,孤獨的像是一個木頭樁。


    他看見柳珊麵部蒼白逃也是的鑽出了人群,猶如在躲避瘟疫!


    在柳珊心中,此時此刻除了對柳家所有親人的恨意,隱隱的,還有一絲對王劫恨意,她本不該對王劫充滿期待的,因為希望後的失望更讓人惡心!


    “爺爺,不能讓他跪下就算了!”柳玨站出來憤慨道:“他詆毀我爸爸,應該磕頭道歉。再說了,剛才還有賭約,他輸了得跳大神!”


    王劫垂下頭,麵無血色,平靜道:“對不起,我不會跳!”


    “媽蛋!既然是約好的,你不會跳也得跳,跳大神不會,那就跳脫衣舞,反正估計你跳大神還沒跳脫衣舞好看!嘿嘿!”柳玨大笑道!


    “行了,端午佳節,喬遷之喜,跳什麽大神?君子不言神鬼!盡孝,你這兒子得管管了!前兩天分公司賬上以你名義憑空轉走了三十萬,不用我點名,你也知道是誰幹的吧!”柳老爺子冷眼瞥了柳盡孝父子一眼!


    柳玨頓時冷汗下來了,沒錯,那三十萬就是他以父親名義轉走的,被他打賞那個騷氣十足的小主播了。沒想到,這才幾天,就被爺爺給發現了!


    柳盡孝一愣,他心裏清楚,這麽多年了,老爺子最忌諱的就是有人染指家族財政大權,自己兒子這是犯了大忌。此時,隻能棄車保帥,委屈兒子,給老爺子一個交代了!


    “敗家子,敢插手公司財務了,我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柳盡孝咬牙啟齒,迴頭狠狠抽了柳玨一個大嘴巴子!


    柳玨被打的嘴丫子流血,卻大氣不敢吭一聲,他清楚爺爺脾氣,為了家族企業,老頭可以六親不認!


    柳老爺子看著訕訕的柳玨哼了一聲,算是饒了他,不過,其目光卻落在了王劫身上,聲音格外冷峻道:“每次來都添亂,這種上流場合,你還真是不適合參加!還有,盡快把那冥具鋪子處理了,分公司還有個保潔隊長的差事,總比你在外麵丟柳家的臉強!告訴你老爹,我沒有食言,但我也不會坐視柳家臉麵不顧!你目無尊長,不求上進,今天必須按照家法處理,跪下!”


    “跪下,跪下!”


    “請祖宗牌位!”


    “上荊條!”


    柳家的宗親忙活開了,一通吆喝!


    王劫忽然想起了自己十二歲那年的模糊記憶。那天同樣也是一個宏大的聚會場麵,自己的母親站在人群中,所有人都在朝她惡毒地喊著“跪下”。時間久遠了,王劫忘了母親到底最後跪沒跪,但是自己清晰的記得第二天自己就離開了燕城,臨別,他沒帶一件東西,隻有母親塞給了賴瞎子一張卡……


    如今,母親已經去了。


    蹉跎了八年,自己卻還在這給人裝孫子!


    想到這些,王劫習慣性的苦笑了一聲。


    “爸,你看看他,他還在笑!”柳淑華唯恐天下不亂地火燒加油道。


    柳天養在柳家主持大局四十年了,第一次有人對自己的決定露出嗤笑的表情。老頭子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小子,我讓你跪下!”


    “嗬嗬!”王劫越發笑出了聲,抬手指著自己朝柳天養道:“我姓什麽?”


    柳天養一愣,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王劫揚了揚下巴,朝那牌位點了點道:“那上邊寫的什麽?柳氏列祖列宗之位,我姓什麽?我姓王,天王老子的王,你柳氏的家規,憑什麽讓我王劫下跪?”


    柳天養沒想到,這個毛頭小子竟然公開反抗自己的處罰,一時間有些瞠目結舌,不知道如何反應了!


    柳盡孝卻跳了出來,瞪著大眼珠子喝道:“小瞎子,你什麽意思?你是柳珊的未婚夫,將來也要入贅柳家,不要說你,就是柳家的狗,都得守柳家的規矩。”


    “嗬嗬,對不起,我王劫高攀不起,柳家的狗還是你們柳家人當吧!”王劫冷笑一聲。


    柳天養和柳盡孝彼此看了看,柳家所有親戚也都麵麵相覷,遲疑了好幾秒,柳淑華扯著尖嗓子大叫道:“爸,二哥,這小王八蛋的意思是,他不想做柳珊的未婚夫了。嗬嗬,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啊,這癩蛤蟆不吃天鵝肉了!”


    柳家親眾個個麵露喜色,最高興的莫過於柳盡孝父子。


    不過,柳天養的老臉就沒那麽好看了,臉拉的老長,趕上驢臉了。其聲音低沉,且帶有威脅意味道:“小子,你可想好了,這話可是你說的,不是我們柳家不守信用。畢竟你老爹對我有恩,我可不想讓他說我背信棄義。”


    王劫朗聲道:“我王劫自己的事,今天自己做主,從今往後,我和柳家再無瓜葛。”


    “好!”柳盡義樂了,興衝衝跑上來朝柳天養道:“爹,這迴不怪我吧,是這窩囊廢自己要毀約。關於家產……”


    “滾開,沒出息的東西!”柳天養一拐棍子,將柳盡義打到了一邊,繼續朝王劫道:“好,好,你也算是癩蛤蟆中最識趣的一個。不過,你放心,賴瞎子救過我,我不能不知恩圖報,你和柳珊解除婚約之後,我給你二十萬撫慰款,也算是我對賴瞎子的報答了!”


    王劫不禁一笑,柳天養這個老貔貅有點意思,竟然還舍得拿出二十萬安撫自己!


    “拿紙筆來,我立字為據,免得日後賴瞎子罵我柳天養不仁義!”柳天養朝管家喝道!


    沒一會,管家端著柳天養的狼毫湖筆和歙縣清墨上來了!


    柳天養褪了褪寬大的袖口,剛要落筆!王劫卻迎了上去,淡淡地笑道:“等一下!”


    “怎麽?反悔了?還是嫌錢少?”柳天養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嗤笑道:“你這樣的人我見的多了,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錢。好,就看在賴瞎子的麵上,我再加五萬。”


    “嗬嗬,別為了多出血五萬塊咬牙切齒了,我不稀罕,還是留給你做棺材本吧!”王劫不屑一顧走上前,一把將毛筆拿了過來,環視一周道:“當年婚約,起因為恩,是我老爹與你們柳家有恩,而不是我們欠你們什麽,這一點必須搞清楚。所以,就算解除婚約,也得由我們說了算。今天,我王劫自事自立,親自解除這份惡心的婚約!”


    說著,不得別人插話,王劫捉筆點墨,用顏體行書筆走龍蛇起來。但見劈頭“休書”二字,後麵則是群鴻戲海,舞鶴遊天,儼然是一篇上等書法佳作。


    再看內容:立書人王劫,係雲城乾元胡同人,三年前憑父恩與柳氏訂婚,豈期尚未過門,便親戚不和,柳家多有苛責,且本婦德、言、容、工四德無佳,實不合情緣。現提休書一份,斷絕姻係,此後聽憑改嫁,並無異言,休書是實,指掌為記!


    王劫冷笑著,抬手咬開中指,朝著自己的名字按上了血手印!


    整個過程前後約有一分鍾,柳家人誰都沒反應過來,等眾人納過悶來,王劫的手印都按上了!


    “你……你敢對我柳家用休書?”柳天養氣得臉色發紫,手指像是帕金森綜合症一般哆哆嗦嗦!


    這可是奇恥大辱啊,堂堂柳家,竟然被一個窮光蛋給寫了休書!


    一時間,柳家人上下大罵連連,幾個年輕後生捋胳膊網袖子就要開幹!


    王劫不慌不忙,擦了擦手道:“既毀婚約,我行休書不正常嗎?難道隻能您們柳家棄約?柳天養,以後甭和我倚老賣老了,咱們就對天賭誓一句,這幅王懿榮的字畫要是真的,我王劫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可要是假的,就讓你柳家三個月之內一敗塗地,如何?嗬嗬,不敢吧,是真是假其實你心裏明白!”


    “混……混……混賬!”柳天養上氣不接下氣,抬起拐杖就要打王劫!


    王劫抬手輕鬆將拐杖攥住,溫順一笑道:“老爺子,別激動,我再告訴你一句。你桌上的清代花瓶是假的,你的這張紫檀桌同樣是舊件拚的假貨,你這歙縣清墨也是假的!歙縣清墨雋雅大方,煙細膠清,上品富含香料,因此有特殊的香味。而你這款,色似臭泥漿,味似騷馬尿,連盜版的盜版都算不上,屬於垃圾中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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