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淇長得好漂亮,圓潤的額頭,修長的手指,讓我好豔羨啊,我就努力告訴我自己,我要和姐姐一樣美麗,結果我真的就長得越來越像她。


    隨著我長大,我要吃掉娘越來越多的血肉,我盡量克製著我自己,讓我自己長得慢一點,可又時刻都希望我會像我姐姐,我們是雙生,本來就不應該有差別。


    也許你不知道,胎兒在四個月到六個月的期間身體幾乎是增大了幾倍的。


    我吃掉了太多我娘的血肉,她開始生病,她患了貧血和代謝不良,她開始消瘦,她的眼睛凹陷了下去,皮膚也毫無光澤,她會死,我姐姐也會死。”陸冬身邊的小女孩又開始哭:“我不想她們死,我寧可還是讓我自己消散吧,我要把我聚化的一身血肉還給我娘,滋養我的姐姐,這樣她們就都不會死了。”


    陸冬看見怨業消散了自己很不容易聚化的血肉,最後她幹癟了下來,隻剩下了一張脈絡清晰的嬰兒皮。


    怨業依然無法離開母體,她隻能等待,終於手術刀切開了子宮,怨業逸散而出,她低頭看著手術托盤上,原本是屬於自己的那一身肉體,如今隻剩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它哭了,它哭的很傷心。


    “怨業是不應該有感情的吧。”小女孩說:“可是我為什麽覺得這裏會痛。”她抓起陸冬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裏真的好痛啊。”


    之後的畫麵變得有些快了,欒淇一天天長大,而怨業居然一直跟隨著欒淇,它沒有聚化肉身,它隻是有時候,讓自己變成欒淇的影子,和欒淇的影子疊加在一起,欒淇跳,它也跳,欒淇抱著肚子大笑,它也抱著肚子大笑。


    “我們是姐妹,不對麽?”怨業這樣問。


    “欒淇,你知道麽,你其實有過一個妹妹。”欒淇的媽媽拉著欒淇的手,輕輕的說。


    “我知道,她叫欒芯,我好像記得她的樣子。”


    欒淇的媽媽噗嗤笑了出來:“你怎麽可能記得她的樣子呢?”


    “我真的記得,她和我長得一樣。”欒淇一本正經地說。


    “她記得我,你看,她真的記得我呢。”怨業變成的小女孩再次掉下眼淚:“我們確實是姐妹。”


    再後來欒淇又長大了一些,一次欒淇和父母吵了架,她跑出家門,那天下著雨,欒淇一邊哭一邊跑,她跑到路上,眼看就要被一輛飛馳的轎車撞倒。


    怨業急了,它不顧一切,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將欒淇推開,這耗費掉了它太多的業力,當欒淇被推開之後,它發現自己似乎變成了一股分散的霧氣,它覺得自己好累,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塊塊拆分了。


    欒淇坐在地上,迷茫地看著四周:“誰?是誰?”


    怨業隻好幻化成一個陰影,那個陰影和欒淇一模一樣,欒淇盯著這陰影,竟然輕輕地說:“妹妹?你真的是我的妹妹麽?”


    怨業點點頭,欒淇一下子“抱住”了怨業,雖然這個動作是不可能完成的,因為怨業沒有形態,欒淇抱住的隻是一團空氣。


    “我就知道你沒有死,因為我覺得,你就在我的身邊。”


    再之後,欒淇有時候會和怨業交談,會問她問題,會和她分享她的喜怒哀樂。


    “她從來沒有和娘說起過我,也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她說這是我們的秘密,她說她不希望我被什麽壞人帶走。”怨業笑了起來:“當時我就告訴我自己,我要足夠強大,讓我自己能夠保護我的姐姐。”怨業歎了口氣:“怨業是依靠人們負麵的情緒和貪婪的欲望為生的,不得不說,這世界上貪婪、欲望、悲傷、憤怒,從來沒有減少過,人世間漂浮著幾百萬個我相似的怨業,有的聚化成人型,隱藏在人類之中。


    它們沒有情感,像是幽靈,卻又比幽靈更加殘忍。


    你見過其他怨業麽?”怨業看著陸冬,瞪大了眼睛。


    陸冬搖了搖頭。


    怨業笑了起來,那笑聲讓陸冬不寒而栗:“怨業就在你的身邊,離你很近,是和你一起打籃球的朋友,是給你遞紙條的同桌,是訓你的老師,可也許有一天,這個世界就不再有你這個人了,怨業取代了你。


    怨業喜歡一點點弄死或者的人,他們會先嚇唬你,在你身邊製造各種靈異的現象,黑暗走廊裏竄出來的野貓,午夜房間裏吱嘎打開的門,當你嚇個半死,怨業就會撕裂你,吃掉你,然後用的血肉建造一個嶄新的你,代替你在這個世界上存活。


    沒人會發現的,沒有人。”怨業用指甲輕輕劃過陸冬的手臂,越過他的胸膛,劃上他的臉頰。陸冬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而我都沒有,我守在欒淇身邊就足夠了,那些來自其她女生豔羨和嫉妒的目光就足以維持我的生長。當我的生命和欒淇的生命一同成長的時候,他們竟然殺了她!”


    這時候幻象變成了欒淇死後的最後畫麵,馮紹拉著欒淇的手。


    “把她扔下去啊!扔啊!”


    馮紹頭上的汗順著他的額頭流淌下來,他在猶豫,他在抉擇,可這個時候,欒淇看了一眼裴文宇,然後她掙脫了馮紹的手,從情人崖的吊橋跌了下去。


    怪不得學校的學生資料裏會說欒淇是自殺,這樣看來,欒淇確實是自己想要死的,當時那吊橋馬上就要塌了,她掉下去也許隻是不想她愛的人和她一起死。


    她愛的人到底是誰?是馮紹還是裴文宇?


    “當時我和欒淇一起跌下了山崖,她當時還沒完全死,但是已經無法動彈了,她那張美麗的臉已經血肉模糊,她對我說,欒芯,你是我的妹妹,請代替我活下去。”


    怨業忽然笑了起來:“我用了我姐姐的血肉,變成了我姐姐,我不再是那個躲在姐姐身後的欒芯了,我變成了欒淇。那些忘恩負義的人都應該死,沒有人能夠活下來,都應該死!哈哈哈哈哈哈”


    怨業的身體忽然變得龐大,它瞬間變成了欒淇的模樣,那樣美麗的眼睛卻顯得惡毒、恐怖:“陸冬,隻有你能讓我替我姐姐活下去,隻有你!”怨業向陸冬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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