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賀的聲音進入陳辰的耳中,讓他拎著斧頭的手鬆了鬆,他有些微愣,僵硬的看向坐在蠟燭前雕刻著什麽的胡賀,聲音沙啞幹澀的問:“胡叔,您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胡賀好似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始終沒有抬頭,一直用刀雕著手裏的東西。


    被雕刻著的是一塊巴掌大的黑褐色木頭,很硬,胡賀的刻刀在上麵戳了好多下,才能在木頭上琢出一小條白印。他手速極快的搓著那塊木頭,屋子裏全是他搓木頭的擦擦擦的聲音。


    陳辰站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了什麽,身子有些僵硬的轉過去,將斧頭放迴了門口,然後就到廚房做飯去了。


    搓木頭的胡賀停止了動作,出神的看著空蕩蕩的門外,此時天已經漸黑了。


    他放下手裏的木頭和刀,手臂支在桌子上,兩手捧著自己長滿絡腮胡子的臉,望著麵前的蠟燭發呆。


    好久,才挪動著嘴角吐出幾個字。


    “額…好餓啊…”


    …


    陳辰很快就做好了飯,兩盤炒青菜,一大碗兔肉湯,再加上兩碗糙飯和碗筷。擺好桌後,兩個人對坐開始享用晚餐。


    屋裏靜悄悄的,隻有筷子夾菜的聲音和咀嚼的聲音。胡賀一改往日的狼吞虎咽,他今天吃的很慢很細致,一邊吃一邊還注意著陳辰的樣子。


    陳辰吃飯一直不快,他一直遵循著前世的習慣,細嚼慢咽,要把每一粒米在嘴中碾碎,這樣咽到胃裏才不會引起不適。


    可是今天他卻覺得很奇怪,往日越嚼越甜的糙米,今日竟然淡然無味,咽下去的時候也不像是以前那樣,流暢的滑入食道,今天每咽下去一口都要花好大的力氣。而且無論是吃飯前還是現在,他都沒感覺到餓或者飽腹。吃了半碗後,陳辰就放下了筷子,正巧看到對麵的胡叔在看他。


    胡賀注意到陳辰放下了碗筷,他也停止了用餐。然後把飯菜都推到桌子的一邊,陳辰不解胡賀要做什麽,於是問他:“胡叔,你這是做啥呢?”


    胡賀將蠟燭移到兩人中間,溫熱熏黃的燭光搖曳中,他們在對方的眼中都蒙上了一層迷霧。


    “陳辰,我有坐下來和你聊過天嗎?”


    胡賀又拿起他的刀和木頭,一邊搓著一邊問陳辰。


    陳辰覺得胡叔今天很奇怪,無論是突然的早歸,還是搓木頭的行為,以及竟然坐下來和他聊天的這件事,都讓他猜測著,是否在胡叔身上發生了什麽。


    他擔憂的看著胡賀,但嘴上卻迴答了胡賀剛剛的問題。


    “沒有,胡叔每日早晨吃完飯就出去,晚上飯前迴來,飯後就寢休息。這十五年來,我們除了關於吃飯的話題,並沒有聊過什麽。”


    胡賀懊惱的撓了撓頭,由於手中握著那小木塊兒,剛剛好不容易搓下來的木屑,全都粘在了亂發上。


    他扯動著隱藏在絡腮胡子下的嘴尷尬的笑了兩下,可是胡子太密,陳辰看不到,就見胡叔表情很是掙紮,似後悔,似無奈,似懊惱等等,然後他歎了口氣對陳辰說:“那今天我們好好聊聊吧!”


    聽了胡賀的話,陳辰更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胡叔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所以今天他才這麽反常。不由的陳辰挺直了腰板,認真的對胡叔說:


    “好!胡叔,您想和我聊什麽?”


    胡賀見陳辰的樣子,知道他一定是想歪了,連忙讓他放鬆些,然後才像是聊家常一樣的問了起來。


    “陳辰,你今天都去哪裏了?”


    陳辰不知胡叔為何問起這個,但還是老實的迴答:“今天上午聽了隔壁蘇大護家教書先生的講課,下午則去了牙坡子下的泉窪子,天太熱了,我去洗了個澡,順便也把衣服也泡了泡。”


    胡賀“哦”了一聲,接著問:“那去泉窪子那裏,有遇到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陳辰搖了搖頭說:“沒有啊!洗澡的時候,我好像睡著了,醒了穿上了衣服,然後就迴來了。”


    陳辰一邊迴憶一邊說,可是胡賀卻盯著陳辰脖子上那條血痕,緩緩開口:“那你有沒有覺得身上哪裏不舒服?”


    陳辰搖了搖頭,他不痛不疼不冷也不熱,說不上舒服,卻也沒有哪裏不舒服。


    沉默良久,胡賀沒有說話,透過搖晃著的燭光,他看著陳辰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心中輕歎了口氣,開口問他:


    “陳辰啊,這麽多年我一直沒問過你,你有什麽喜歡的,或者想做的事情嗎?,能告訴胡叔你喜歡什麽或者想做什麽嗎?”


    陳辰一愣,想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


    胡賀懊惱:“那有沒有一件事情,讓你特別想要去做呢?別急著迴答,好好想想。”


    陳辰剛要搖頭,卻又馬上停下來了。低下頭沉思。這讓一直盯著他的胡賀眼中升起了希望之光,許久後陳辰才抬頭,胡賀連忙問道:“陳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


    陳辰點點頭,有些猶豫卻還是說出了口:“胡叔,雖然我覺得我的夢想有點不切實際,但我真的想成為傳說中的仙人!”


    胡賀聽到陳辰這話,不知道為什麽眼中的光彩愈加璀璨,他激動的站起來,鼓勵的對陳辰說:“你這夢想非常好!怎麽就不切實際了,想要成為仙人那就要努力的去實現!陳辰你告訴胡叔,是因為什麽讓你想要成為仙人?”


    陳辰可以說是因為想要裝逼嗎?是因為覺得炫酷屌炸天嗎?為什麽想要成為仙人?其實他之所以想要成為仙人完全是前世看玄幻小說所致,可是那些他不能說,且不說他說出來胡叔信不信的問題,就是他自己心中都有個疑問,他真的是因為想要裝逼才如此迫切的想要成為修仙者嗎?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或許還有些他想不明白的原因吧。


    雖然他想不明白到底為什麽,但他還是把前世小說裏男主牛逼哄哄的誓言一字一句的說出來:“我想問道尋真,我想禦劍而行,我想妙法萬千,我想做一個強者!做最強的人!然後將我自己的命運掌控在手心裏!去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陳辰越說越大聲,隨著話語出口,他竟然也跟著激動起來,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最後竟也像胡賀一樣站了起來。


    胡賀聽到陳辰的話差點喜極而泣,緊接著大聲問陳辰:“你想要做強者,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可是想要實現這些,你首先要有什麽?陳辰你告訴胡叔,你為了實現你的夢想!你首先要有什麽?!”


    “我要有什麽?要堅持!要無畏!要勇敢!”


    陳辰答道,但胡賀卻搖了搖頭,急切的探身上前,抓住陳辰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再次問到:“陳辰,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除了堅持,無畏和勇敢!你還需要什麽!?沒有它,所有的一切都實現不了!你好好想想你需要什麽?人的一生中什麽是最重要的?沒有它就不行!你好好想想!”


    陳辰深思,他還需要什麽?需要機遇、運氣?不對,不止這些,他還需要?最重要的,如果沒有它萬萬不行。對了,是命!他還需要有命!如果沒有命一切都是枉然,如果沒有命,其他的一切都不可實現,所以他需要有命,需要活著,需要活著去實現他心中的夢想。


    “我需要活著去實現這一切!”


    胡賀差點喜極而泣,他抓著陳辰肩膀的手緊了緊,粗糙的雙手綻放出淡淡的金光,在陳辰看不到的背後,淩空形成一個複雜符文構成的陣法,陣法懸浮在陳辰的身後,淡淡的金光籠罩著他。


    胡賀抓著陳辰的肩膀,不讓他迴頭,同時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再度對陳辰開口:““對,就是它,就是它!陳辰,胡叔請你再大聲的說一遍,你需要什麽去實現你心中所想的一切!!”


    陳辰處在激動中,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借用玄幻小說男主豪情萬丈的言語會讓自己激動如斯,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王霸之氣的力量?陳辰想不明白,卻不耽擱他迴答胡賀的問話,他一字一句的重複著:


    “我需要活著!我需要活著去實現這一切!”


    陳辰說完,懸浮在他背後的陣法驟然聚攏,淡金色的法陣化作一道金光直刺入陳辰的眉心。


    然而處在激動中的陳辰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他此時心裏亢奮著,還在不斷的重複著那句話:我要活著,我要活著。


    胡賀抹去眼睛裏氤氳起的水汽,激動的連拍陳辰的肩膀,慶幸又欣慰的對他說:


    “好小子!哈哈哈!好小子!從今天起,你要記住!無論何時你都要活著!無論誰對你說什麽,告訴你什麽,你都要活著!隻有活著,你才能實現夢想!隻有活著你才能成為最強的人!記住,人定勝天!你要活著!一定要活著!知道了嗎?”


    陳辰重重的點了點頭,他要活著!他必須活著!不僅是為了心中的夢想,也要像所有穿越男主一樣,牛叉異世界!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占據最強最橫最霸道的位置。


    然而陳辰自己並不知道,剛剛在那道金光攝入他眉心之後,他渾身上下的僵硬與不協調已經消失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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