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眼間十五個年頭已經過去了。自十五年前巫瀾宗宗主任銘心那一拋,陳辰的命運便被圈定下來了。


    十五年前,他對這個世界是陌生的,從蛋裏出生時所見的一切,他以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雖然他聽不懂這裏的語言,但是他看得懂,在他看來,這裏的人擁有著玄妙的力量,可以在天上飛來飛去,可以揮手間覆滅一座城池,他們就像是小說裏存在的修仙者一樣,擁有著讓地球人羨慕不已的一切。


    當初,他懵懂的以為,隻要抱住了擁有這樣力量的仙人的大腿,他總有一天也會變成那樣的仙人。所以他抱了,還抱得緊緊地,可是最終還是被仙人拋棄了。他被一股溫柔的力量送到了一戶人家,隻不過不知是那人計算誤差,還是他醒來時掙紮所致,他好巧不巧的落到了那家燒著熱水的大鍋裏。


    陳辰以為他會被燙死,可是剛剛落進去就被一隻大手抓了出來。他像是一隻小狗一樣被拎在半空,冷熱交替間讓他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他看到了拎著他的人,是一個渾身酒氣形象肮髒且長著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


    還沒等陳辰慶幸自己不用被煮熟。下一刻,他又被丟進了鍋裏,“噗通”一聲直接砸到了滾燙得鍋底,陳辰嗷嗷的嚎叫,掙紮著往上撲騰,可是卻看到那個絡腮胡子的男人往鍋裏不斷放著一些調料,大把的薑,什麽花椒大料辣椒鹹鹽啊,都劈頭蓋臉的落入了鍋中。天啦嚕,陳辰絕望了,仙人莫不是把他扔到了食人族的地盤?難道他要成為眼前這個邋遢醉漢的盤中餐?


    其實這是陳辰多慮了,他隻是稍有偏差的落到了人家鍋裏,而又運氣不好的碰到了一個醉鬼罷了。


    “哇哇哇!”


    在陳辰劇烈的撲騰下,以及他聲嘶力竭的哭聲抗議中,眼前的醉鬼似乎清醒了那麽幾分。肮髒的大手再度伸過來,把陳辰從燒得快要開鍋的熱水裏拎了出來。


    一晃,十五年過去了,從被邋遢醉漢撈起那刻開始,陳辰的生命就和他有了牽絆。那個人雖然總是醉著,卻會在陳辰快要餓死的前一刻給他一碗米糊或一碗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羊奶,維係著他幼小又脆弱的生命。


    當陳辰第一次學會走路,他不是興奮的找人炫耀自己的成就,而是甩著小胳膊小腿往灶台上爬。不到兩歲他就學會了生火做飯,這對於人類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可是那個男人卻一點兒沒覺得奇怪,或許是酒精早就把他的大腦麻痹得腐朽了。他不但不奇怪反而把每月的用度銀錢全交給了陳辰,雖然隻有少的可憐的幾個銅板,可是這卻能讓陳辰不用再擔心餓肚子,也讓他對這個“家”有了一份責任。


    這天,陳辰一如前十五年一樣,做完早飯,看著胡叔狼吞虎咽的吃完,又目送著他晃晃悠悠的出了門後。


    之後陳辰就爬上了與隔壁蘇大戶家相連的那堵院牆,他每天上午都會偷偷爬上這個牆頭,坐在由靠牆生長著的一棵棗樹形成的蔭蔽裏。聽著蘇大戶家為他家唯一的小姐請來的教習先生講課。蘇大戶是這十裏八鄉最富庶的人家,因此他家請的先生也是最好的。經史子集,人文雜記,就沒有那位先生不會的。自五歲的時候,陳辰在院子裏第一次聽到那位先生風趣幽默的授課聲音後,這十年來他每天都要在早飯過後爬上這個牆頭。


    日頭漸漸高懸,火辣辣的豔陽烤得整個樹蔭裏氤氳起熱氣。陳辰渾身上下都粘粘的,額頭不住的往外冒著汗,他揪了揪黏在身上的單衣,那單衣早就被汗水浸透了,散發著一股酸腐的臭味。待那位教習先生和蘇大戶家的小姐都走了,陳辰才從牆頭上一躍而下。


    他沒有迴自家那殘破到快要倒塌的破屋子,而是在籬笆架子上扯了一塊晾得幹成一條魚的糙紗布,向著村東頭跑去。


    村東頭挨近通往蘇城的官道,蘇城是這方圓百裏內最大的城池,聽說有近萬人口居住在那裏,不過陳辰從沒有去過,因為進入蘇城要繳納三枚銅板的入門費,對於他這個每個月隻有幾個銅板還要養活兩個人的窮人來說,如此高昂的費用直接打消了他對那個城池的好奇心。


    陳辰拎著幹紗布,一路小跑奔到了村東頭,在牙坡子的石頭攤後麵,有一汪直徑二三十米的冷泉。這裏早晚是婆婦們打衣洗漱的地方,其他時間則是附近村裏半大小子們嬉笑玩樂的地方。可能是臨近午飯的緣故,多數人要麽迴家吃飯去了,要麽嫌太陽太毒曬得慌,等陳辰跑到這泉窪子的時候,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他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汗臭味,也不脫衣服,直接一個猛子就紮入了泉窪子。由於泉窪子是地下河從地底裂縫中流出來自然形成的,窪子麵積雖小可是深度卻驚人,時常有孩子淹死在裏頭。不過窮人家的孩子野慣了,即使大人攔著打著,他們也總有辦法跑來這裏玩耍。


    陳辰上一世就會遊泳,這一世自然也不是旱鴨子,一個猛子紮下去後,幾息間又像是條靈活的泥鰍遊了上來。


    在水裏他把衣服脫了個精光,隻穿著一條自製的三角褲頭。衣服被他拋到泉窪子旁邊的大石上,這裏沒有肥皂洗衣粉什麽的,洗衣服全靠打,可是陳辰的衣服穿太久,布料早就不結實了,他可不敢打了,於是每次他都是把髒衣服在水裏泡一泡,然後扔到岸上自然曬幹。


    陳辰像一條魚似的在水裏折騰了好一陣子,身體裏積攢的熱氣終於被沁涼的泉水驅散,借著這大日頭,他有些迷迷糊糊,幹脆就像個死漂似的閉目仰躺在水麵上。不知不覺間,陳辰睡著了。


    仲夏的正午能把人熱廢,萬物也同樣,官道兩旁的植被全都無精打采的,林子裏的飛禽走獸也都躲在陰涼的地方不願意出來,甚至連一聲啼叫都覺得乏累。


    就在這萬物都慵懶的時刻,一群被黑衣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偷偷的潛伏在了官道的兩旁。剛剛潛伏下來,又一個黑衣人偷偷的從官道前跑來,躲到那群黑衣人中,對著其中一個衣服上繡著灰色花紋的人說:


    “宮主,沈家的馬車還有半個時辰到這裏!”


    被喚做宮主的黑衣人點頭應和,指示後來的那個黑衣人隱藏起來,之後這一片兒又陷入了壓抑的寂靜中。


    半個時辰後,安靜的官道上傳來“噠噠噠”的馬車聲,沈家家主抱著一個木匣閉目坐在馬車裏,馬車外麵除了趕車的車夫,還有二十餘名騎著馬的護衛,那些護衛各個虎背熊腰,一看就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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