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幽玖好笑:“學校怎麽樣?” 用力咬住吸管“吸溜”,莘燭鼓著一邊的腮幫子,幽幽地道:“你不提起來我還挺高興的。” 閆幽玖:“…………” 這是極為正宗的學渣術語,他大概明白小燭的學習狀況了。 “好好好我們不提,我帶你去吃美味。” 莘燭疑惑地“嗯”了一聲。 閆幽玖直接驅車,領著莘燭前往海邊,在一座木質海濱建築前停了下來:“到了。” 整座木頭房被侵蝕的幾乎泛著青黑,它仿佛經曆了風霜看上去很破舊。 掛在門邊的牌子洗刷的字跡也不夠清晰了。 莘燭詫異地下車:“這裏?” 猶疑地斜睨閆幽玖,他生出一股違和感,一身高額定製的矜貴閆總與此地格格不入。 閆幽玖道:“我上學時常來,進去吧,大叔人挺好的。” 莘燭點了點頭,跟著他推開咯吱作響的門。 “大叔,我們來了。” 出來的是個憨笑的胖大叔:“呦,是閆小子啊,你怎麽今天有空到我這來了呢?” 他掛著一條白毛巾,身上穿著連體褲和白體恤:“誒這是你媳婦啊?” “是啊。一直說帶給您看,今天我們過來嚐您的手藝。” 閆幽玖拉著莘燭找了椅子坐下。 嗯?莘燭好奇地打量閆幽玖,他還是第一次見他的語氣這般誠懇,像是見了真正的長輩。 “哈哈哈,那我可得好好準備一下,你這小子也不提前跟我說。” 他熱情地招唿莘燭,滿意地誇了幾句。 莘燭微微頷首:“嗯。” 胖大叔笑嗬嗬地道:“這小子上學時就時常跑海邊來,一晃這麽多年就過去了。” 他一邊在台子前忙活,一邊跟莘燭講講閆幽玖學生時代的糗事。 得知優等生的閆幽玖也會逃課拚酒,莘燭很驚訝。 他瞥了眼閆總:“你逃課?” “嗯。”閆幽玖幽邃的瞳眸閃過一道光亮,他那時年歲不大,也才剛得知自己其實有精神病。 多重人格讓他一度以為自己被魔鬼附身,致命的缺陷幾乎要壓垮天之驕子的他。 他想逃避現實,機緣巧合來到了海邊。 認識了胖大叔。 大叔的小木屋因地方偏僻沒什麽顧客,但他的廚藝確實不錯。 高中的他逃離學校與家庭,不需要偽裝自己,跟陌生卻和藹的大叔邊吹海風邊講人生困苦。 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習慣與眾不同,他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受不住就過來。 哪怕一年前,他也依舊因天眼懷疑自己被鬼纏身。 莘燭拎起一隻螃蟹腿,想了想遞給了閆幽玖:“送你吃吧。” 閆幽玖一怔,笑的開懷:“謝謝小燭。” 借花獻佛,他也高興。 一家小兩口很溫馨,胖大叔掐了根煙叼在嘴裏:“我看你現在不錯也就放心了。” “唉,小莘你都不知道當初他像是快要崩斷的弓,隨時會斷掉。” “一瞧就是富家子弟,可這小子卻像個狼崽子,獨自舔|舐傷口的炸毛模樣真是又奶又兇的。” 閆幽玖:“…………” 閆幽玖笑道:“你這是汙蔑,你哭的像個孩子。” 莘燭並不言語,聽胖大叔與閆幽玖插科打諢,目光緩緩落在閆總俊美無儔的臉上。 得知他的過往,莘燭感覺閆幽玖的形象生動許多,對他更了解幾分。 海風徐徐,吹起了兩人的發絲。 閆幽玖垂下眼簾,認真剝蟹殼。他的睫毛微微顫抖,嘴角含著似有若無的笑。 也許比起所有人,這個男人本身最在意也最無助自己不是人。 隻是他從未表現出任何異樣,莘燭也沒察覺。 直至今日,莘燭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閆幽玖並非堅不可摧,他有血有肉,也會傷心難過。 說不出什麽感覺,大概就是心髒被狠狠撞了一下。 嘴角勾起個漂亮的弧度,他舀了一勺蟹黃遞到閆總嘴邊:“辛苦嗎?” 閆幽玖呆了呆,眼中跳動著愉悅的星光:“不辛苦。” 小心地吞掉蟹黃,閆總人生圓滿。 他的本意是安慰小燭不用太在意學校,想不到獲得了意外之喜。 這一趟,值了。 莘燭樂了:“是嘛,明天吃餃子了。” 閆幽玖:“…………” 閆幽玖哭笑不得:“好好好,待會兒迴去去超市。” 遞給他一個讚許的眼神,莘燭滿意了。 胖大叔望著兩個年輕人的甜蜜互動,咕嘟咕嘟灌了一瓶啤酒:“哈,唿,年輕真好。” 他雙眸恍惚地望向天際,已經陷入了持久的迴憶中。 莘燭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 閆幽玖擺擺手,示意莘燭不需要在意,習慣就好:大叔應該是在想他的妻子。 莘燭微微點頭,見到了一旁貼著的白紙通知。 愕然地眨眨眼,他道:“要拆了?” 要治理海岸? 猛地從迴憶中迴過神,胖大叔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嗯。” 胖大叔搖頭嗟歎:“我在這裏呆了一輩子,想不到還沒熬到死,就要物是人非了,唉……” 摩挲下巴,莘燭起身走近,盯著他從苦澀變得困惑的臉看了一會兒。 胖大叔滿頭問號,抹了把圓臉:“怎麽了?” 莘燭道:“你妻子沒死。” 氣氛空前凝滯。 胖大叔呆呆地盯著他看了幾秒,驀然彈跳起來:“你說什麽?是臭小子跟你說的?” “他都說什麽了,這事兒唉,我就說你們,怎麽就……” 胖大叔慌亂地擺弄鍋鏟,已經語無倫次了。 莘燭又重複了一遍:“她沒死,你的麵相顯示你有個血脈相連的孩子。” 他的語氣篤定,氣勢強硬,甚至叫胖大叔不知所措。 喝了一口溫水,閆幽玖低低地笑了。 胖大叔張了張嘴,驚慌漸漸沉澱,表情凝重地道:“你是真的看出來的嗎?你會看相?” 閆小子說他能看見髒東西,那他老婆會點本事他是信的。 “嗯。”莘燭環胸頷首。 倒抽一口氣,胖大叔驀然前傾,緊咬著牙關:“她還活著!她在哪裏?她過的怎麽樣……” 這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他為了養家糊口,時常出海捕魚,一走幾天,對妻子照顧的不夠,想不到她被混混惦記上。 一次他出海遇到大風暴,延遲了兩日迴去,迴到家正好見到妻子被人…… 他將那混混打的出氣多進氣少,又送妻子去了醫院。 他既心疼又痛苦,怨恨自己沒保護好妻子。 無微不至地照顧了兩個月,妻子總算是對他笑了,他這才放心,也不得不再次出海。 他這一趟大豐收,但迴到家卻得到妻子跳海自殺的噩耗。他瘋了一般找了幾天幾夜仍然一無所獲,他沒找到屍體。一周後他在碼頭的角落發現了一塊屬於他妻子的染著血的碎布。 他抓著布片哭暈過去,再醒過來,胖大叔就再也不敢去找了。 沒找到屍體,他起碼能欺騙自己她還活著。 莘燭掐指笑道:“你們夫妻的緣分還未斷,遲早有一日會再相遇。” 胖大叔神色恍惚,嗓音沙啞:“我能相信你的話嗎?” 聲音極輕極淡,一陣風就能吹散,但他的眸底是驚濤駭浪,緊握的拳滿是青筋。 垂眸輕飄飄地睇了一眼,莘燭勾唇:“可以。” 胖大叔呆滯地望著他的臉,好半晌才低聲哽道:“……謝謝。”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感謝他。 “等一下,我有兒子?!”胖大叔倏地瞪圓了眼。 莘燭:“…………”反應遲鈍。 “我竟然有兒子了,我的妻子為我生了個兒子?!”胖大叔嘴唇哆嗦,淚水瞬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