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祐顯然是個好的暗探,短短幾日,已經摸清了南宮府的qing況,每日趕著牛車從側門往南宮府送菜的小子正與守門的家丁大聲地談笑,我和胤祐躲在車底,聽著近在咫尺的聲音。汗水已經打濕了我的額發,胳膊隱隱的酸痛,這樣qiáng度的動作對於現在的我來還是有些勉qiáng了,心裏咒罵著那個多嘴饒舌的小子,狠狠地咬著牙堅持著,不能功虧一簣,今天,我必須要出去。旁邊的胤祐悄悄伸出手來,在我後腰上拖了一把,減輕了我不少的負擔,我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牛車終於動了,順著大開的府門,一路往南,在街道間穿行,看來是這小子完成了一天的任務,要將牛車趕迴家了。天剛蒙蒙亮,路上的行人還很少,到了一處僻靜的所在,在胤祐的示意下,我們一左一右從牛車下滾了出來,迅速地躲在巷後。趕車的那小子隱隱聽見有動靜,轉過頭來掃視了後麵一眼,什麽也沒看見,便哼著小調接著前行了。胤祐沒有耽擱,扯著我的手在小巷中疾走,東轉西繞以後,在一處無人的巷口,拉著我跳上了一輛馬車。那輛馬車外形樸素,並不起眼,車夫也是那種一見即忘的大眾臉,見我們上了車,一語不發地趕車前行,看來這是胤祐提早就安排好的人。


    上了馬車以後,胤祐便撕下了臉上的假麵皮,假髮,利落地脫下了那一身丫鬟的裙裝,露出裏麵白色的中衣,然後在馬車的車座下拿出一個包袱,拿出裏麵的長袍開始穿了起來。見我愣愣地看著他,側過頭朝我輕輕一笑,眉如遠山,眸中清波dàng漾,似乎還帶著一絲羞赧,“彼岸妹妹,為兄失禮了。”


    “啊,不是……”我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愣愣地盯著人家更衣,別開眼去,“我隻是有點不敢相信,真的自由你……”


    “對了,你扮成了蓉兒,那真正的蓉兒哪裏去了?”


    “哦,那個丫鬟,我將她打昏,捆了起來,扔進一個偏僻院落的枯井裏。那裏平日裏沒有人去,所以不會有人發現她。但等我們消失後,府裏的人自會到處尋找,到時候她就會得救了。”胤祐低著頭,扣好腰間的腰帶。如今,他著一身雪色金線繡龍紋長袍,腰間係寶石腰帶,一身清貴之氣,跟剛才丫鬟裝扮的他已經完全是兩個人了。


    “彼岸妹妹,一會兒我送你到曹府,你自己進去就行了。九弟和十弟都在府中。”


    我詫異地看著他,“怎麽,你不進去麽?”


    他低頭笑了笑,“我還要去一趟大嵐山……況且我的身份,不能讓他們知道,”他抬頭,美麗的眼睛看向我,“彼岸妹妹替我保守住秘密好麽?”


    他美麗的麵孔讓我一陣晃神,“好……”記憶中有著什麽隱隱浮出,我抓過他的手,查看著他的掌心,而後又按住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蹭了幾下。他嚇了一跳,像是被電著了一般猛地收迴了手,兩頰現出隱隱的紅暈,“彼岸妹妹,你這是gān什麽?”


    我則一臉恍然大悟的表qing看著他,“七哥,那次我在絳雪軒洗澡,那個芷芬是你扮的,對不對?”


    白皙的皮膚上透出一層粉紅,他眼波微閃,“彼岸妹妹,你在說什麽?”


    “不要不承認了,明明就是你,”我一臉篤定地看著他,“你手心的觸感我記得很清楚。”說完之後,自己也想起了那雙柔軟的手,掌心微帶薄繭,撫過我的肌膚,細細地揉搓,再看他的臉,已經完全紅透了,心裏驀地覺出一絲不妥來,便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畢竟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我打定了主意不再追問,他卻在片刻的沉默後開了口,“彼岸妹妹,那個人確實是我。那陣子我出去辦差,迴來後聽說宮裏多了你這樣一號人物,行事百般不忌,卻又深得皇阿瑪寵愛,便想悄悄前去打探一番,看看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誰知去了以後,你會正好在沐浴……”我偷眼去瞧他,見他低著頭,白皙的頸優美修長,覆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彼岸妹妹,對不起……我會負責的……”最後這句話簡直就是囁嚅出聲了,我豎起耳朵,好不容易才聽清了他說的是什麽,晴天一個霹靂,差點從座位上滾下去,連忙搖頭又搖手,“別,別,不就是洗澡被你看見了嗎?又不會少塊rou,不用負責,不用負責……”


    我現在已經一身的qing債還不完了,不想再去招惹別人。


    “這事關女子的名節,不是少不少塊rou的問題。”他猛地抬頭看向我,眼波氤氳,兩頰暈紅,聲音卻是少見的鄭重。


    我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輕忽的笑意,“七哥,你認為,在世人眼中,我這樣被歹人擄去了大半年的女子,還有什麽名節可言嗎?”


    沉默又突如其來,兩個人一時無語,隻聽見車廂外馬蹄噠噠的聲音和車夫手中的鞭子揮在空氣中的脆響。我淡淡地別過眼去,不再看他。南宮遙……他此刻走到了哪裏?千裏的奔波隻為迴來後能與我相守,卻不知我此刻已經遠離了那牢籠。這自由不是我夢寐以求的嗎?為什麽心中會泛起淡淡的酸澀,淡淡的疼痛。想到他九死一生迴府之後,卻發現家中早已人去樓空的qing景,緣何有些不忍?不是早已恨透了他的囚禁了嗎?


    “籲!”馬車猛地停了下來,沉浸在思緒中的我一時不察,居然從座位上跌了下來。“小心!”胤祐眼疾手快,長臂一伸,攬住了我,我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他的懷裏,迴過神後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想不到他看起來柔弱,胸膛卻這麽結實。抬起頭,嘴唇不小心碰觸到了一片柔軟,我愣了,他也愣了,他低著頭怔怔地看著我,清澈的眼中流光四溢。


    “爺,沒驚著您吧?剛才有個孩子過街沒看路……”外麵傳來車夫的聲音。


    胤祐迴過神來,鬆開摟住我的手臂,淡淡地應聲,“沒事,接著走!別耽擱了!”


    我坐直身體,悄悄掀起車簾的一角,看到外麵一個婦人臉色蒼白,急急地衝過來,抱起地上磕倒的孩子,一邊給他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狠狠地責備著他,那個小孩子似乎是嚇壞了,剛才一聲不吭的他此刻看到了自己的母親,癟癟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馬車繼續前行,將那個婦人的滿含心疼的咒罵甩在身後,風中隱隱送來她的聲音,隱帶了一絲顫抖,“哭,哭,哭,就知道哭,早gān什麽去?早告訴你不要亂跑,就是不聽。剛才如果不是人家停得快,你個小兔崽子早被馬蹄踩死了……”接著是幾聲巴掌響,小孩委屈地抽噎變成了嚎啕大哭。


    “在看什麽?”放下簾子,看到胤祐正微笑著看著我。


    “在看,這人間……”最後的那一絲不確定被那孩子的哭聲趕走,此刻真真正正的相信了自己是真的逃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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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府側門


    當那輛牛車緩緩地從府中駛出,消失在街道盡頭時,一個身穿黑袍的男子從巷口的yin暗處走了出來,靜靜地看著那遠去的牛車,清晨微涼的風chui起他的衣袍,袍角紛飛,他的身影寂寥而落寞,身後,一個粉衣的婢女開口,“公子,真的就這樣讓夫人走了嗎?”那個婢圓圓的臉蛋,兩頰有些微的雀斑,赫然就是本該在枯井中等待別人救援的蓉兒。


    南宮遙收迴目光,緩緩地搖了搖頭,嘴角浮起一絲哀戚而迷惘的笑意,“我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迴來,南宮府對她來說已經不是個安全的所在,她走了也好……”


    “公子……”蓉兒紅了眼眶。


    翻身上馬,南宮遙從高處看下來,神qing冷峻,早已不見了那一絲脆弱,沉聲道,“你迴去告訴府裏的人,夫人是得了我的準許出府遊玩了,讓他們不必滿府地尋了。”


    “可是,公子……”蓉兒還想說些什麽,卻見那黑袍翩躚,南宮遙的身影早已遠去。長嘆了一口氣,朝府門口慢慢走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逢


    馬車停了下來,胤祐撩開車簾,指著街對麵那個朱紅色的大門,“那就是曹府,目前九弟和十弟都在府中,你自己進去吧。我不方便和他們照麵。”


    我應了一聲,彎腰下了馬車,剛走幾步又折了迴來,“七哥……”


    他一隻手抓著簾子,垂眼看我,姣美的麵容半掩在車簾之後,看起來像個花顏月貌的女子,“彼岸妹妹還有事?”


    “七哥……”我咬了咬唇,抬眼看他,“你能不能幫我暗中照應一下他?畢竟他是為了我才去的那裏……”


    胤祐不說話地看著我,美麗的眸中閃過一絲瞭然。


    他的目光看的我渾身不自在,我別過眼去,“不想欠他的qing罷了。”心裏浮上一絲懊惱,自己竟然如此輕率地開口,欠南宮遙qing的是我,並不是胤祐,他不過是前去探聽消息,自己尚且有危險,又如何能顧得上別人?


    胤祐眼神流轉,唇角帶笑,輕聲道,“彼岸妹妹的囑託,我會記在心上的。放心吧!”


    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七哥,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他唇角的笑意更濃,“我會的。你快去吧。我看著你,等你進了府我就走。”


    “站住!你是什麽人!”守門的家丁倒是盡職盡責,攔住了我的腳步。然而在看到我的臉時,驀地呆滯起來。


    “我是固倫凝華公主,叫你們大人立刻前來見我。”


    “你是固倫公主?”那家丁用懷疑的目光上下了我一掃眼,又看了看我的身後,嗤笑道,“得了吧!公主一個個都是金枝玉葉,奴婢成群,養在深宮中的,怎麽會大清早地單身一個人,連個服伺候的丫鬟都沒有?當我們兄弟好騙呢?”


    色迷迷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不過,看在你長得漂亮的份上……說吧!你想見我們大人有什麽事?說出來,說不定哥哥一時高興,就幫妹妹通報一聲。”


    不懷好意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我,油腔滑調的聲音讓人噁心。我皺了皺眉,總有這樣一批狐假虎威的奴才讓人倒盡胃口。我的眼色驀地轉為冰冷,語氣也鋒利起來,“放肆!本公主的哥哥不是親王就是貝勒,你們又是什麽狗東西,也敢自稱我的哥哥?再說,我找你們大人有什麽事,好像還不是你一個看門奴才能過問的吧?立刻讓你們家大人出來見我,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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