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

    有人說的可真是好。訴著團圓,許著期望,借著一首詩雕鑿出一段所謂的千古情緣。

    相逢草草,爭如休見,重攪別離心緒。新歡不低舊愁多,倒添了新愁歸去。

    有人說著七夕,有人說著鵲橋,有人說著織女牛郎,有人羨著金風玉露一相逢,卻也有人說著相見不如不見。

    建元五年,七月初七。

    一個不錯的日子,卻沒想過雨會下個不停,從清晨到晚上、從細雨綿綿到傾盆如注,一直持續著沒有停歇。

    不知如此的大雨滂沱著,是否衝跨了鵲橋、阻斷了牛郎織女這一年一次的重逢。衛青沒那麽多感,他也沒那麽多惑。他隻是覺得雨下的還不錯,很適合帶著他的期門軍來一場雨戰演習,所以衛青這樣想著也邊這樣做了。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風雨同舟”,隻是沒想到衛青的“身先士卒”讓別人對他有了份親切。

    “大人,我們還是換了衣服再去用飯吧!”

    有人在說、對衛青提議著,近兩年來第一個主動向衛青提出自己建議的兵卒。

    所以,衛青應允了。所以,有人開始說:衛大人仁善可親、愛兵如子。

    其實,他們不知道,衛青也覺得這一身濕漉不適,也在想著盡快換了衣服好去用飯。

    大司馬大將軍,想來衛青是越來越接近衛青了。

    沒想過,如此大雨傾盆還有人會在我的門前站著似乎在等著我的歸來。

    “攏珛,你去吧,換好了衣服就去用飯,不必再來。記得讓卜大人派人將我的飯端來,今天我在房裏用。”

    “是。”

    知道這個為我撐著雨遮遮擋風雨之人已經轉身邁步了,我徑自走向了房簷下站著的那人,與他打起了招唿。

    “公孫敖,你怎麽來了?房門沒上鎖,怎麽不進去等我?”

    “陛下來了,正在你房裏等著呢,你快進去吧。”

    這個人似乎怕旁人聽到一般,小心翼翼地對我說。

    陛下嗎?倒是好久不見了。

    原來門開著燈亮著不是因為我忘記了熄燈鎖門,而是另一個持有我房門鑰匙的人來了。

    “是嗎?你不進去嗎?”

    因為下雨的緣故,現在可稱不上什麽溫暖可言,他這樣不會冷嗎?

    “不了,陛下的氣色不太好,你自己小心些。”

    這句聲音更見輕微了。

    “知道了。”

    看來是那人吩咐過讓他守門了。君令如天,不是嗎?

    “微臣衛青拜見陛下!”

    進了房,首先去找那人的位置,然後便是恭敬地走向前向那人行禮。很久沒跪了,似乎頗有些生疏。

    上跪天地,下跪君父。

    天地嗎?我是不怎麽拜過,父也早已不知何蹤,若是這君也能少見些麵,這跪可是會免了許多。

    沒有誰,是生來的奴才性子,喜歡向別人跪著。

    “起來吧。”

    “謝陛下。”

    “雨戰打的還愉快嗎?”

    很突然的一問,原來他連這也知道。

    我忍不住抬頭去看他,卻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直低頭看著竹簡,似乎對我的那部《莊子》很有興趣。

    “是。”

    不知他想聽到的是什麽答案,所以我隻能簡單地說著這個字。

    “是嗎?很好,衛青倒是越來越弄得如何練兵了。”放下了竹簡,他開始抬頭看我。

    一臉的平靜無波,連眸光都是安然,他哪裏有如公孫敖所說的氣色不好?

    也許不是沒有吧,隻是因為在皇位上做的夠久了,所以他越來越懂得如何遮掩情緒、讓靜動皆顯自然。

    “衛青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知道啊,七月七,七夕節。

    “陛下的聖壽,微臣怎敢忘記?”

    “原來衛青還記得。”

    這話似乎有那麽點言外之意,他怎麽了?

    “你還記得今年托子夫呈給朕的禮物是什麽嗎?”

    原來,他是想問這個,怎麽,衛子夫準備的禮物有什麽特別嗎?

    “陛下,是不是微臣的貢品有什麽不妥?”

    “沒有,衛青送給朕的白玉劍,朕很喜歡。君子比德於玉,看來你們姐弟倒是有幾分心意相同。”

    “陛下覺得不錯是微臣的榮幸。”

    白玉劍嗎?

    “這是子夫獻給朕的一件佩玉。衛青,你來看看怎麽樣?”

    “是。”

    接了過來我,我仔細看著。

    觸之冰涼潤滑、體若凝脂,觀之精光內蘊、淺綠均勻。濃、陽、俏、正、和,五點全俱,應該是一塊上等的美玉。

    人物雕鑿的精致秀巧、栩栩如生。漢玉翁仲,倒是一件不錯的胸前佩飾。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看來她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迴陛下。娘娘的這件禮物很別致。”

    迴遞給他,我恭敬地說。

    “是嗎?”

    他在笑,卻似乎笑意頗深。

    他怎麽了?

    “啪!”

    很清脆的響聲。上一刻還安祥於他手掌的那塊玉佩這一刻卻突然脫手墜向地麵,隨著這聲響摔在了地上。隨之,那玉上翁仲,頭顱碎裂隻剩其身。

    “陛下?”

    劉徹,衛子夫的心意,就可以那麽輕易地被踐踏嗎?

    “朕的手滑了,辜負了子夫的心意。”

    他說的很輕鬆,笑的很莫名。不像平時的他。

    他究竟怎麽了?

    明明是他攤開手掌故意脫手的,幹嘛還要表現的一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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