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你們的劍收起來。”

    我的話,是對那三十九人說的,已對著別人舉了半天劍的他們也該累了。

    “是。”

    很整齊的聲音,很一致的行動。

    這些人揮劍入鞘,整齊列隊,靜站在衛青身後兩尺之外。

    “大人,您的弓箭。”

    疏樓色,字攏珛,果然是衛青可以信任的人。他迴來的還真是快嗬。

    “有勞了。”

    我伸出手接過了那人遞過來的弓箭,原以為還要再過幾天才能用到的東西,沒想到今天就可以粉墨登場了。

    不過,衛青怕是還要再稍等片刻,等待那個為唐侃去取弓箭的郅譽的歸來。

    很好,手足之情、朋友之義,看來每個人的理解都不徑相同,每個人能夠為此付出的也不相同。

    劉徹,我似乎能夠理解了,為什麽你願意為一個曾經肯為你舍命的衛青付出那麽多了。原來“舍生取義、殺身成仁”這八個字不是每人都能做的到。

    衛青,他很偉大吧!

    “攏珛。”

    “在。”

    我喊著,有人應著。很好。

    “若是衛青不幸丟了性命,還勞煩你向陛下交代一句,這是衛青自己的決定。”

    劉徹,將衛青留置在這上林苑,你很安心吧!

    可是怎麽辦?世事難料,這上林苑似乎也沒你想象中的悠哉安樂。

    “衛大人不必掛心,陛下對卑職等已下過口諭。”

    口諭嗎?說的是什麽?他似乎沒打算再開口繼續說,所以衛青想知道就必須問。

    “陛下的口諭,說了什麽?”

    因為很想知道,所以我問了。

    “陛下口諭:若是有人敢有傷衛大人,我等可格殺勿論;若是衛大人在上林苑中遭遇不測,上林苑中所有眾人包括我等為衛大人償命。”

    格殺勿論、所有眾人、為衛大人償命。

    劉徹,你這個命令,可是真懂得如何讓人寒心。

    很重視衛青嗎?可是你讓別人怎麽辦怎麽想?

    “衛大人!”

    已經有人雙膝跪地,喚著衛青了。

    你沒看到吧?有很多人用他們的方式在勸著衛青不要一時衝動做了傻事,因為他們還不想死,不想因為衛青死。

    劉徹,你可知,若這真的是你的聖旨,衛青要為此得罪多少人?即使不得罪,衛青要為你的這句話沾惹來多少的碎語閑言。

    我是真的不知道,是衛青足夠了解了你,還是你已經看透了衛青?

    “唐侃,你看見天上那兩隻雁了嗎?”比翼雙飛,它們可真是自在。

    他沒迴答我,怕是理解不了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想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麽。

    “隻用一枝箭,你可以射中那兩隻雁嗎?”

    “不能。”

    他的迴答倒是幹脆。

    “你能嗎?”

    他的反問也不加猶疑。

    “我能。”

    衛青的迴答也不失果斷,很輕易地震住了所有眾人,隻是那驚愕之後的懷疑之色雖是一閃而過卻是怎麽也遮擋不住的。

    也難怪他們要有所質疑,那留下“一箭雙雕”美名的長孫晟要等到幾百年之後才能出現,此時衛青口中提起的“一箭雙雁”在旁人聽起來更像是傳說吧。

    “如果你不能呢?”

    如果我不能,我對不起前世娜木鍾的性喜狩獵,我也對不起郭解那四年對小五的“諄諄教導”。

    “如果我不能,我就不配再掌管這期門軍,我會努力去做到你口中那個獻媚乞憐的男寵。”

    唐侃,衛青的答複,你可滿意?

    估計別人是覺得此提議不錯,因為衛青這句話那跪著頗久的三十七人似乎穩定了心神紛紛站了起來。

    “好,如果你能,唐侃的命還是你的。”

    這句話說的痛快。衛青就收下了了。

    唐侃,你等著。

    上箭拉弦,彎弓飲羽,衛青高舉起弓箭對向了那雙飛依舊的大雁。

    它們很悠閑,徜徉於黃昏殘日之中不知歸去。它們還很自在,時而前唿後應、時而並身比翼。感情很好吧。

    別怪衛青的殘忍,同生共死,可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奢念。

    你們也是生靈,雖不通人語、不懂人世,但也該擁有屬於你們的“情”字吧。

    “嗖——!”

    是箭矢離弦、迅疾而發的一道聲響。

    “嘎——!”

    是雙雁中箭後的齊聲哀鳴。

    “嗬——!”

    是眾人看到衛青一箭雙雁後發出的一聲整齊驚歎。

    衛青,他應證了他開口說過的話,所以,他應該是勝利了。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果然是。

    “衛青,我輸了,我的命你可以拿去了。”

    那個人很幹脆的一句話,當然他舉劍相付的動作也很果斷。

    是嗎?你的命我可以拿去了。

    接過了他手中的劍,我細細觀測。

    銅柄鐵劍,劍柄上有個大大的“銳”字。應證著我的猜測沒有錯,這把劍是我曾經在未央宮裏見過的那把劍沒錯。“衛大人——!”

    有人在喚我,隻是不知道他是想來阻止我,還是想著勸解我。

    “蘇大人有什麽要交代衛青的嗎?”

    我問著,溫文有禮地問著。

    “沒,卑職不敢。”

    不敢就好。

    “衛青知道嗎?這個銳字讓我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倒是擔得起這個銳字,隻是他還頗顯浮躁,須待磨練。”

    劉徹,你提起的那個披堅執銳之人可是衛青眼前看到的這個?

    唐侃,也許有一點你是說對了:和陛下淵源匪淺的並非隻有衛青一人,你和他雖然不是一母同胞卻也是同一個女人喂養長大。

    “攏珛。”

    “在。”

    一聲喚一聲應,這種感覺還頗為不錯。

    “衛青無旨不敢殺人,勞煩你將唐侃帶迴宮中交由陛下處置。”

    “是。”

    很好,我喜歡這種毫不猶疑的答複。

    這說明,眼前的這個是非之地衛青可以離開了。

    “蘇建。”

    第一次,衛青開口直唿這人的名姓。官大一級,衛青也該有些為官模樣了。

    “卑職在。”

    “剛剛跪下的那三十七人本官都還記得,相信他們自己也沒忘記。今日戌時,本官希望在這上林苑中不用再看到他們。所以辛苦你了,一百二十四人,還要煩勞蘇大人親自清點。”

    “卑職明白。”

    你明白了就好,想來這次衛青是可以輕鬆離開了。

    也許我從來沒有說過,但衛青的期門軍裏最不需要的就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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