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火把燃動,將龍首寨前,如此刻應州城塞中一般,同樣染上了一層濃重的血色。


    龍首寨幾乎緊緊貼著山道出口,前麵空地隻有不大一塊。郭蓉他們數十人,就站在這不大的空地之上,人人臉色慘白。


    山下女真軍馬的唿喊聲隱隱約約為寒風所帶來,可立於寨前一幹人等,卻沒有一個人迴首去看一下。


    數十道震驚,痛恨,不甘,絕望的目光,都落在寨牆上那個高大的人影上。


    孟暖,這天殺的孟暖!如何讓他就占據了這最後一條退路,如何就讓這個賊子,現在還活著!


    孟暖立在寨牆上,看著麵前郭蓉立於雪中俏生生的身影。在這一刻,心內已然興奮得近乎癲狂。


    到了最後,俺還是活著,不僅將自家的性命掙紮了出來。你們這些人的性命,卻已然在俺手中攥著了!不管是誰,欠俺的都通通要還迴來。不管任何時候,站在最後,笑到最後,也隻有俺孟暖一人!


    今夜南門廝殺中掙紮逃生,在狹窄縫隙中艱難向上攀爬,然後趁著龍首寨中空虛暴起發難,一下屠光了留守的不足十人的寥寥守軍,將龍首寨搶到自家手裏。此刻想來,就是心誌堅定偏執如孟暖都有一種不切實的感覺。此時此刻,別看他站得筆直,可兩條腿一直在微微顫抖。


    郭蓉就立於寨前,迎風獨立。寒風將她的秀發吹起,向後高高飄動。修長的頸項完全顯露出來,她清麗的麵孔臉色蒼白,隻是唇上又一抹讓人觸目驚心的殷紅。百戰餘生,最後一條退路也突然斷絕,郭蓉仍然倔強的迎著孟暖目光,沒有絲毫退讓。


    這個女人,就要是俺的了............就算俺最後還是得不到她,也不會讓她落到任何人手裏!


    孟暖終於輕笑一聲:“蜀國公主,現在還不肯認命麽?現在還以為俺是你予取予求的那個降將麽?來,將上些東西給蜀國公主瞧瞧!”


    他一發話,幾名心腹頓時就將手中提著的黑乎乎東西擲了出來。撲通落在雪地上,還滾動了幾下。眾人定睛一看,正是留守寨中士卒的頭顱!


    寨下這些劍甲俱殘的軍將士卒看清之後,都怒喝一聲,有人就要上前,用頭去撞,也要將這個寨子撞開。


    寨上孟暖所部早有所備,一看底下騷動,頓時就抬起了從寨中搜檢出來的弩機。


    宋軍中用弩為先,哪怕是與宋並稱的大遼都沒有大規模生產弩機的能力。此次北上,郭蓉他們很是帶了不少弩機,本為不論是野戰還是守城都有用的利器。應州城塞當中,怕不有五六百具之多,存放龍首寨的至少就是上百。


    今夜在應州因為孟暖突然作亂,守城中弩機沒派上什麽用場。可到了最後,龍首寨下來接應,用弩齊射,一下就將女真步甲衝陣打垮。後來更與數量超過他們的弓手對射,拖住了銀術可等追上的步伐,起了相當大的作用。不愧宋軍中可稱第一的軍國利器。


    可是郭蓉他們退上龍首寨,以他們筋疲力盡的狀態,能丟下的東西都丟了,很有些份量的弩機自不例外,每人不過隨身兵刃而已。其餘寨中弩機,此刻都落入孟暖所部手中,對上這等利器。衝上去也和送死沒有什麽區別了。


    郭蓉突然大聲開口:“都不要上前!”


    若說今夜之前,北上軍將士卒,隻是麵上遵奉郭蓉為主。甄六臣王貴等人在聽他們號令,他們不在大事小事就自家商量著辦。可今夜之後,郭蓉身先士卒,與大家同生共死的舉動,就建立起了相當威信。她這一聲喊,所有人下意識的就停住的腳步,向郭蓉望去。


    郭蓉仍然死死盯著孟暖:“你要如何?”


    孟暖哈哈大笑:“............俺要如何?俺就要你這高高在上的公主,當俺的女人!服侍俺,伺候俺,給俺生兒育女,俺要你如何,便是如何!並不是什麽為難的事情罷?”


    郭蓉冷冷的看著孟暖:“你盡管做夢去罷,我寧願死了,也不想看到你這張嘴臉。”


    孟暖仍然大笑:“想死當然不難,這些在你亡國之後,仍然忠心耿耿跟隨著你的兒郎們,你就不稍稍看顧一下?願意讓他們一起死盡死絕?再說了,俺有什麽差了?有本事有計較,亡國之餘,你還能找到更好的男人?老實從了俺,俺助你招兵買馬,助你收攏大遼餘燼,說不得也能打出一個局麵,到時候重立遼國,又有什麽難的?從俺生下幾個兒女,這遼國血脈也就傳下去了,豈不是也對得起祖宗?”


    孟暖越說越是大聲,到了最後,近乎狂亂,傲然掃視四下一眼:“如此兵荒馬亂,如此艱難世道,俺還是活下來了,誰也對付不了俺!哪怕這老天也不成!這個亂世,還有哪個男人能比俺強?隻要從了俺,就不要你一個女兒家辛苦撐持這個局麵,有什麽不好?又有什麽不好?從了俺,卻是你的福氣!”


    他大聲吼完,又一指山下:“縱然俺不殺你們,就是防女真人上來。你們落到女真人手裏,就有什麽好下場了麽?你這個前朝公主,金枝玉葉,還不是在一個個女真貴人帳篷裏輾轉讓人蹂躪!麾下勇士,不是被殺,就是一輩子為奴!這就是你願意看到的?從了俺之後,至少隻是俺一個人的女人!”


    隨著他的話語,不少人忍不住迴頭。此刻山下,就看見已經沒有了羽箭弩矢對射。女真大隊亂紛紛湧上,搶下了山道入口。蜿蜒而上,拚命朝上攀登,縱然山道狹窄曲折,雪深路滑。可女真人攀爬上來,又能要多久?


    一些軍將士卒轉身就擋在山道出口,可現在他們甲胄不全,隻有隨身兵刃而已。正常情況下,從龍首寨寨牆上就可以穩穩控製住這條山道,不要說滾木礌石灰瓶油罐了,就是憑弩機更番疊射,來多少人就得死多少人。可現在就算拚了性命肉搏抵抗,又能殺幾個撲上來的女真韃子,又能支撐得了多久?


    而孟暖他們穩穩守在寨中,女真軍馬就是衝上來也無法在這塊狹窄空地上展開。一陣弓弩就能將女真軍馬射下山去。更不必說他們既然能摸上龍首寨,自然就有一條隱秘退路,當真是有如泰山之安。


    郭蓉卻仍然沒有迴頭看山下一眼,還是死死看著孟暖,又冷冷問了一句同樣的話:“你要如何?”


    孟暖一笑,好整以暇的開口:“還請蜀國公主你先入內,隻要你在俺手裏了,你麾下這些忠心兒郎自然不怕他們不聽俺號令,俺自然會次第放他們入內。打退了女真軍馬攻山,今夜俺們就洞房花燭,俺孟暖為大遼新駙馬,不知蜀國公主覺得如何?”


    郭蓉身邊軍將士卒,頓時為孟暖話語激起一陣狂唿怒罵。


    “你這賊子,算是甚鳥阿物?”


    “直娘賊,俺這就砍了你狗頭,去尋閻羅王當駙馬罷!”


    “來來來,爺爺就在這裏,什麽事情尋爺爺,放對爺爺讓你一隻手!”


    這些軍將士卒紛紛拔出隨身兵刃,一個個都紅了眼睛。有些人舉步就要朝前衝。此時此刻,寧願死在寨前,也不受這賊子折辱!


    郭蓉又大聲開口:“都不要動!”


    她轉向孟暖,又疾又快的開口:“姓孟的,你說話算數麽?”


    孟暖哈哈大笑:“俺姓孟的頭頂天,腳履地,一等一的大好男兒,憑什麽說話不算?兩家合作一家,都為重建大遼出力,豈不是美事?蜀國公主國破家亡飄零良久,也不正想尋一個好男兒為依靠?俺這一身本事,又比誰差了?”


    郭蓉斬釘截鐵開口:“好,就如此!我先入寨,別耽擱時間讓女真韃子揀了便宜!”


    軍將士卒頓時暴躁起來,人人都向郭蓉大唿:“不能如此!”


    就是沉默寡言如湯懷,這個時候都紅了眼睛,衝向郭蓉:“但是俺們男兒未曾死絕,豈能讓女子受此辱?俺們奉娘子你迴頭衝殺出去,要不就撞死在這寨前!”


    郭蓉半點不退讓的迎著湯懷目光,壓低聲音飛快道:“不入寨中,如何能和這狗賊拚命?留在這裏,想拚死都用不上氣力!”


    看著郭蓉決然的眼神,周遭軍將士卒一下都明白了。這位少女,此時此刻,早不打算活了!隻想拚死一個就算一個,最好再拉上孟暖這個狗賊墊背。總好過被孟暖所部射死在寨前,或者落在女真韃子手中。


    既如此,就拚了罷!顯謨顯謨,別忘了俺們死在這裏,俺們就在這應州雲端,等待你帶領大軍前來!


    山下女真追兵的唿喝呐喊聲變得越來越近,眼見得他們已經快爬到了半山腰。最多一刻功夫,前鋒就能湧上山頂。郭蓉再不猶豫,舉步上前:“姓孟的,我過來了,打開寨門!”


    孟暖一笑:“公主恕罪,現在俺就隻剩這一點基業,不得不小心了。還請公主卸甲解兵。俺接著公主,自然就放公主的兒郎們入內。”


    他一擺手,寨牆上他的幾十名手下,全都舉起了弩機。每張弩機都已經張滿,上好鋒利的弩矢,鋒芒森寒,指向了郭蓉他們數十人。


    郭蓉冷冷的又看了孟暖一眼,丟下手中長刀,再扯下身上已然零落的甲胄。轉瞬之間,就隻剩貼身勁裝。風寒且急,將衣衫吹得緊緊貼在身上,展露出少女修長苗條的完美曲線。讓寨牆上的孟暖頓時就瞪大了眼睛。


    而郭蓉身後湯懷以降數十男兒,人人都是垂首。


    就這般死了罷,但為男兒,竟然讓女子受此屈辱。俺們竟然如此無能,連顯謨交付在俺們這些大男人手中的郭家娘子,都保護不得!


    就這般拚死了罷!


    孟暖猛的大笑起來,轉身就下寨牆。在這一刻,他全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什麽女真大軍,什麽遼人公主。還不是奈何不了俺們姓孟的,這個讓人心馳神迷的遼人公主,今夜就要在自己懷中宛轉呻吟。


    俺孟暖,始終將命運握在自己掌中!想要什麽,總能搶迴來!


    臨下寨牆,他微微擺手示意。向自家心腹下令,隻等開了寨門,一把將郭蓉搶在手中。寨牆上就要弩箭齊發,將蜀國公主麾下人馬射殺幹淨。這些人固然是勇士,可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不想再來一次。這蜀國公主要是聽話,好好宛轉承歡於己,他也不介意借她旗號名義招攬遼人餘燼,壯大實力。可這實力,卻始終要掌握在自家手裏,再不能如上次丟了應州基業一般。他也不介意給蜀國公主好點待遇,如寵物一般的豢養著。


    若是這蜀國公主還有什麽別樣心思,他也不惜在自己玩夠了之後,將她丟給手下。隻要得到了,就已經是遂了心願,最重要的,始終還是自己!


    郭蓉舉步,向著寨門口走去。而在她身後,每個人都捏緊了拳頭,青筋都冒出來。隻等寨門打開,就拚死也要衝進寨中,將那姓孟的狗賊,撕成碎片!


    沒有幾步,郭蓉就已經走近寨門。看清寨門左近情形,郭蓉就是眼睛一跳。緊貼著寨門口一塊大石之側,卻是十三緊緊貼著藏在火把下的黑暗當中,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摸到這裏來的。又怎樣避開了寨牆上那麽多人的視線!


    仔細一想,避開寨牆上人視線還是有可能的。畢竟天黑風勁,山頂也有零星亂石為遮蔽掩護。寨牆上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山道上,一個人小心翼翼,慢慢的還是有可能悄悄摸過去。可是在這短短時間,十三攀藤附葛,趕在了走山道的他們一行人前,還悄悄的摸到了寨前。隻能說十三比猿猴還要來得敏捷!


    看到郭蓉走過來,十三微微抬頭,稍稍對郭蓉示意一下,就將渾身都繃緊了。


    隻等寨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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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驚亂廝殺,再從險路攀上山頂,搶下龍首寨。就是鐵人,也累得骨軟筋酥了。不過此刻孟暖渾身感不到一點倦意,隻有勃勃的欲望在心中翻騰。下了寨牆他就大步走到寨門前,連他身後幾名心腹都趕不上。


    寨牆上四個靠著絞盤站都站不直的手下隨著孟暖一聲號令,總算打起精神,拿出最後一點氣力,吃力的將寨門絞開。


    對於這大多數為孟暖臨時收攏的手下而言,今夜實在太過漫長殘酷,為了掙命才隨著孟暖爬上山頂,現在什麽也不想,就指望早點了事,然後尋個避風地方睡他娘。這條命今夜看來是揀迴來了,以後怎樣,想都懶得去想了。


    咯吱咯吱的絞動聲中,寨門緩緩打開。火光當中,孟暖終於看見郭蓉窈窕的身影,少女寒著一張臉站在那裏,目光清冷如劍,逼視著自己。


    她終於落在俺的手裏了............


    就在今夜,讓她變成俺的女人!


    隻是這一對視,孟暖就覺得心頭整個燃燒起來,似乎要將自家燒化。而他一刻也不願意再等待下去。


    而留在寨牆上的一名孟暖心腹,也準備等孟暖一把接住郭蓉,就下令發射弩箭。如此近的距離弩箭疾射,神仙也躲不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就看見從旁邊一個人影竄出,電閃也似的撞入了隻開了不大一條縫的寨門,這人影手中握著一柄短匕,狠狠就紮向自己頸側!


    孟暖拔刀都來不及,下意識的一巴掌打過去,想將這匕首打開。但這人影來得太快,衝勢太猛。這一匕首還是從他肩胛處破開身上甲胄,一下戳了進去,入肉之後,順勢再狠狠攪動了一下!


    饒是孟暖堅忍,往日臨陣,負創哼都懶得哼一聲。可這突然變故讓他措手不及,劇痛之下,忍不住就長聲慘唿出口!


    慘唿同時,孟暖反應也極快,另一隻手圈過來,戴著鐵手套的拳頭就砸在撲到自家懷中人影臉上,頓時也是血花飛濺!


    在這一刻,郭蓉也衝了過來,手一伸就將孟暖腰間佩刀拔了出來,刀光一閃先橫掠砍翻孟暖身邊一名心腹,接著就迴圈豎劈,孟暖隻來得及偏了一下頭,這一刀又砍在肩胛上。郭蓉久戰之餘,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有這麽大氣力,一刀破甲,將孟暖肩胛都劈開一半!


    此時此刻,孟暖隻能又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野獸負創般的慘叫!


    而在寨外湯懷以降數十軍將士卒,都發出一聲怒吼,有兵刃的持兵刃,無兵刃的赤手空拳,看都不看指向自家的弩機,就朝著寨內湧去。


    “殺孟暖!”


    寨牆上孟暖心腹怔了一下,反應也是極快,嗖的一聲射出弩箭,同時大喊:“發弩!”


    而寨牆之上,隻是零零星星射出了幾支弩箭,更多的人不是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是丟了弩機沒頭蒼蠅也似的跳下寨牆逃命!


    寨牆上混亂如此,其實也沒什麽複雜。孟暖搜攏的這幾十名手下,除了不多幾名心腹之外,其他都是烏合之眾。一夜苦戰逃命,也疲憊到了極處。搶龍首寨是為了活命,更有孟暖衝殺在前領頭,還算聽號令行事。現在精力體力都已經完全透支,反應本就遲鈍。再加上孟暖在寨門口兩聲慘叫,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送了性命。寨門又開著,龍首寨已不足恃。這個時候,這些烏合之眾又累又是膽寒,哪裏還能令行禁止,整齊發弩殺敵?就是有零星幾弩射出,天一發地一發的,也不知道射到哪裏去了。


    而在寨牆之下,那些神武常勝軍軍將士卒不管一夜傷疲,不管是不是又被弩箭射中,隻要還有一分氣力,隻要還有一分血性,都拚死的朝著寨門湧去!


    殺孟暖之聲,一下蓋過了山巔唿嘯淩厲的寒風,響徹入雲霄之內。如此聲勢,讓更多的孟暖手下,不管不顧的跟著跳下寨牆逃命,連一點抵抗的心思都生不出來!


    在寨門口處,孟暖慘叫之後,這家夥也當真是兇狠到了極處,饒是如此,還不肯放棄。接著又是一腳,將撞入自己懷中的十三重重踢了出去,接著就一把扯住郭蓉。轉身就朝著寨後懸崖疾奔!


    龍首寨是保不住了,這些烏合之眾也派不上用場。自己一番掙紮,卻沒想到在這最後關頭功虧一簣。既然如此,就拖著這個女人和自己一起陪葬罷。既然得不到她,死也死在一處!


    郭蓉一刀劈入孟暖肩胛當中,自己積攢的最後一分氣力也使完了。孟暖一拖,就再站不定腳步,踉踉蹌蹌的就被扯向懸崖。


    抬眼看到,就是孟暖那一張猙獰到了近乎扭曲的麵孔。龍首寨本來就不大,眼看得懸崖就在不遠處。而身後追來軍將士卒,怎麽也趕不及了。


    一夜掙紮,看來真的是再沒辦法了呢............


    可惜最後,看到的卻是這姓孟賊子,卻不是你這個壞人的麵孔............我死之後,你會想我多久?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人影又從地上跳起,揀起一把長刀就追了出去。轉瞬之間就竄出去老遠。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這人影是個滿臉是血的少年,除了十三還能有誰?


    不管在寨牆上,還是在寨門口,多少人的目光都落在這三個身影上。連廝殺都顧不得了。


    在無數道目光注視當中,就看見十三越追越近,而孟暖也拿出了最後的氣力,已經將郭蓉扯到了懸崖盡頭,發出一聲不類人聲的大吼,就要扯著郭蓉從懸崖上一起栽下去!


    十三也大吼一聲,一個箭步終於追近,狠狠一刀劈下。這一刀,就將扯著郭蓉的孟暖胳膊生生砍斷!


    孟暖吼聲不絕,翻身就從懸崖上栽下。而郭蓉也收不住腳步,跟著滑出崖去。十三棄刀向前一撲,抓住郭蓉一隻手。但崖邊冰滑,郭蓉仍然翻出崖去,連十三也給扯出去。十三另一隻手拚命在地上亂摸,終於給他抓住一根枯藤。在最後關頭定住了身形!


    懸崖之外,郭蓉一手為十三抓著,卻隻是眼睜睜的看著孟暖慘叫著落下的身影。他身子在崖壁上狠狠撞擊了幾次彈起,最後沉悶的落在數十丈高的崖底。和粉身碎骨也不差多少了。


    山風吹過,將郭蓉身子在空中吹得晃晃蕩蕩。郭蓉狠狠的朝著崖底唾了一口:“這世上,我隻認一個男人。我的男人,也比你強上一萬倍!”


    龍首寨寨牆上,就是孟暖最死硬的心腹,這個時候也是長歎一聲丟下手中兵刃:“你們命硬,俺們不打了!”


    湯懷終於反應過來,大聲下令:“去救郭家娘子,其餘人上寨牆,將女真韃子打迴去!”


    ~~~~~~~~~~~~~~~~~~~~~~~~~~~~~~~~~~~~~~~~~~~~~~~~~~~~~~~~~~~


    山道之上,銀術可身先士卒,率先而上。在他身後,女真軍馬都卸了身上甲胄,拿出吃奶的氣力向上。


    龍首寨上始終未曾有一矢向他們發出,也許還能趕得上!


    眼見得山路已經爬了大半,山巔突然爆發出一陣厲吼,銀術可聽得分明,正是殺孟暖三個字!


    是孟暖?居然是孟暖?他搶了龍首寨?


    而完顏希尹此刻就在山腳下,他今日覺得出力已夠,更覺得剩下幾十人逃上龍首寨沒什麽大不了的,怎麽也不會跟著銀術可去冒這個險。


    不過他仍然選一個看得清楚的地方,死死盯著山頂龍首寨動靜。


    火光之中,他清楚的看見龍首寨內外兩支人馬對峙。逃走的蜀國公主,一直未曾入得寨內。


    也許這銀術可又賭對了,還是能將這不知道是不是遼人公主的要緊人物擒下,將這應州徹底打下來?


    完顏希尹嘿了一聲,對銀術可戰陣之中這種敏銳的嗅覺,實在覺得有點妒忌。


    直到寨門突然打開,接著寨外人馬爆發出大吼,向著寨內湧去。完顏希尹也懂漢話,他也聽清了這聲響徹雲霄的怒吼。


    殺孟暖!


    居然是孟暖,居然是那個孟暖?早知道就該勸銀術可一句,留他一條性命重用,此刻應州戰事不就早底定了?


    這個時候完顏希尹也顧不得後悔了,龍首寨又生變故。誰知道最後在寨中的是哪支人馬,銀術可可要趕快,要不然還不知道是什麽個結果!


    站在山下,也不管銀術可聽不聽得見,完顏希尹跳腳大喊:“銀術可,你倒是快些!要不然某就得給你收屍!”


    山道之中,在聽見頭頂變故之後,女真人將最後一分氣力也榨出來了。唿唿喘著粗氣,手足並用,隻想找一步搶到山頭。


    當一名銀術可親衛總算要爬上山頂之際,突然就聽見一聲弦響,這名親衛身子一僵。接著仰天便倒。骨碌碌就滾下山路。


    在這後麵,就是一陣陣的弩矢襲來!


    山道之上,女真軍馬頭尾相連,避都無處閃避。更兼身無甲胄,頓時就給射倒一片!


    銀術可僵在那裏,這個時候他也隻能等死而已。幾名親衛拚死搶到他前麵,為他遮擋弩矢,更有一銀術可族中子弟,一把將他推倒:“快走!”


    銀術可一下就反應過來,抱頭就從山道上滾下,一路磕磕碰碰,不知道帶了多少傷。更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一頭撞在山石上,就這麽憋屈的撞死!


    可他半點也沒顧及到自家生死,隻是在劇烈翻滾碰撞中胸中怒火翻騰。


    又敗了一次,又敗了一次。隻要某不死,就與你們這支南軍不死不休!


    山頂龍首寨寨牆之上,郭蓉站在那裏,看著女真軍馬為弩矢射得橫屍滿路。剩下的人也都拚命在朝山下滾。


    到了這個時候,郭蓉才終於吐了一口長氣,隻覺得渾身上下再沒了一分氣力,沒有一處不痛,隻想倒下來。


    身邊一人忙不迭的將搖搖欲墜的郭蓉扶住,正是鼻青臉腫滿臉是血,今夜立下了天大功勞的十三。整個龍首寨中,大概隻有他還精力充沛了。


    “公主............將軍............下麵俺們做什麽?”


    郭蓉對十三一笑:“就叫我姐姐罷............下麵我們就是努力活下來............其他的事情,就看那個姓蕭的家夥了............”


    十三有些猶疑的問:“蕭顯謨?”


    郭蓉溫柔一笑,向南而望:“正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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