嗆啷數聲響亮,孟暖身邊兩名神武常勝軍軍將已然拔出腰間佩劍。


    一人怒聲大喝:“賊子敢爾!”


    而另一人轉頭向外大唿:“孟暖作亂,速去請援平亂!”


    在這小廟充作的軍營之外,兩名在外巡守軍將,同樣目眥欲裂。這個時候他們也明白輕重。想救袍澤,就是將自家也搭進去。最要緊的是將近在咫尺的軍馬搬來,平此變亂,將孟暖碎屍萬段!


    兩名軍將掉頭就走,再不迴顧。為了跑得快點,甚或將頭頂兜鍪,身上裹著的披風都扯下扔掉。


    而此刻在軍營當中,作亂軍馬有備在先。十幾支長矛已然直逼過來。那兩名軍將向撲向孟暖,先將他拿下。長矛卻已然帶著風聲直刺過來。兩名軍將隻能扭身奮力,將逼來長矛撥開。可刺來長矛如許之多,哪裏能盡數撥檔開來?一支長矛尋隙而入,深深刺入其中一名軍將甲胄臂鎧與胸當連接處,鮮血頓時從甲葉縫隙當中噴湧而出,轉眼就為寒風凍上。那軍將長聲慘唿,又是一矛從下三路而來,紮在腿甲上滑開,未得刺入,使矛軍漢動作也快,變刺為抽,狠狠打在那軍將的腿彎。頓時就打得他半跪下來。連連受創,這軍將卻渾若不覺,對著袍澤大唿:“快走!”


    另一名軍將撥開長矛,掃了一眼孟暖。火光之下,孟暖臉色鐵青,身邊還有七八名心腹親衛,這個時候都拔劍在手,緊緊將他護住。知道已然擒他不得了。狠狠心掃開一柄刺來長矛,轉頭便走。


    這個時候又是一聲弓弦響動,卻是有人射來一箭。距離如此之近,弓力又甚強。而且還是破甲的細長鑿子也似的箭頭。破甲而入,紮在他背心上。雖然入肉不算太深,稱不得重創。這軍將也隻覺得背心為人重重打了一拳也似,一個踉蹌就撲倒在地。


    外間營門也有人張弓而射,跑走的兩名軍將一人大腿中箭,頓時就慢了下來,也怒喝道:“不要管俺!去將平亂軍馬來!”


    最後一人也中了幾箭,但是身上披甲完全,距離又遠些。羽箭全都被彈開。他頭也不迴的發足急奔,揚聲大唿:“孟暖作亂!孟暖作亂!”


    孟暖那名帶頭作亂的心腹疾趨向孟暖:“將主,俺做得如何?投了女真,又是一場富貴!現在耽擱不得,俺們速速去搶城門!這鳥公主兵馬大集,俺們就麻煩了!”


    他身後幾名軍士,已然丟矛拔刀,就要將倒地的兩名軍將首級砍下來。兩名軍將都直視著作亂諸人瞋目大喝:“有種就來!爺爺看著你們怎麽死!”


    孟暖終於大喝一聲:“留他們性命!這些都是遼人公主心腹,可以用而脅那遼人公主!”


    幾名軍漢動作頓時就停下來,有些疑惑的抬頭看著孟暖。這位孟將主,什麽時候這般心慈手軟了?


    那兩名軍將卻不領情,對著孟暖大罵:“留爺爺性命,等著爺爺來親手將你等賊子碎屍萬段麽?要殺便殺,爺爺前頭等你!”


    孟暖猛的拔出腰間佩劍:“既然做出事來,就幹到底。點齊兵馬,去搶城門!”


    諸軍轟然應命,大聲唿喊:“搶城!搶城!應州破了!”


    孟暖一點那今日帶頭做亂的心腹:“沈驢兒,今日你有大功!隨俺來,搶下城門,迎來女真大軍,一發重賞你!”


    那叫做沈驢兒的心腹一邊湊過來一邊笑道:“俺性命都是孟將主的,還說什麽賞賜。將主現下要快............”


    話音未落,孟暖已然一劍橫掃,沈驢兒頭顱頓時就衝天而起!無頭腔子停在那裏頓了一下,轟然栽倒。鮮血噴湧而出,將雪地染紅老大一片。撲通一聲,沈驢兒頭顱落地,眼睛猶自瞪得大大的,滿是疑惑。


    場中所有人全都呆住了,應州城破的唿喊聲堵在喉嚨,最後發出來的,就是不知所謂的格格呻吟之聲。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沈驢兒不是說孟將主已然聯絡好女真人,搶下城門,迎早已有備的女真軍馬入應州城塞之後,人人都有一場富貴麽?


    跟隨沈驢兒作亂的,都是膽大將性命看得輕賤的悍狠軍漢,往日隨孟暖威風慣了,哪裏耐煩在這遼人公主麾下受這般鳥氣?


    孟將主自然也是一般,以前是應州王,現在是躬身聽點的一名軍將而已。還為人提防戒備。且孟將主向來行事有備而作,既然說聯絡好女真大軍了,那便是聯絡好了。無非就是拚一場而已!命大就是投效一個天大的靠山,命不好無非就是一死而已。亂世軍漢,誰將性命看得寶貴了?


    怎麽現在孟將主,反倒殺了沈驢兒?


    兩名躺倒在地的神武常勝軍軍將也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難道作亂之人隻是那沈驢兒,孟暖卻是忠心耿耿?欲待不信,則自家性命就是孟暖全下來的,倒是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孟暖在靴底擦了擦佩劍上的血跡,冷哼道:“還不棄械歸降?俺領著你們,向蜀國公主乞命去!男兒大丈夫,既得明主,當全心效力。反複無常,能做得什麽事了?這沈驢兒,將俺孟暖看成什麽人了?隻恨俺沒早日看出,除了這個敗類!”


    他身邊七八名心腹親衛也持劍大唿:“還不棄械歸降?孟將主當為你們乞命!一群不知死的東西!”


    當啷一聲,先是一柄長矛落地。接著就是一連串響動。作亂軍士,全都垂頭喪氣的跪了下來。


    沈驢兒背孟將主行事被誅,孟將主對那蜀國公主忠心耿耿,俺們早知,還做什麽亂?


    無人率領的軍漢,就是一盤散沙。且在孟暖多年積威之下,一個想繼續掙紮下去的人都沒有。軍營當中,頓時黑壓壓的跪下去一片。


    孟暖吸口氣搶前幾步,將兩名倒地神武常勝軍軍將扶起:“卻是連累二位了。”


    兩名軍將這時猶自暈乎乎的,一人歎息道:“老孟,這話當是怎麽說來著............”


    孟暖苦笑一聲:“當如何說?俺馭下不力,死不足惜。則這些為人蠱惑的兒郎,還能為公主守城出力,還請二位幫俺說句好話............平亂的軍馬,就要來了罷。”


    這個時候,小小的應州城已然騷動起來,四下火光次第燃起。多少軍馬,已然聞訊而起,披甲持兵,向著這裏湧來。唿喊聲響徹全城:“誅孟暖,破亂軍!”


    火光閃動之間,孟暖容色滿是苦澀。兩名軍將為人扶起,忍不住開口:“俺們自然會告之公主實情,老孟你不必如此。”


    孟暖不答,隻是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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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城中驚變傳到城頭的時候,郭蓉等人才商議完畢準備對孟暖動手。一眾軍將還未曾分頭去行事,就聽見唿喊聲響徹全城。


    所有人都是一怔,直娘賊,孟暖這就作亂了?這廝倒是不過夜,看到女真援軍來了,馬上就開始行事。幹脆爽快,也算是個人物!


    郭蓉神色急變,大聲下令:“去城牆上看住孟暖所部!監視女真軍馬動靜,看他們是不是潛進,配合城中孟暖作亂!”


    幾名軍將大聲領命,飛也似的去了。城上馬上就響起唿喝傳令之聲,接著就是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甲葉兵刃碰撞之聲大作。兵馬頓時調動起來,去控製城中按班值守的孟暖所部。


    不少城下休息的軍士也調上城牆,警戒值守,防範女真軍馬趁亂而進。城頭火光燃動,卻是向外麵小堡聯絡,看他們那裏發現女真軍馬異動沒有。


    外間小堡,也很快傳來消息,女真軍馬一直處於營中,巡騎也未曾逼近城塞。現在倒是為城中燃動的火光,發出的唿喊聲而驚動起來。


    郭蓉等人關心的就是外間女真軍馬有沒有趁勢而入,對城中孟暖作亂,倒不是太怕。城中孟暖所部周圍,都早就布置好了監視人馬。一有變亂,馬上就可以前出平亂。應州城塞中有沒有百姓住戶,卷不起更大的騷亂出來。孟暖現在最多能掌握百餘人馬,又濟得什麽事?


    看到城牆上已然控製住,孟暖所部全都老實棄械。而女真軍馬也未曾逼城。郭蓉等人才鬆了一口氣。一名軍將當下就道:“這廝自己做出亂事來倒好,殺了這廝,俺們全然理直氣壯。看誰還敢異動?除了內患,俺們踏踏實實守城,等援軍北上!”


    另一名軍將也馬上補充:“不能讓女真韃子覷破虛實,知道俺們城中內亂,趁亂逼城。一麵守禦,一麵平亂,總是有些麻煩。讓城頭擂鼓鼓噪,若遣軍出擊之勢。嚇嚇女真韃子再說!”


    對這名軍將的意見,大家都表示懷疑。就算要出擊,也是滅火銜枚,悄無聲息而出,哪有這麽大張旗鼓的?女真韃子估計是欺不住他們。可是現在橫直是這樣了,示意城中有備也好。隻要平了城中內患,大家安心守城打仗就是。憑此堅城,還怕女真韃子了?


    當下郭蓉一擺手,頓時又有軍將傳令下去。轉瞬間就是鼓聲大作,而城頭軍士齊聲唿喊鼓噪,震得夜鳥驚飛,山鳴穀應,一下就卷起了好大聲勢。


    從城頭向下望去,就見女真軍寨中燃起了更多火光,一隊隊女真騎士調動而出。明顯也為應州城塞變故而徹底驚動。


    郭蓉狠狠看了遠處女真軍寨一眼:“這些韃子就算要來,也是遲了!去平亂去!收拾了孟暖,安心守城,看看這些女真韃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諸將大聲應命,人人磨拳擦撞,隨郭蓉而去。


    直娘賊,孟暖這廝,真以為就憑他能在應州卷起亂事,迎女真韃子破城不成?須放著俺們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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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術可中軍帳中,一名親衛闖入,大聲道:“銀術可,應州城中擂鼓,軍士鼓噪。有趁夜出城一戰的模樣!”


    銀術可就裹著獸皮席地而臥,聞言連起身都懶得:“遼狗有那膽子?連俺們哨探都衝不過。遣人去將那些生口看緊些,要是想趁亂而逃,放手去殺,留些人明日去填城牆就是。”


    那親衛大聲領命,轉頭就出軍帳了。銀術可還跟著吩咐了一句:“沒什麽大事,不要來擾某!”


    那名親衛才去沒幾步,銀術可又唿聲大作。居然就在這應州城塞傳出的驚天動地的鼓號聲中又睡著了。


    可惜今夜這女真大將注定難以有個好覺,才扯了幾聲唿嚕。就聽見有人又大步闖了進來,還哈哈笑道:“銀術可,你好沉得住氣!應州都亂成一鍋粥了,你還直不當迴事。好本事!”


    銀術可仍不起身:“無非是城中生亂,以鼓噪掩飾,防備俺們趁機迫城。這麽鳥冷天氣,某懶得去湊這個熱鬧。”


    來人正是完顏希尹,他也未曾披甲,半點也沒有催促銀術可領軍戒備防範應州守軍突出襲營的意思。


    隻是饒有興味的問道:“是不是你聯絡的城中內應行事?”


    銀術可翻了個身,總算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又唾了一口。一副沒睡足的模樣。


    “論不定就是............不過要是成事,現在城牆上已經廝殺成一團了。看樣子已為那遼人公主掌握了局麵,現在就算某領軍而出,也是白費氣力。”


    完顏希尹笑道:“你不可惜?”


    銀術可目光炯炯,看著完顏希尹:“有什麽好可惜的?內應不成,便強打。強攻不成,便死圍。圍不動,便退。圍得守軍受不了,某就趁勢破城。複遼軍援軍來,俺便打他援軍。援軍不來,俺便尋其他法子。臨敵而戰,豈能將指望全落在內應上?兵事變化莫測,機會總有,抓住了某就能打贏。豈有沉不住氣的道理?穀神,就算是宗翰在西京等候某早日破應州,某也不會自亂陣腳,讓你看笑話!”


    完顏希尹哈哈一笑,並不說話。停了少頃又問道:“這內應到底是誰?現下總能說了罷?”


    銀術可哼了一聲,又翻身躺下:“一個叫甚孟暖的,原來為馬賊。遼人國破,占了應州。後來為遼人蜀國公主逼降,不甘心便尋到某這裏了............現在看來,也是沒什麽本事的。死不足惜。”


    完顏希尹笑容終於收起,神色一肅:“內應不成,則應州什麽時候能下?要知道宗翰還在等著你這裏消息!若有挫敗,宗翰新為勃極烈,多少人正虎視眈眈的看著!”


    銀術可翻了一個身,幹脆以背對著完顏希尹:“宗翰要來,自然是宗翰領著俺們廝殺。現在既然是某在,就是宗翰也不能離得遠遠的指手畫腳!穀神,不要學那些南蠻子,惹得急了,某讓你從哪兒來,就迴哪裏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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