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


    檀州城北門之外,一片紛亂慌張景象。輜重車馬,翻倒在壕溝之外,難民百姓們唿喊慘叫,在城外四下奔走踐踏,說什麽也要在這驚亂的夜色裏,逃得離檀州遠一些。


    城外難民聚居的窩棚,這個時候也起了幾處火頭,火光衝天而起,將檀州城牆映得通紅。


    北門左近,已經蝟集了大量守軍,城牆之上其他地方,能用的人手也都用上了。全部都在垛口操持著弓弩兵刃,警惕著是不是還有來敵。


    北門屍首已經匆匆清理幹淨,連同翻倒車馬,全部推入了壕溝當中,北門緊閉起來。隻有已然滲不下去的血水,從城門洞處還在汩汩流動,直淌入壕溝中去。


    北門城牆上,無數火把燈球已經燃起,配合著城外火光,將北門左近一切都映照得通明。那陳姓指揮按劍站在城頭,滿臉都是緊張神色,看看城外,又看看城內寸金寺方向。


    他心情實在糟糕到了極點,檀州除了方騰之外,差遣最高的,就是他和那黃姓指揮。檀州城突然出了這般變故,那董大郎又殺向寸金寺方向去了,萬一宣讚家眷有什麽傷損,自己可怎麽了得?


    這天殺的董大郎,怎麽就讓他撞進檀州城中了?


    寸金寺那個方向,已經傳來了隱隱的廝殺呐喊之聲,這陳姓指揮在城牆上越來越站不住,當下唿喝一聲:“你們謹守城池,各都都頭,都要壓在前麵,要是有什麽差池,俺先摘了你們腦袋!調一都人馬,跟著俺去寸金寺,援應方參議去!”


    他話音才落,身邊一名扈衛就指著北門外麵方向,大聲道:“將主,馬蹄聲!”


    陳姓指揮使一怔,這個時候就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如雷轟響而來。這雷聲還越來越大,正不知道有多少騎,正在向著檀州湧來!


    陳姓指揮使臉色已經煞白,直娘賊,這董大郎還有大隊援兵!要是剛才城門還開著,北門處猶自在血戰的時候,讓這大隊援兵衝他娘的進來,這檀州城哪裏還保得住?


    天幸董大郎調度失誤,這援兵來得遲了!


    他立在城頭,聲嘶力竭的大喊:“守具準備!弓弩手全上城牆!弩機也都入娘的張開,怎麽也要死保城頭!這些天殺的,衝不進來!誰要稍卻,俺就在這城頭,就要行軍法!”


    這時還哪裏用這陳指揮使唿喊下令,所有人都緊張萬分的各就位置。守垛口的弓弩手,遮護弓弩手的旁牌手,還有操弩機的射士。搬運守具的步卒,全都屏氣凝神,守在各自戰位後麵,等待著敵軍來襲!


    這馬蹄之聲,絲毫沒有臨近城牆放緩下來的跡象,黑暗當中,突然有大隊騎士出現在燈火照亮之處。一隊隊鐵騎翻翻滾滾,一下就占滿了所有人視線!


    那陳姓指揮使正要下令射程最遠的弩機發射,突然之間就看見火光之下,這些來騎全都穿著宋軍衣甲,卻戴著錦緞襯底的貂帽!火光之下,這幾百頂貂帽起伏,似乎就在反射著火光。這等形狀,這陳姓指揮使在神武常勝軍看得熟了,正是人人都覺得眼熱的宣讚身邊貂帽都!


    仿佛也發現城頭戒備也似,這大隊騎兵在離護城壕溝還有幾百步處漸漸放緩速度,勒住坐騎。隻有隊伍前麵三四騎速度不減,直薄城濠而來。要不是大隊停馬,隻怕現在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的陳指揮使,就已經下令發射弩機了!


    城下這幾名騎士似乎也怕誤傷,遠遠的就已經高叫:“蕭宣讚迴師親臨,城頭是誰?速速打開城門!”


    一聽到蕭宣讚三個字,陳指揮使趴在垛口上,半個身子幾乎都要探出城外了。城牆這一段燈球火把頓時就加了一倍,用長杆挑著,遠遠伸出去。


    火光照耀之下,這幾騎簇擁著的當先一騎,一張小白臉,麵沉如水。卻不是蕭言還能是誰?


    果然是蕭宣讚親臨!


    陳指揮使忙不迭的跑下城頭,命令士卒打開北門,又親自到壕溝邊上和手下一起放吊橋。不等吊橋放穩,蕭言已經疾衝而過,在那陳姓指揮使身邊勒住馬。戰馬一路而來,跑發了性子,渾身都是汗水,團團轉圈就是不肯站定,不時還長嘶一聲。


    在戰馬嘶鳴當中,蕭言大聲問道:“出了什麽事情?”


    這陳姓指揮使知道蕭言心中急切,用最快速度大聲迴答:“董大郎冒充運送輜重隊伍襲城,城門已經保住。董大郎望寸金寺去了!”


    蕭言臉色更是難看,又大聲問了一句:“方參議呢?”


    那陳姓指揮使一指寸金寺方向:“方參議負創,也帶著人馬去應援寸金寺了!”


    他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完,蕭言已經一抖韁繩,策馬就從他身邊衝過。幾名親衛緊緊的簇擁著他,後麵大隊騎士也催趲坐騎,隆隆的湧上吊橋,如一道洪流也似從那陳姓指揮使身邊掠過。


    這個時候這陳姓指揮使一顆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裏麵。事後自己要遭致什麽樣的處罰他根本就沒去想了。


    宣讚到了檀州,這檀州就安若泰山!再不至於有什麽變故!


    而蕭言已經衝入檀州城中,向著寸金寺方向馳去。檀州無恙,他應該鬆一大口氣。可是他一顆心仍然繃得緊緊的。


    不管是小啞巴還是郭蓉,你們可千萬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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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名敗兵,亂哄哄的直退到後院小啞巴所居那個最為豪華的精舍之前。每個人都已經麵無人色,董大郎一人就已經兇悍如此,他帶的人馬也湧入了寸金寺中,自己這些敗殘人馬,如何能當得住他?


    可是就此逃散也是不成,如果宣讚家眷有什麽傷損,自己這些人也免不了要掉腦袋。可是難道就在這裏硬頂董大郎?此人此刻,已經完全就是一個兇神惡煞!


    此時據守其他院落,還有在後門那裏分守的幾十名軍士,聽到前麵廝殺之聲,也拚命朝著這裏湧來。一眼就看到指揮他們的軍將已經不在隊列當中,而退下來的這些弟兄,一個個看起來都已經敗得丟盔棄甲了。


    將為軍之膽,看到領兵軍將不在。人人都是膽氣一墜。依托圍牆都沒有阻擋來敵多久,現在在這裏,又怎麽能扈衛住寸金寺中這些要緊人物?


    入口處喊殺聲和腳步聲緊追而來,那個董大郎,轉眼就要殺到麵前!


    就在這人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這個時候就聽見一個清亮的女孩子聲音,還帶著一點稚氣,其間卻滿是決絕之意:“方參議援軍就要到了!大家結陣,當住敵人!”


    這些軍士迴頭,就看見小啞巴的身影,已經走到精舍之外,站在台階上,小手緊緊握著一柄出鞘匕首。精致小臉上滿是堅決的神情,毫不畏懼的站在那裏!


    此時此刻,小啞巴就是穩定軍心的力量!看著這個嬌弱溫柔的女孩子,絲毫沒有懼怕的意思,咬著嘴唇當在狂亂潮流之前。這個嬌弱的小女孩子如此,大家須眉男兒,又豈能退步?現在又能朝哪裏退步?


    軍士們低吼一聲,自發的按什伍站成隊列,持長兵刃者在前,短兵刃者居後保護。成一個三麵陣勢,緊緊的將小啞巴擋在身後。還有軍士迴頭:“主母,你迴去!俺們在這裏死戰,怎麽也要撐到方參議援軍到來,絕不讓你受到一點傷損!”


    小啞巴淺淺一笑,卻不後退。自己在這個時候,可不能成為蕭大哥的拖累!雖然她小小的身子不住顫抖著,卻沒有後退一步。自己既然是他們口中的主母,這個時候就要衛護住這個寸金寺,用自己為餌,吸引住敵人,讓他們不能四下破壞,直等到方參議的援軍到來!


    轉瞬之間,所有人都看見董大郎如一尊兇神也似,渾身被血染得通紅,提著鐵鐧大步出現在視線當中,在他身後,幾十名大漢也衝殺了進來。董大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裏的小啞巴。當日在涿州,他也認識蕭言百般迴護疼愛的啞巴侍女。和蕭言打交道那麽久,蕭言的一些底細他也知道,這假啞巴侍女,據說還是什麽遼國公主,是蕭言最為心愛的珍物!


    他此刻已經知道,這裏絕不會是檀州守將居所。檀州守將,怎麽可能和蕭言內眷在一個地方?可是他卻沒有半點失望沮喪的意思,自己要毀滅的,就是蕭言所珍愛的一切。殺了這個小啞巴,看蕭言如何痛不欲生!


    檀州是不是能搶下,或者是自己能不能生出此地,董大郎半點都沒有放在心上。可以說從這次南下直始,他就在尋覓一個能讓自己毀滅之所,當然,自己也要帶給蕭言最大的傷害!蕭言現在勢力已成,五千精騎在手。董大郎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已經很難撼動他,就算想拖著和他同歸於盡,也已經是千難萬難。但是這並不代表,蕭言將他董大郎所有一切奪走,將他董大郎逼得走投無路,卻不要付出什麽代價!


    他死死盯著小啞巴,放聲大笑:“卻沒想在這裏撞見你!蕭言何在?他還能保護你不成?據甄六臣說,蕭言為了你才對郭藥師動了殺心。俺今日殺了你,卻看蕭言能對俺如何!”


    小啞巴站在那裏,冷冷的看了董大郎一眼:“你和蕭大哥比,就是一條瘋狗而已。說什麽你也及不上他,要是蕭大哥在這裏,早就將你碎屍萬段了。趁著蕭大哥不在,才能耍這種威風,又算是什麽本事了?”


    這一句話,讓本來已經瘋狂至極的董大郎兩眼更是血紅,他怒吼一聲,揮舞鐵鐧,已經帶頭就衝向了擋在小啞巴麵前的矛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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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廝殺呐喊之聲,越來越近,然後就在寸金寺左近響起。接著這廝殺呐喊聲音,就直入寸金寺內。此時此刻,寸金寺也終於變成了戰場!


    隨著這些聲響越來越近,死死監視著郭蓉的蘇明,他的臉色也越繃越緊。手中佩劍已經架在了郭蓉修長的頸項之間。


    難道這來襲敵人,真是衝著郭蓉而來?要將這個女孩子營救出去,繼續和蕭宣讚為敵?(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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