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州的血戰,到了此刻,仿佛卻變成了雙方有氣無力的掙紮一般。


    這個時代的圍城之戰,除非守城一方沒有準備,以奇襲撲城。或者守卒無有鬥心,很快投降。隻要守方決心死守到底,又有相當守具,雙方戰鬥素質再差不多,攻城戰就注定慘烈而漫長。


    攻方隻有用血肉,用打造出來的攻具,將城牆一點點刨開撞開,直接蟻附攻城,或用雲車登城,是一種最為慘烈的戰鬥。往往都是攻城一方長圍守軍,沒有數月時間,不將城內困得山窮水盡,餓桴滿城,不將城中一切希望都變成絕望,一座堅城,實難攻下。


    常勝軍分裂成兩部對壘。戰力本事,大家都相差不多。郭藥師甄五臣統三千餘人,加易州城中百姓不足萬人,哀兵死守。董大郎嫡係三千,招攬流亡千餘,裹挾百姓數萬。力量相差並不是很大。照常理來說,在遼軍大隊未曾加入攻戰的情況下,應該是一個長期對壘的局麵。


    可是在蕭幹居於董大郎身後,隨時會趁著董大郎作戰不利,找到借口將涿易二州一舉收入囊中,將忽降忽叛的常勝軍——不管屬於郭係還是董係,都一鼓而掃平,為大遼除掉此隱患的情況下,董大郎隻有驅趕麾下士卒,拚了性命!


    更不用說涿州已經失陷,董大郎最為倚重,特地留守根本的趙鶴壽戰死。他這支軍馬,已經失卻依托,不拿下易州,這片燕地,他們就沒有生存的地盤。無論如何,眼前也隻有一條出路,將易州拿下來!


    從圍城伊始,董大郎就驅趕麾下兒郎,還有更多的百姓,一次次的向易州城牆發起衝擊,膏塗遍野,也在所不惜。他隻是紅了眼睛,要將這易州城拿下來,至於今後之事,等將來再說!


    數百士卒,亂哄哄的雙手舉著長大的櫓盾,隻是結成一個方陣,死死的抵在城牆之下。城上滾木礌石已經不多,能拆的房屋已經拆光,就差拆城牆朝下推了。羽箭更是稀少,隻靠迴收遼軍射進城內的箭鏃使用。更多的還是將大桶大桶燒得滾熱的開水澆下來。


    開水順著盾牌縫隙落下,士卒們托著櫓盾的雙手被燙得皮開肉綻,一個個大聲慘叫,卻不敢鬆手。在他們周圍,幾輛櫓車正在熊熊燃燒,對於這種大型工具,守軍已經用上了寶貴的火箭,櫓車周圍,衣衫破碎的百姓屍身,倒得到處都是。更多的在董大郎所部集中城緣之下的時候,退縮到長濠內側,卻也不敢越濠迴去,一旦退過長濠,土堆之上,契丹奚軍的羽箭,就會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射落入長濠之中。


    這條長濠,裏頭已經滿滿的都是腐爛的屍首,發出嘔人臭氣,不少未死的就在屍堆裏頭緩緩掙紮,想爬出來,可是能活命的卻百中無一。無數雙手撓在壕溝臂上,抓出了一條條的長痕,從上向下望去,就仿佛一片怨魂的叢林!


    城牆之下,架著的幾座雲梯都被砍翻,蟻附攻城的士卒被趕下來,隻是朝這一片櫓盾陣蝟集過來。誰敢朝裏頭鑽亂了陣列,驚擾正在櫓盾下掩護挖城牆的士卒,就被毫不留情的砍翻刺倒。這些散兵,不敢退也進不得,之能在周遭徘徊,帶著弓弩的還能朝城上還幾隻箭,其他的就隻有咬牙等死,城上傾瀉下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落在自己身上,就算命大,落在自己身上————在這人間地獄也似的易州城下攻戰數日,多活幾天,少活幾天,又能有什麽區別?


    董大郎已經親身衝到了城牆之下,他隻披半甲,除了前胸後背,胳膊與腿都沒有遮護。和麾下親兵一起,靠近城緣拚命的在開挖城根。前麵幾日攻戰,城牆下早就挖得如巨鼠巢穴。大雨之後,更是頹屺不少。城上守軍,趁著夜色垂繩而下,用碎石大木填補了不少。這個時候,又被董大郎所部發瘋一般的朝外開挖。


    每個人都滾得泥猴也似,連董大郎也不例外。他鑽進城緣裏頭,不斷的將夯土城基挖鬆。更多的人就用筐裝,用手捧,拚命的朝外頭甩。掩護他們的櫓盾上頭,不斷的傳來沉悶的撞擊聲音,更有大桶開水嘩啦啦淋下的聲音,不少人被順著櫓盾縫隙之間流下的開水燙得長聲慘叫,卻沒有一個人慢下了手中腳步。


    圍繞易州攻戰,打得實在太過慘烈。董大郎所部四五千,加上百姓。這些日子傷亡無慮六七千人,易州左近,早就變成了亂葬崗。董大郎所部,早就喪失了對生死區別的感覺,如此亂世,早早死去,未嚐不是一種福氣!與其後退死在那些隻是督陣的契丹人,奚人的弓箭之下,不如死在易州城中,身邊兄弟,也許就能在城破之後鬆一口氣!


    城上同樣傳來各種各樣的驚惶唿喊聲音,契丹軍奚軍掩護攻戰的羽箭,一刻也沒有停止朝著城頭傾瀉。城上早就豎起了巨盾,朝下射箭投石澆開水,都是在巨盾當中探頭出來進行。契丹軍奚軍射過來的羽箭實在太過密集。稍稍露出身子,就是在鬼門關裏頭走一遭。不時有人被射落,沉重的落在那一片櫓盾上頭。順著櫓盾縫隙流下的,已經不隻是開水,還是血水!


    契丹人奚人的密集羽箭,倒也罷了。這幾天攻城的軍馬,也試著做過投石機械。可惜蕭幹隻是領大隊騎軍而來,雖然輕便,但是輜重縱列卻迴到了燕京。軍食大半,都是靠擄掠而來。靠這些騎兵設立起投石機械來,太為難他們了。倒是浪費了不少巨木,一枚大石也沒發出去。羽箭攢射城頭,無非就是傷亡而已,這個時候人命已經成了一種最不值錢的東西。隻要城牆還在,易州就還有希望!


    董大郎親身而來,帶著前些日子一直不曾輕動的親兵,拚出最後氣力。隻是在城下刨得聲聲入耳,易州城牆本來就不甚厚,隻要挖了大半進去,雨後夯土鬆軟,這城牆也許就得垮塌下來!城上守卒,隻是奔來跑去,想把底下盾陣打散。可是董大郎都鑽入城緣拚了性命,不管怎麽朝城下傾瀉著一切火力,這櫓盾就是撐住不散。越到後來,城頭越是驚惶,唿喊聲音已經連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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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大郎,快出來!城牆快要垮塌,不要填在裏麵!”


    一個老將,手足並用的爬進牆下土穴當中。這土穴人在裏頭之能彎腰曲背,手足著地爬行。裏頭滿滿當當的擠著都是士卒,給那老將隻是朝兩邊推。上麵泥土,嘩啦啦的直朝下落。挖到這裏,已經是上百年壓實的幹土,粉末一般的落下來,澆得人滿頭滿臉都是。連這百年夯土都搖動下墜,可知城基已經是搖搖欲墜,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垮下來!


    那老將爬到最裏頭,就看見董大郎頂在最前麵,這個時候鋤頭鏟子都已經施展不開,董大郎隻是在用自己佩刀在拚命鑿土,整個人跟已經完全是泥土色。他用力一扯,董大郎迴過頭來,神情無比兇狠:“你進來做什麽?督促士卒,死死占住這城基,防郭藥師反撲!”


    那老將當年是跟著董小醜的,算是董大郎的父執輩,他卻不管董大郎的命令,拖著他就往外扯:“俺們少不得大郎你!這城牆就要垮塌下來了!戰死也就罷了,給埋在裏頭不值!你在外頭指揮士卒掩護俺們,俺來挖穿這城基!俺填了城也就罷了,你卻死不得!”


    董大郎猛的甩開他:“某知道什麽時候該退出來!俺們這支軍,難道還有退路不成?要想活下來,隻有比別人更舍得出命!你且出去指揮,城上絕不可能坐視俺們挖城成功,不論是郭藥師還是甄五臣,也沒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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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上果然也已經到了最後時刻,郭藥師所部,同樣死傷累累。戰士幾乎耗盡了最後一點氣力,流幹了最後一滴血。城中百姓,也傷損大半,現在在城頭搬運碎石,迎著鋪天蓋地箭雨而來的,多有婦孺,隻是沉默的在城頭轉運著守具,同樣也一聲不吭的被射倒在城頭。血已經鋪滿城牆,滋滋的被城下夯土吸收進去。


    守具幾乎已經用光,大群大群的傷卒隻是在城牆下輾轉哀嚎。其他的人隻是縮在巨盾後頭,等著輪到自己出去朝城下投石倒水。城牆下挖土的聲音,從腳底下直傳上來,可是守卒臉上卻沒有什麽驚惶神色——實在是已經戰得麻木了。攻守雙方,在一個旗號下頓了一年,現在卻是在以死相博,在遼人麵前,互相用自己的血肉,將這座小小易州蓋滿!


    後退已經絕不道路,周圍援兵根本沒有。郭藥師和甄五臣所說的大小姐搬來的大宋救兵,這些宋兵,怎麽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北渡白溝河,深入數百裏,出現在易州左近?更不用說易州周圍,還有鋪天蓋地的蕭幹大王所領的騎兵!


    此處,就是絕路。無非看怎麽一個死法罷了。大家以饑民成軍,又轉戰遼東。當初袍澤,十不存一,如此亂世,誰也別想能安穩在榻上死去。還能有什麽好說的?


    城上反擊,漸漸的變得零落起來,隻有幾個將領還在聲嘶力竭的大唿,讓士卒探出頭反擊。可連守具都已經匱乏了,難道拿自己的命填下去麽?


    甄五臣隻剩一隻右臂,從這頭走到那頭,同樣喊得聲嘶力竭:“契丹狗子隻有驅使董大郎上來送命的本事,不敢碰城牆一碰!他們也在防著大小姐領來的援軍!援軍已經過了淶水,不日便到!單單是董大郎,當初哭著喊著要給俺們都管當兒子的人,難道俺們就怕了他了?再撐兩天,再撐兩天!到時候,每個弟兄十貫足錢,大宋給發!俺們也到汴梁去看一看!瞧瞧汴梁女人,耍起來是個什麽模樣!到時候,大家都吃上一碗安穩飯,給你們娶個娘們兒安家!”


    他吼得豪壯,心下卻也知道到了絕處。可是就算在董大郎這背主畜生麵前戰死了,也好過屈膝求生!


    城下挖掘的聲音越來越緊,雖然他在城頭血都快喊出來了,可是士卒們的反擊卻越來越使有氣無力,仿佛就在等著城牆塌陷,董大郎所部一鼓湧進的時候!


    都管,俺們甄家兄弟,算是對得住你啦!


    城牆下突然傳來響動的聲音,甄五臣紅著眼睛一看,卻是郭藥師最後留下的幾十名親兵,舉著大盾,沿著馬麵上城。外頭土堆有的比易州隻有一丈的城牆還要高,看到這裏動靜,飛蝗一般的羽箭直射過來。那些親兵,隻是縮在盾牌後麵,死死遮護住掩護的東西,朝城上緩緩行來。


    守城幾日,少有人披甲。在城頭一熬就是幾天幾夜不合眼,誰還有精神一直披著沉重的盔甲。再說帶到易州來的盔甲本來就沒剩多少。有城牆遮護,也用不著。可是這些郭藥師最後掌握在身邊的一點親兵,卻人人披著重甲。雖然舉著盾牌,可是腰間都插著兩把長刀,人人還背著一捆繩子。


    甄五臣看著他們移上城頭,前排舉盾的一下向兩邊散開,人人都藏在豎在城垛後麵的巨盾後頭,丟下手中盾牌,隻是解下繩子扣住城垛。在他們後麵,是幾十個百姓抬著熱氣蒸騰的大桶,隔著老遠,猶覺得熱氣逼人。城頭上開水已經澆得七七八八,原因無他,城中能燒的東西都燒光了。現在卻不知道怎麽又變出十幾大桶出來!


    最讓甄五臣訝異的,還是郭藥師也在隊列當中,他同樣也全身披甲。臉上已經瘦削得顴骨高高凸起,走一步喘三下,隻是扶著一柄長矛,在親兵的遮護下也躲到城頭巨盾之後。


    甄五臣一步搶過去:“都管,你怎麽又上來了?俺不是說了,城頭俺在,天塌下來你也隻管養傷?”


    郭藥師傷勢沉重,這些天也隻能維持不惡化。戰事壓力沉重,郭蓉蕭言那裏杳無消息,能撐過來已經是靠著往日身體壯健異於常人了。現在披著重甲,持矛而上城牆,真真是被逼到了最後的時刻!


    他喘著氣看著甄五臣彎腰迎過來,又透過巨盾縫隙看了一眼對麵土堆上黑壓壓的契丹軍馬。看到招展的蕭幹四軍大王旗號。最後側耳聽聽下麵不斷傳來的挖掘聲音,朝著甄五臣淡淡一笑:“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如許子弟,跟著某直到易州,死戰至今日,一旦玉石俱焚之際,某豈能獨生?到了泉下,某還要帶著這些子弟縱橫陰間,將十殿閻羅從他們位置上揪下來!男兒大丈夫,死則死耳,難道還能躺在榻上等著兵刃加之?某和常勝軍子弟,就沒有安穩去死的命!生在這個亂世,無非都在等著這一天而已!”


    他喘著粗重的氣息,說了幾句話中氣就有點跟不上。停了一瞬,又直起腰站起來,大聲而道:“何況某還未曾絕望!蕭幹親來,用契丹人來填城,某說不定會對蕭幹認輸。可是董大郎這等人物,還不在某的眼中!將他們殺迴去,讓蕭幹來取某的人頭罷............如若蕭幹不敢來,此城得完,剩下子弟,某將帶著他們,縱橫天下,讓這燕地,真正變成常勝軍的!阿蓉會迴來,阿蓉會迴來!”


    他猛的一擺手:“等我號令,集中將開水金汁倒下,接著選鋒緣聲墜城,殺他娘的一場!某親自帶隊,和董大郎這小畜生分一個生死!”


    他高大身軀,猶自挺得筆直。往日英雄氣概,在這絕境,仍未稍減。城中子弟,追隨他的旗號,都是從屍山血海當中殺出來的。郭藥師重傷臥榻,讓他們絕望之情,就更重了三分。但是看著他此時仍然挺立,還要帶著大家再殺這最後一場,頓時就鼓起了最後一點士氣。值此亂世,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被屠滅在常勝軍手中的城鎮村落,也不在少處,活到現在,已然夠本,這條爛命,丟在這裏又如何了?


    甄五臣一把扯住郭藥師,轉頭大聲下令:“將繩子都他娘的結好!到時候跳下去就殺,誰取了董大郎人頭,將來賞萬貫!不管燕京城還是汴梁城雪花般幹淨漂亮的女人,俺給他找十個!跟著俺下去,誰敢不前,你們知道俺甄五臣的手段!”


    他猛的將刀咬在口中,不被衣甲,搶過了一名郭藥師親兵手中長繩。單手將腰間腰帶再勒了一道,迴頭看了郭藥師一眼,裏頭意思已經分明:“都管,來世見罷,追隨多年恩情,今日就算能還上了!”


    郭藥師卻容色如鐵,隻是站定迴望甄五臣,再向南而望,越過了層層疊疊的契丹軍奚軍大陣。阿蓉啊阿蓉,你究竟在哪裏?爹爹今日,已經走到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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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兩日內,蕭幹也幾乎沒有迴設在後麵的大帳。累了,就下土堆找個避風處裹著鬥篷睡上一陣,餓了,無非就是幹糧清水。隻是坐鎮在前麵,冷眼看著董大郎所部紅著眼睛一次次的撲向易州,又被打迴來。所部遠攔子,有一半已經抽調出來,向四下張開。


    契丹和奚人軍將,看著董大郎所部一次次撲上去,一次次又被打迴來。屍體幾乎將易州左近蓋滿。在這個鬼地方僵持住,涿州那裏情況又不分明。萬餘鐵騎,隻是無所事事的觀戰,既不前進,也不幹脆就退往燕京拉倒。個個都是情緒惡劣,蕭大王這到底是什麽盤算!


    此時在土堆上頭,蕭幹坐在馬紮上頭,任身後皮鼓擂得震天價響,任身後四軍大王認旗被刮得獵獵而動,隻是不言不動的看著董大郎親身在前,蝟集在涿州城下。一排排的羽箭,劃過天空,直落入涿州城頭。眼看著城頭的反擊越來越無力,連呐喊聲音,都低沉下來許多。


    幾名軍將對望一眼,一個契丹的兵馬都管終於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大王,城破在即,俺們上吧!早點將這易州,打球下來拉倒............俺們一萬餘騎,每騎帶著六袋羽箭,就這麽多了,百萬箭矢,差不多也快射完了!拖到什麽時候算是完?幹脆讓俺們也上,郭藥師固然收拾了,這董大郎也順便收拾了,涿易兩州,抽千人鎮守,南人就爬不過來!省得放著漢軍在此,俺們還得提心吊膽............要是大王垂允,俺願率所部鎮守涿易二州!”


    蕭幹笑笑搖頭:“忠勇可加............可我等契丹奚人子弟,性命如此寶貴,某怎麽舍得拿你們去和這些漢兒一錢漢以命換命?”


    他緩緩站起來,拍拍坐久顯得麻木的膝蓋:“郭藥師也算是梟雄了,還有份掙紮勁頭............等真耗得差不多了,某不會動手?這個時候,能多保全一個契丹奚人國族子弟,就是為大遼多留一份元氣!將來帶著你們北上收複舊土,不用爾等說,某也會率領大家,直直向前,挽此國勢!血,且留在將來揮灑!”


    那契丹兵馬都管恭謹的又是低頭:“大王愛惜子弟,俺們無不深感............隻是涿州現在失陷,易州一時不下,俺們進退沒有依托,總覺得............”


    蕭幹一笑,並沒有說話。涿州失陷,實在是意外。但是他卻堅信,宋人就算有一兩豪勇之士,能乘虛奪城。但是宋軍大隊,交戰以來就發現進退失據,四分五裂,不能有效指揮。南人本來就是內鬥的行家,想大軍北上奪取涿州,絕無可能。隨時都可以奪迴來。


    至於易州,也不過是對耗郭藥師和董大郎的實力罷了。將來他隻怕沒有太多精力,南顧涿易二州這屏障之地,不管是郭藥師還是董大郎,消耗得越幹淨越好。他憑什麽替董大郎節省實力?隻管在這裏督戰,讓他拚命上前就成了。


    而且他的心思,也早就不在這易州了!他隻是等著燕京傳來的消息,隻要耶律大石一旦動手穩固權位——他早已和李處溫商量好,一旦耶律大石迴歸燕京,就要動手剝奪他的權力。耶律大石人傑,必然反擊,李處溫不見得製得住他。


    燕京那頭,他同樣也不在乎誰勝誰敗。耶律大石和李處溫在燕京城裏頭內鬥,他蕭幹卻領軍在外,為大遼國勢苦苦征戰。契丹軍將,誰能不看在眼裏?到時候,再差也不過就是兩不相幫,他有奚人心腹軍馬,就足可收拾了耶律大石,將這北遼,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將來不管是繼續借著遼國這個幌子,還是自立為奚帝,都是一句話的事情。


    如此亂世,男兒大丈夫隻有如此,才不負了平生!


    種種樁樁原因在一起,就是他按著本部大軍,隻是督戰,卻並不上前的原因所在了。奚人兵馬,是他的本錢,自然不會在這易州輕耗。契丹子弟,要是單單派他們去薄城,現在正是拉攏人心之際,奚人不上,契丹卻上,這些契丹子弟,恐怕就會念耶律大石的好了,覺得在他這個奚人重臣底下聽令,畢竟隔了一層,少了照應。與其這樣,不如大家一起不動。


    這些話,他又怎麽對這契丹兵馬都管說得出口去?


    他淡淡微笑,正在籌思用什麽話安撫一下他們的時候,就聽見易州城牆上,突然爆發出出金鼓之聲,接著就是呐喊聲音,震天傳來,所有人都一起抬頭,向易州方向看去。就看見城牆上巨盾突然撤開十餘麵,接著就是人頭湧上,將十幾大桶開水同時傾下!


    城牆之下,開水的白霧蒸騰,同時而起的,是被嚴重燙傷的董大郎所部變了嗓門的慘叫!


    這些城頭巨盾閃開,還露出了後麵的數十名披著重甲的甲士。每人腰間套著繩索,一手持刀。在一個獨臂未曾被甲的漢子的率領下,毫不停頓,跳出城垛之外,直直墜下,那獨臂漢子手中一刀,嘴裏也咬著一把刀,未曾拉著繩索控製一點下落速度,就這麽直直摔落在那一片舉起的櫓盾上頭!


    數十甲士,跟著滑落,本來還勉強支撐的櫓盾陣列,頓時在大嘩當中崩散,喊殺聲音,在城牆下震天一般的響起,依稀可辨那獨臂漢子,刀光閃爍,就連咬在口中的刀,也隨著頭顱擺動,同樣擊刺!那些重甲步卒,更是不避刀矢,砍斷係在腰間的繩索,就雙刀舞動,大殺大砍。巨大的櫓盾,需要董大郎士卒雙手支撐,現在被守軍墜城殺下,赤手空拳沒有抵擋處,而這些郭藥師的親兵已經抱必死之心,隻是紅著眼睛大唿酣戰,眼瞧著董大郎所部就亂了陣腳!


    在城牆之上,遠遠可見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形披甲而立,正是郭藥師。他站得筆直,隻是傲然的向這裏望來。身邊羽箭掠過,他竟然不做稍避。他身後戰袍被風吹起,那點象一個重傷之後的人?


    蕭幹心頭火氣,終於被激起。他冷冷的掃視了郭藥師在易州城頭的身形一眼。


    膩了,實在是膩了。在這裏等著燕京傳來消息,在這裏做若無其事狀。其實隻是忐忑的等著周遭一切傳來的消息,等著迴師底定燕京城,等著成就不世功名。在這個小城之下,對著常勝軍這麽一點殘兵,實在是等得膩煩了!


    你郭藥師真的以為,自己是某的對手?你真的以為能有迴天之力?涿州那裏,宋軍小隊也在給某添著惡心,雖然無足輕重,但總是讓人煩躁!


    早點將這裏收拾了也罷!


    蕭幹猛的一甩披風,大步走下土堆,冷冷下令:“鳴金,讓董大郎那個家夥退下來。整頓兵馬,準備攻具,今日拿下易州,雞犬不留!再迴師涿州,兩城子女,任某的兒郎處置!為感於作亂,背離大遼者戒!”


    ~~~~~~~~~~~~~~~~~~~~~~~~~~~~~~~~~~~~~~~~~~~~~~~~~~~~~~~~~


    謝謝大家的支持!


    二月份最後幾天了,努力的朝前衝罷!(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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