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相已經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而包括田紀在內的那幾位將軍,也都是中年漢子。就算是公子田恤,也比楚江眠大了好幾歲。論起來,他們在齊國王廷上的身份都極其高貴,還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們當麵太無禮過呢。


    可是,令他們所有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今天在這座王宮大殿上,竟然有一個年輕人指著他們的鼻子破口大罵。當著王後和其他重臣的麵,罵他們是酒囊飯袋!罵他們是貪生怕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樣的羞辱,無論是誰都忍不下。即便對方是趙王,那也不行。因為這不是在趙國,而是在齊國!


    “趙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上前一步拖長了語調陰沉著臉說話的人,是將軍田紀。至於那位國相大人,已經氣得翹著胡子快要說不出話了。而麵對著虎視眈眈的齊國將軍,楚江眠卻一點兒都沒在意他們的麵目不善。在這一刻,他的身份不是趙王,而是那個名滿天下的紈絝公子!


    “我說什麽,難道田將軍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你們這些自私自利的家夥,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顧齊國社稷安危,更不管天下大局如何。一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就更不用說了,如此下去,齊國早晚會敗亡在你們手中,王廷重臣、宗室公子、諸位將軍……嗬嗬!都將在其中親手扮演掘墓人的角色。”


    大殿上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位趙王以一種十分傲慢無禮的態度,簡直像訓斥孫子一樣,直接就指著以齊國相為首的這一幫人痛罵。這樣的場麵他們從所未見。激動、驚愕、憤怒、不知所措、暗中稱快……各種各樣的情緒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臉上,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被以如此嚴厲語氣訓斥的田紀,感覺到頭腦有稍微的凝滯,然後心底便升起了無邊的怒火。他在從前的時候也曾經聽說過楚江眠的紈絝名聲,可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是這樣的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讓他怎麽下得來台呢?


    將軍受辱,唯有拔刀。在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田紀怒喝一聲,伸手撫向刀柄,就要讓對方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隻不過,他的刀並沒有拔出來。有人比他更快,寒光一閃,一把彎鉤勒住了他的脖子,隻要稍動一動,腦袋就掉了!


    “別衝動嘛!田將軍,你的刀既然這麽快,何不去殺敵?嗬嗬!”


    田紀憋得臉紅脖子粗。他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用彎鉤抵住他喉嚨的漢子,是楚江眠的隨從之一。剛才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形如鬼魅的一閃而過,然後自己根本就毫無反抗之力的落入了對方掌控中。


    “趙王!你要幹什麽?趕快命令你的人放開田將軍!”


    齊國相和其他人又驚又怒。他們一起湧上前來,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楚江眠簡直是太過分了!這樣的行徑,試問天下哪一個諸侯能夠做的出來?


    卻不料,楚江眠隻是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根本就不為所動。雖然這是在齊國王廷,看他的態度,從容不迫,分明卻是和在自己家裏沒什麽兩樣。而且,隨後說出的話來更加令人吃驚。


    “這位田將軍意圖行刺,圖謀不軌……怎麽,難道還要本王束手待斃嗎?”


    “什麽!你說什麽?他哪裏有……他隻是不忿你剛才所說的話,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啊!”


    公子田恤幾乎要出離憤怒了。他和其他人一樣,都是真的沒想到,堂堂的趙王竟然會如此信口開河,隨便用這種手段汙蔑一位齊國的重要將軍。被白夜控製住的田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到極致的他帶著滿腔怒火,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楚江眠,你這樣做究竟目的何在?難道為了趙國的利益,就可以在這裏顛倒黑白,任意妄為嗎?本將軍還不屑於對你動手。哼!你也未免太高看了自己吧!”


    “是嗎?嗬嗬!想要幹壞事的人,終究是不會自己承認的。不過沒關係,凡事都要講究證據嘛。我就不妨明說了吧!齊國有人並不想我來到滄海,更不想我與齊王見麵。破壞齊國與趙國合作大局的最好手段,當然就是除掉本王了。所以,才有了孔雀台上的刺殺,才有了你們在這裏百般的刁難……田紀將軍,田恤公子,是不是這樣呢?”


    楚江眠一語既出,滿殿皆驚。不光是國相這些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就連蘭陵君、王後無鹽和無憂公主他們,也一起朝著他看過來。難道楚江眠剛才說的是真的?孔雀台上的刺殺會是田紀和公子田恤主使的不成?


    “楚江眠!你、你在說什麽啊?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們怎麽會想要殺你呢?你有什麽證據?真是可笑!”


    公子田恤都被氣笑了。殺楚江眠?他從前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思,不過從現在開始,倒是真想殺之而後快了!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楚江眠並不是開玩笑。那雙微微眯起的細長眼睛裏射出如刀鋒般的厲芒。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刺客的身份已經查清楚,他是齊軍中的校官。正是隸屬於田紀將軍的麾下,難道公子想否認嗎?”


    田恤愣了愣神兒。他這才忽然意識到,也許他們疏忽了什麽。那會兒隻顧著保護和救治齊王,沒有來得及理會那名刺客。卻沒想到一直被趙國人看押起來。而且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弄清楚了他的身份。看來要有些麻煩了。不過,他也並沒有表現出太慌張。因為不管是他還是國相,心裏都很明白,那個刺客並不是出於他們的指使。而田紀將軍等人更不會出這樣的昏招兒。


    “趙王,這恐怕是你誤會了。刺客雖然是軍中之人,卻並非是受何人所指使。而我們更對你沒有什麽敵意……可否先放開田將軍,再慢慢解釋呢?”


    齊國相強忍住心中的怒火,緩和了一下口氣。楚江眠無所謂的揮了揮手,白夜會意,撤迴金鉤閃身退後。終於解除威脅的田紀大口喘著氣,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刀柄,猶自心有餘悸。他相信,如果自己剛才不服氣的話,隻要楚江眠一個眼神,那個行動敏捷的家夥,肯定會毫不猶豫就割斷他的脖子。


    “楚江眠,你欺人太甚!如此侮辱齊國將軍,栽贓陷害,意欲何為?”


    “狡辯是沒有用的!刺客本來就是你麾下的校官,而且……他已經招供了,正是你和其他幾位將軍親自主使的!”


    楚江眠一句話就打斷了對方。他的目光掠過好幾個人的臉,凡是觸碰到這道目光的人,不由自主就令人感覺到身上發冷。


    “你在胡說八道!真是可笑之極……哈哈哈!你們相信他所說的話嗎?”


    看到楚江眠煞有介事的樣子,田紀感覺到不是他瘋,就是自己瘋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那幾個將軍,也都忍不住怒氣衝衝的加以否認。


    “這是汙蔑!我們根本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簡直太荒唐了!誰會在這個時候指使人當著那麽多民眾的麵搞刺殺呢……何況還有齊王在場!”


    “我們當然沒有做,大家怕什麽?哼!”


    一片群情激憤當中,蘭陵君忐忑不安的與王後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他靠近楚江眠低聲問了一句。


    “這……真有其事嗎?”


    “無需多問……機會難得,君不可失!”


    楚江眠沒有迴頭,隻輕輕的迴答了他十二個字。蘭陵君眼中光芒一掠而過,就好像有一道驚雷在他頭頂炸響。如果他還不明白楚江眠要借機幹什麽,那他就白活這麽多年了。心頭驟起波瀾的這位貴公子,立刻就下了決斷。他看了上大夫公孫忌一眼,又迴首對著王後的方向點了點頭,他相信,即便不用多說一個字,聰慧無比的王後無鹽也絕對會明白該如何見機行事。


    “唉……把他帶進來吧!”


    楚江眠歎了口氣,不再理會那些敵視的目光,隨著他一聲吩咐,殿門之外甲胄聲響起,一隊精銳軍士押著被綁縛的刺客走了進來。這個仍然穿著校官服飾的刺客,大家都有印象,正是兩三個時辰之前孔雀台上行刺之人。


    以國相為首的一般人集體愣住。楚江眠這是要搞什麽鬼?而田紀則認出來了,那隊精銳士卒的為首將軍,正是帶領兵馬去了泰嶽防線的將軍田豐。他的心中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妙起來。


    同樣是王室宗族出身的田豐,目不斜視。他對王後躬身行禮之後,隻對楚江眠恭敬的說了一句。


    “刺客帶到,請趙王問話!”


    楚江眠點了點頭,嘴角閃過一絲誰也未曾察覺的笑意。然後,他看著昂然而立的這位刺客,淡淡的問道。


    “你身為刺客,想必早已經看淡了生死。那麽就實話實說吧,孔雀台上意欲何為?”


    “哈哈!明知故問。刺客的使命當然是殺人了……不管是殺了你,還是殺了齊王,我的目的便都算是達到!”


    “主使者為誰?”


    “田紀將軍和公子田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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