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之所以被稱為東方大國,除了疆域遼闊之外,最為人稱道的就是禮儀之盛,冠諸天下。


    禮儀之邦的稱謂,可並不是隨便說說那麽簡單的。這需要大量的文化沉澱和歲月的積累。待人以禮,仁愛有度。有時候,這些東西都需要一種儀式感來具體體現。而在與其他諸侯國交往的時候,齊國人會格外注重這些。


    趙王親自來到滄海城,自然要給予最高的禮遇。這一次,即便是以齊國相和一些軍中將軍們為首的那一派,也並沒有什麽反對的意見。雖然他們擁護幾位公子,與擁護王後無鹽的勢力素來針鋒相對。但在這樣的國家大事麵前,卻不敢摻雜任何個人情緒。畢竟,與趙國發展好關係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這更是王廷內外所有人的共識。沒有人會愚蠢到在這個時候逆勢而為。


    一係列繁瑣的禮儀之後,在萬眾矚目之下,孔雀台上的齊王舉起手中的酒盞,以平等的態度敬給趙王。他們的年齡雖然相差了將近三輪,但在此時此刻,兩鬢有霜的田疆和意氣風發的楚江眠站的一樣高。因為他們一個是齊王,一個是趙王!


    楚江眠接過酒盞,並沒有絲毫的猶豫,一飲而盡。看到他神態自若的表情,許多人的目光裏都流露出欽佩之意。先不說其他,隻這種對齊國人的信任和毫無猜疑,就已經博得無數的讚歎聲。


    而站在孔雀台四周的那些王廷大臣以及將軍、諸公子們,雖然臉上不會表現出什麽,但心中的想法卻是各不相同。尤其是以齊國相為首的這一派,看到趙王如此受齊國人的歡迎,不禁互相默默對視一眼,免不了有些失落。


    在齊王本身碌碌無為的情況下,受到趙國巨大影響的齊國,在以後的發展中將會走向哪個方向呢?雖然還沒有人敢於確定,但一些忐忑不安總歸難免。


    普通民眾當然沒有他們想的這樣長遠。既然趙王帶來了這麽多幫助,那當然就是齊國的恩人。這樣的友好關係,越牢固才越好呢。更何況,大家都已經聽到了那個傳說。王後有意把無憂公主許配給趙王,如果這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而對於站在孔雀台左側的齊公子田恤來說,他的感受自然與別人都不相同。看著眼前的大場麵,他不僅沒有齊國民眾心中的感激與興奮,反而臉上布滿了陰霾。


    這位一直以來都受到齊國相等人暗中扶持的長公子,算得上是齊王田疆的幾個兒子當中稍有作為的人了。雖然他身上吃喝玩樂的毛病一點兒也不缺,但對於一些別有用心的大臣們來說,扶持他就是最好的選擇。


    天下各諸侯王室當中,最不缺的就是帷幕爭鬥。明爭暗鬥,各種算計層出不窮。就算是大周王室也難以杜絕,齊國王宮之中又何能例外呢?


    按照通俗意義上來說,身為長公子的田恤自然可以有資格當做齊王的繼承人選。而他也已經為這個目標準備了許多年。但直到現在為止,齊王也從來沒有公開表示過要把王位傳給他。說心裏沒有怨恨,那是假的。隻要一天不確立他的地位,公子田恤便會多怨恨一天。不過,如果田恤有十分怨恨的話,對於齊王的怨恨隻有三分,而其他的則是對王後無鹽!


    對齊國民眾廣施恩澤的王後越是得到尊重和愛戴,田恤就越是懷恨和不滿。因為,王後並不是他的母後,她也不是其他幾位公子的母後。


    隻有無憂公主一個女兒的王後,把那麽多的權勢和財富握在手中,到底想要幹什麽呢?這樣的疑問,田恤和其他許多人一樣,都曾經在心中問過千百遍。在他們的認知中,從來不認為王後無鹽是為了普通民眾而這樣做。這個女人,所圖者大!


    好在,齊國相和軍中的幾個重要將軍都很支持他。不管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隻要他們將來有能力把自己扶上王位,那就足夠了。


    如果說在今天之前,公子田恤自覺還有著很大的底氣和資本,可以在關鍵的時候與王後無鹽的勢力進行爭奪。但就從剛才開始,他卻感受到了深深的沮喪和嚴重的危機感。


    “公子,在想什麽呢?”


    聽到耳邊的低語聲,田恤迅速隱藏了心中的情緒,他的臉上恢複平靜。側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那是將軍田紀。當下不敢怠慢,他連忙笑了笑說道。


    “田將軍,我隻是在為齊國高興,其他的並未多想。”


    田紀暗自一笑。他剛才觀察半天了,這位公子咬牙切齒的樣子都盡收眼底。不光是他,身邊的其他人也早有察覺。這樣的心理素質又怎麽能夠成其大事呢?!


    “公子,現在這種時候,你可一定要沉得住氣啊!千萬不能在外表流露出任何不滿……否則,難免會招來殺身之禍!切記,切記!”


    田紀以不放心的語氣叮囑了他一句。雖然這樣說,難免有些不客氣的成分。但卻完全是為了對方好。如果按照關係論起來的話,公子田恤還要稱唿他一聲族叔的。他也完全有資格對他這樣說話。


    田恤的臉上有些微微變色,卻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叮囑並非無的放矢。隻不過,心底終究憤懣難平。周圍的那些聲音更是感覺嘈雜難耐。


    “田將軍,我們還要忍耐到什麽時候啊?父王整天什麽事都不管,眼看手中的權力一步一步都轉移到了那個女人手中……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就真的沒有與之對抗的資本了!”


    既然身邊沒有其他人在,田恤不再隱藏自己的不滿。將軍田紀和齊國相都是極力擁護他的人,對他們無需隱瞞任何想法。田紀看了一眼四周,見大家都在看著齊王和趙王的交談,並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他壓低了聲音勸說道。


    “我和國相大人最近商議過幾次,都覺得在短時間內不宜輕舉妄動。公子,你隻要安心做好準備就行,該是你的東西,終歸是你的……。”


    “可是……現在這種形勢,又怎麽能讓人安心呢?你看看蘭陵君和王後那一派興高采烈的樣子,完全就是把這一次齊國的勝利,當成了他們最大的功勞!以後的王廷上,還會有我們說話的餘地嗎?哼!”


    田恤的眼中有著隱約的怒火。他隱忍了這麽多年,實在是不想再等下去了。那個被以舉國之禮相待的趙王楚江眠,看上去比他年輕了最起碼十幾歲,可是已經取得如此的成就!難道自己就不可以嗎?他有些想不通,父王既然自己無所作為,為什麽不把王權讓出來,給他的兒子一個施展才能的機會呢!


    田紀歎了口氣。公子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他太急躁了。如果有更好的人選,他們當然不會選擇他。但現在卻別無選擇,隻能硬著頭皮盡力扶他上位。看來,有些秘密需要稍微透露給他知道了。


    “公子,稍安勿躁!也許……這個時機已經並不需要等待太久了。”


    “此話怎講?田將軍……!”


    “王有疾,命已不久矣!”


    耳邊聽到這幾個字的田恤,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這樣的絕密消息,他卻是第一次知道。心底立即砰砰的跳了起來。


    “這是真的?若是……可太好了!”


    田紀自動忽略了公子話中的大逆不道。他隻是點了點頭,算是肯定的迴答。公子田恤的眼神中散發出灼熱的光芒。不過,當他再一次看到孔雀台上的那個年輕身影時,臉上又不由自主閃過幾絲陰霾。


    “那麽,田將軍和國相有沒有考慮過……趙王入齊所帶來的不利因素呢?”


    “公子無需顧忌這些!趙王對齊國帶來的影響有限。他很快就會離去,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無憂公主也會跟他去趙國……嗬嗬!公子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話雖然如此說,王後勢力以後得到他的幫助,終究對我們有害無利。”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將來的事,誰又說的準呢?隻要公子好好把握住機會,到時候一舉成就大事,把齊國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其他的便不足為慮!”


    “唉!田將軍,趙國太強大了,總是令人不放心啊!如果楚江眠出個什麽意外就好了……嗬嗬!”


    公子田恤冷冷的笑著,恨不能立刻詛咒成真。田紀卻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這位公子真是異想天開了。想要楚江眠死,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據說他好幾次經受磨難,都能夠死裏逃生,他們這些人的手中卻並沒有這麽厲害的勇士。


    然而,這世間的事本來就沒有什麽不可能。在這邊悄悄低語的兩個人,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隻不過隨口說說的事,竟然真的會發生!


    經過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後,孔雀台上的一應繁瑣儀式終於接近尾聲。齊國王廷禮儀官退下,然後,進行最後一項。


    天下諸侯,各自為王。無不以標榜文治武功為能事。齊國雖然武事不彰,但在這種隆重的場合,當然也少不了炫耀一下精銳的武備。


    下一刻,執長戈披鎧甲的軍隊入場,開始接受王之檢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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