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夫大人,請吧!”


    年輕的龍騎軍將軍,單手按劍,麵無表情的作了個請出去的手勢。他是將軍,從來不屑於參與這些權力之爭。他的熱血是為戰場廝殺準備的,隻會聽從於趙王的命令。而現在,趙王不在場的情況下,代表他意誌的國相所說的話,當然應該無條件執行。


    “豈有此理!我是王叔,就算是大王在此,我也該說什麽就說什麽。你們竟然敢如此無禮對待於我……哼!楚江眠那個難成大器的紈絝子在將來如果真的被你們推上王位,趙國危矣!”


    楚大行滿臉激憤的看著走過來要帶他出去的軍士,幾乎就要跺足捶胸,仰天大吼了。公子涼生見狀連忙走過來勸解。這位王叔平日裏對他十分照顧,他終究不能看著發生這樣的事而無動於衷。


    “大公子!你看看這些人,名義上對趙國和大王無比忠心,可是事到臨頭,卻都一點兒都不願意多管閑事……。”


    “王叔,快別多說了。現在大敵當前,大家還是同心同德的好。尤其是父王傷病,就不要讓他再多操心了。”


    楚涼生低聲勸解著,正要親自陪著他出去。卻不料,楚大行掙脫開他的手臂。又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


    “涼生公子所說的話,自然是以大局為重。而你平日的所作所為,龍城民眾都看在眼裏。在我看來,已經足以擔當大任了!”


    這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僅費義和諸位大夫都臉上變色,就連楚涼生自己聽到這句話也被嚇了一大跳。他連忙放開這位王叔的手臂,連聲說道。


    “這……萬萬不可!王叔千萬不要再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怕什麽?這本來就是事實。如果我有機會,一定會親自當麵向大王表達我的意思。哼!往日之事先不說,就說現在,涼生公子和大家在這裏殫精竭慮的商議對敵之策,可是咱們的那位王子殿下卻一直不見蹤影。據說一大早就出宮去了。難道在這個檔口兒上,他還有閑情逸致去到處遊玩嗎……?!”


    楚大行傲慢的高昂起頭。他心裏很清楚,不管自己說話多麽過分,都沒有太大的關係。更不會因此而招來災禍。因為,趙王楚烈最重情義,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把刀口對準自己的兄弟過。隻要不是公然反叛,那就沒多大事兒。所以他才會如此有恃無恐,借機發泄心中一直以來對王後薑辛母子的憤恨。


    不過,隨後有一個聲音冷冷的打斷了他:“江眠王子並沒有出去遊玩,請不要再隨便造謠!”


    楚大行大怒,這是誰這麽大膽?在這座大殿內除了國相費義有這樣的資格可以責備他,其他人敢這樣當著麵說他造謠,簡直是豈有此理!他眼神如刀,直盯著說話的年輕將軍,怒喝了一聲。


    “龍羽!這裏也有你說話的份兒。你難道知道楚江眠去了哪裏?今天不說明白,休要怪老夫對你不客氣!”


    王叔挽起袖子,氣勢洶洶。不過是一個剛提拔起來的將軍,他還沒有把這個年輕人放在眼裏。如果再敢繼續替楚江眠辯解什麽,他不介意劈臉給他一拳,量他也不敢還手!


    “我當然知道江眠王子去了哪裏!”


    身披鎧甲的龍羽將軍不卑不亢的站著,就算眼前的這個糟老頭子要打他,有些話他也要說。但他卻不會拔劍。因為他和所有的將士都牢牢的記著趙王說過的一句話。不管發生什麽事,他們的刀劍永遠不會對準自己人的胸膛!


    “那你說,他去了哪裏!”


    楚大行厲聲大喝。這些年輕的家夥越來越沒有禮貌了。早晚要找個機會,立一下自己的威風。而這樣的機會,他感覺就快要來了!


    “江眠王子一大早就去了南城外的九行山。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


    “什麽……他去那裏幹什麽?”


    “這還用問嗎?大王明天要親自隨軍狩獵,他當然要提前去看看一切準備情況都弄好了沒有啊!”


    年輕將軍的語氣裏有幾分不屑。如果不是要守在錦祥宮裏隨時聽候趙王的命令,他才不耐煩在這裏解釋什麽呢。


    “哼!這本來就是他應該去做的事,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既然如此,你們在這兒繼續商議吧,老夫先告辭了。明天還要跟著大王去九行山呢,卻是要好好休息休息再說。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比不了他們這些年輕人嘍……。”


    楚大行眼見沒有再繼續攻擊楚江眠的理由,就自己打了個哈哈,倚老賣老的往外走去。公子涼生有些尷尬的迴過頭來,看到國相費義對他點頭示意。他心中自然明白,連忙跟在這位王叔的身後,把他一路送迴府中去。


    走出錦祥宮之後,楚大行看了一眼公子涼生,莫名的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大公子,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現在不管是國家對外還是朝堂上,麵臨的形勢都很嚴峻啊!在有些時候,該擔當的責任就要去努力擔當,該爭的你就要爭呢。關鍵時刻,可千萬不能優柔寡斷,否則,悔之晚矣!”


    楚涼生扶著他走下高高的長階,臉色在光影裏有些陰晴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些什麽才最合適。隻得連聲答應著。


    “是!多謝王叔教誨。隻要國家有難,我當然會挺身而出。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


    “唉!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啊。大公子,大王如今身體不好。你想過沒有?如果有個萬一……那麽內憂外患之下,趙國就真的大禍臨頭了!你難道真的認為楚江眠可以挑起這副重擔嗎?”


    楚涼生可還沒有笨到那種程度。他都說的這麽露骨了,又怎麽會不明白呢?這位趙國的長公子停下腳步,臉色變得非常嚴肅。他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隻說了一句話,就轉身離去了。


    “如此家國大事,父王自有裁斷,非涼生所敢聞也!王叔請勿再多言,就此告辭。萬望保重!”


    他的身材高大,疾步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長街盡頭。楚大行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那遠去的背影,不僅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生氣,反而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本來就沒有期望涼生能夠聽從他的勸告。隻要在大公子的心頭紮上一根刺,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想要楚江眠順利的繼承王位,真是癡心妄想!薑辛,你當年殺了我的兒子,如果不拿你的兒子來抵命,就枉我隱忍了這麽多年!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怨毒的詛咒在心頭翻滾而過,如同雷鳴,卻並沒有人聽見。他迴頭最後看了一眼錦祥宮頂輝煌的琉璃瓦。被陽光反射的光芒是如此刺目,泛起心底的舊傷,似乎又已經鮮血淋漓。


    龍羽將軍所說的其實並不十分準確。楚江眠一早離開錦祥宮,並沒有立即去九行山。而是先帶著名叫青鳥的少年去了另一個地方。


    青鳥天不亮就在宮門外等著了。他並不知道楚江眠會不會遵守約定,出宮來見他。但他還是按時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對這位傳說中的紈絝王子有種十分信任的感覺。他相信他不會忘記自己這個普通的少年。這種感覺,從那一天楚江眠神色鄭重的把那枚沾著血跡的小銅牌子放入懷中的時候,就已經產生了。


    一個對死去生命如此尊重的人,應該是值得去追隨的吧!少年的心中並沒有多餘的想法,唯有這個念頭,是如此強烈。如果注定要開始血色絞殺的一生,他希望自己的這條生命和滿腔熱血,交付給值得的人。


    而楚江眠果然沒有讓他失望。按照進龍城分別時約定的時間,他準時走出了錦祥宮。看著被露水打濕衣衫的少年,楚江眠隨便招了招手。


    “來那麽早幹嘛,要不要先去換身衣服?”


    “不、不用呢!我是怕你忘了這件事,所以早早來等著的。”


    “答應的事怎麽會忘呢?怎麽,就對我這麽沒有信心啊?”


    “啊……不是,當然不是!我是怕……與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同,你的身份是王子,肯定有很多事呢!這點兒小事,就算忘了也很正常。”


    “嗬嗬!什麽王子,普通人啊,為什麽要分出高低貴賤呢?我們都是一樣的。青鳥,你要記住一點,在這世上,沒有誰比誰會更高貴些……都是父母所生,也都一樣會死。就算你將來能夠做到很厲害的地步了,希望也不要有所改變呢。”


    兩個人一路走著,一路隨意的交談,就如同是真正的普通朋友一般。少年暗中抬頭看了好幾次他臉上的表情,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就是那個救了他性命而又共同走過一路風塵的人。今天他對他所說的這番話,被少年牢牢地記在了心裏。不管以後的歲月中,他取得怎樣的榮耀,都從來沒有再忘記過。


    “好了,我們到了。青鳥,最後問你一次。你確定要以自己的生命為趙國而戰嗎?”


    楚江眠停下腳步,推開一扇門,平靜的又問了一句。而少年的迴答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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