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緊急軍情的趙國王子楚江眠,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趕迴去,不得不暫時放棄了為侍衛鄭七報仇的打算。不過,這筆賬他會記在心裏。等到合適的時候,會加倍的討還迴來。


    然而,恐怕就連他也沒有想到,一些注定會發生的事,是怎麽也避免不了的。而一些結下的冤仇,也隻會越來越深,再也沒有辦法化解。


    洛城北,洛河南岸的金水灘渡口,就在今夜,將會迎來一場始料不及的殺戮。春水無聲,隻等著被鮮血染紅。


    入夜之後,月光很好。河邊一望無際的蘆葦蕩已經都是青綠的顏色。洛河流經此處,形成一處狹窄的灣頭,就此成為溝通南北兩岸的渡口。如果從這個方向往北走的話,勢必經過此處。


    以悠閑姿態倚刀而立的魏王子南宮且,身後披著黑色的披風。嘴角的笑意,如同吹過河麵上的風一樣冷冽。


    本來以為還要等待機會,卻沒想到機會這麽快就來了。當他在稍早些時候,聽到手下人來迴報,說是楚江眠不知道什麽原因,好像是要準備連夜出城。他馬上就意識到,這是一個殺人的好機會。絕對不能再放過。


    南宮且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開始了行動。由於時間比較緊迫,他怕耽擱功夫而錯過了良機。沒有來得及帶齊全部人馬,而是直接帶著跟在身邊的數十個最貼身魏國甲士就來到了城北的河邊。等到那位申父得到消息的時候,他早已經不見了人影。


    申父聽說是又要去截殺楚江眠,他不禁大吃了一驚。自己的這個親外甥做事真的是太任性而為了!這可不是在魏國,黑夜裏萬一發生了什麽不測,那就追悔莫及了。隻是他也沒有辦法可想,隻能把全部跟隨而來洛城的魏國人都召集了起來,隨後趕去。


    其實,南宮且是故意沒有告知申父的。離開魏國的時候,他本來就不想帶著這位嘮嘮叨叨的舅舅。隻不過,這是魏王後的意思,他卻不敢違抗。自己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想怎麽幹就怎麽幹那多好。有一雙監視的眼睛在背後,有很多不自在呢!


    “確定楚江眠是往北城外而來的嗎?”


    南宮且又問了一遍。身邊執刀者連忙迴答:“確定無疑!我們的人一直跟著他,隨時會傳過來消息。剛剛他們已經出了北城門了。”


    “好!馬上命令所有人做好準備。今天夜裏,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再難活命!”


    “王子,楚江眠身邊的那個駝背車夫著實厲害!上一次我們就是吃了他的虧,死傷了不少兄弟……。”


    甲士首領黑煞在旁邊悄悄提醒了一句。對於親眼見識過那車夫厲害的人來說,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今天帶出來的這些甲士,要殺楚江眠容易,可是怎樣對付那駝背車夫,恐怕會有些困難。


    南宮且眯起眼睛看著北城門的方向。他傲慢地搖了搖頭,伸手對身後打了個手勢。然後得意的說道。


    “怕什麽?那個老家夥雖然厲害,但我早已經準備好了對付他的東西!他能死在這神兵利器之下,也算是造化了。哈哈哈!”


    黑煞的神情一震,他瞪大了眼睛。在月色中看得清楚,隻見魏國王子那幾個貼身侍從手中拿著的如同弓箭形狀的武器上,正散發出無形的殺氣。


    “這是?王子,難道這就是傳說裏……我大魏軍中剛剛研製出來的武器?!”


    “不錯!算你識貨。”


    聽到南宮且親口承認,黑煞這會兒真的是吃驚匪淺了。魏武卒之所以能夠成為天下強軍,除了紀律嚴明作戰勇敢之外。最主要的就是刀甲犀利和一些獨自研製出來的厲害武器。


    據傳說,天下最著名的冶煉世家歐冶子,當初受到魏國先王的禮遇,留在了魏地。魏王賜予他的家族連陌田畝,無上富貴。並讓其主管銅山鐵礦,負責軍隊的武器研發和配備。魏國軍隊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才真正走上強軍之路。


    後來,歐冶子雖然死了,但他的家族後人卻一直都在。而且繼續受到魏王的信任。而他們也不負所托,陸續為魏國軍隊研發和改良了不少的作戰武器。據說,有幾種具有非常大的殺傷力。隻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經過實戰,還沒有正式的裝備到軍隊中而已。


    而黑煞眼前看到的這五六把似弓箭又非弓箭模樣的武器,很顯然就是屬於最近才研製出來的秘密武器之中的了。


    “這些弓和箭,樣子很奇怪呀!王子,應該十分厲害吧?”


    “黑煞,這不是弓箭。它們的名字應該叫做長弩!至於厲害不厲害,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話之間,南宮且伸手拿過其中一把來。他臉上帶著殘忍之意,動作熟練的扣好機弦。每一支弩箭的長度有尋常羽箭的三倍還多,弩機看上去也十分笨重。但他卻非常清楚這種新式作戰武器的殺傷力。本來這是魏國下一步將要大力發展的秘密武器,這次他出行卻帶了出來。沒想到在今夜能夠派上用場。


    由歐冶子後人首先研製出來的這種長弩,可以三支同時發射,勁力驚人。普通的盾牌都可以擊穿。相信他日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一定可以建立奇功。用來殺幾個人,不過是小菜一碟。五六把長弩如果朝著一個目標發射的話,任憑你有三頭六臂,也逃不開此劫。


    黑煞和所有的魏國甲士都放下心來。既然是自家王子已經考慮的如此周到,那還有什麽好顧慮的?目標來時,盡數誅殺就是了。


    幾十名甲士長刀在手,埋伏在渡口附近。隻等著弩箭發時,一起殺出,把魏國的將來敵人砍成肉醬。


    山高月小,春潮又生。空氣中帶著濕潤的氣息。有黑影從遠方急急地奔來,也帶來了目標即將到來的消息。霎時之間,這條洛河必經的渡口處,一個埋伏圈已經設好,殺機一觸即發。


    魏國人還是有些本事的。早些時候接受命令負責探聽消息的那幾波人,在沒有被敵人察覺的情況下,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對方的一舉一動都毫無遺漏的陸續報給了南宮且知道。所以他才了如指掌,成竹在胸。


    而急匆匆連夜出城趕路的楚江眠,也許是因為關心則亂的緣故,顯然並沒有察覺這一切。在順利的走出洛城北城門之後,看著逐漸遠去的燈火,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之所以趁夜而出,除了事情確實緊急之外,楚江眠心中還有一個最大的顧慮。那就是唯恐受到周王室的阻攔。他一直懷疑,季默把他們都留在府中,事情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而這一行人中,最興奮的無疑就是江雪兒了。她終於不用再擔心有人會來搶奪她的白鹿崽。江眠哥哥果然從來不會騙她,說到做到。想到不久之後,就可以在自己那座小花園裏給這隻小鹿親手搭建它住的地方,少女的心裏就充滿了滿滿的幸福感。


    一行六人,楚江眠和江雪兒還有慕容千城都在雙轅馬車上,老季揮舞著鞭子。而離城和白夜則各自騎著一匹馬走在前麵。沿著城北大路,直奔洛河渡口而來。按照原先的打算,他們今夜將先渡過洛河之後,再找地方停下安歇。


    楚江眠和一大一小兩個少女坐在車廂裏,他閉上眼睛,在迴想著許多錦祥宮時的往事。雖然那些太過於遙遠的記憶好像有些模糊,但他卻清楚的記得,那位美麗王後對他近乎於寵溺的一切包容,以及那個如同山峰一樣的王者威嚴目光深處的殷切期望。他是他們世俗意義上的兒子,而他們是他的父母。他們盡到了一切自己該盡的責任,甚至遠遠的超出了這世間的那些普通恩情。而自己呢?在過去這些年裏卻沒有償還萬一。


    放浪形骸,縱情暢意的日子裏,總是以為還有大把的時光,一切都托負在將來,也都來得及。然而,經曆過中嶽山裏的生死之夜後,楚江眠才忽然發現,那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這位世人眼中的浪蕩紈絝子,輕輕的歎了口氣。某些生死離別的悲歡體會,在此時此刻竟然如此深切。


    “江眠哥哥,你為什麽歎氣呀?離開趙國這麽多日子,我們終於要迴去了,難道不是應該高興嗎?”


    江雪兒懷中一直抱著的小鹿崽已經睡著了,她把它小心的放在腳下的一方小毯子上。抬頭看著楚江眠緊鎖的眉頭,不解的問了一句。背後倚著車廂打盹的千城也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做聲。


    “雪兒,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哥哥都希望你不會受到驚嚇,無憂無慮,永遠像現在這麽快樂呢!”


    “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江眠哥哥?”


    楚江眠本來是隨口說了一句。聽到江雪兒的驚訝,他迴過神來,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沉重了,臉上連忙又露出微笑,正要再說句什麽時。忽然就聽到外麵風聲大起,殺機凜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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