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巷裏隱約傳來開門聲,一個骨瘦如柴小孩,搬出來一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籮筐,深吸一口氣,光著腳從巷子裏走出。


    偶爾聽見幾聲雞鳴聲,再往山上看去,那個隻見籮筐不見人的少年,穿梭在剛下完小雨還比較泥濘的山間小路之中。


    今天是采草藥最好的一天,那個昨天已經在謀劃的小孩,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便是爭取能換二錢銀子的草藥。


    他用手刨著,即使這種草藥枝幹布滿尖刺,沒過一會,他的胳膊上滿是被尖刺劃開的口子,他仿佛沒有感覺到自己手臂已經開始顫抖,還在不停的找著。


    太陽高掛與頂,他在下山的岔路上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細的數著筐裏的草藥個數,笑了起來。


    他慢慢下山,走到掛了橫幅收藥草的店門口,用最後一點力氣,將籮筐放在櫃台上。


    店主是個隻有一隻眼睛的中年男人,傳說他參加過南山戰爭,被遠軍斥候砍傷了一隻眼睛,戰勝後便拿著些撫恤金,迴到小鎮開了這家店,沒事倒賣這金南山上的草藥賣給官府。


    “長安,你小子還是有點道的!”那中年男子仔細看了看筐裏的草藥說道。


    “謝大叔,這些夠二錢銀子嗎?”敬長安踮起腳尖勉強才能看到櫃台問道。


    “夠,你隨我來後院。”那男人看了看敬長安的胳膊和腿,歎了口氣說道。


    敬長安才慢慢跨過門欄,看了看屋裏的地板沒有挪步。


    “傷成這樣了,還在乎我地板幹不幹淨?趕緊過來!”那中年男子大聲訓斥道。


    敬長安才慢慢向前走去,那男子拿出一個木盒,抓住長安的兩個胳膊,便開始傾倒藥酒,長安咬牙堅持,愣是沒有叫出一聲。


    男人又拿出棉花,慢慢的將長安胳膊仔細擦拭,包上白酒浸泡晾幹的白布,又將他腿上如法炮製來了一遍。


    給了長安兩錢銀子,還送了雙鞋。便吼道


    “滾吧,以後不收你的了!”


    “大叔!”長安一聽立馬急道。


    “開玩笑的,但是你也不能次次一身傷迴來!”那男人於心不忍便拍了拍敬長安的頭說道。


    敬長安磕頭致謝,拿著那兩錢銀子急忙出了門。


    他又跑去錢莊,換成銅板,再去麵鋪買了兩斤麵,扛在肩頭上開心的不得了。


    迴到自己的家裏,他便又開始和泥,放了些幹草,然後一捧一捧胡在那晚上老是漏風的牆上。


    又跑去自家巷子口前的古井那邊,挑了幾趟水,這才坐在家裏唯一一把木凳子上歇息起來。


    “這才感覺到疼,果然腦子不好使!”敬長安坐在凳子上休息了一會,再動一下胳膊才發現火辣辣的疼,便歎氣道。


    “長安!長安!”


    敬長安聞聲望去,看到自己家牆上多了雙手。趕緊說道


    “哥,別介!我才胡好的!”敬長安忍著痛走到牆邊說道。


    “你小子,唉!要不要?”一個蓬頭垢麵的小孩費勁趴在泥牆上說道。


    “什麽?”


    “鹽巴!”那個趴在牆上的小孩從滿是補丁的褲子裏,拿出一個用破布包好的鹽巴往牆裏的敬長安那邊一丟。


    長安接到後,打開看了看說道。


    “這麽一大塊,你怎麽弄到的?”


    “這要好好的說道說道!等我下!”那小孩從牆裏跳了下來,繞了一圈,其中還能聽到有人的叫罵聲,敬長安便知道他哥又‘拿’人東西了。


    “哎呀!狗子打點水!”那小孩進屋慢慢合上門,拍了拍手,對著敬長安說道。


    長安慢慢移著步子,小孩搖了搖頭,便把長安拉在木凳上坐好,便自己從長安打好水的,水缸裏,拿了些水,洗了一下自己的手。


    “說實話,我真的是耗子鼻子!有麵了哦?”小孩笑著說道。


    “對,夠吃好久的!”長安笑道。


    “真是天時地利人和呀!”小孩去了趟廚房,又拿了些水過去,一會便端出一碗,隻有一丁點麵的湯。


    “把鹽巴拿來!”


    敬長安把放在自己凳子上的鹽巴給了貴哥,貴哥將碗放在地上,拿起鹽巴用筷子刮了兩下,便把這碗‘麵食’給了長安。


    長安小心的喝了一口說道。


    “真香,真好吃!”


    “那是!現在還在打仗,所有東西都停運了,我想著那縣太爺家裏準有存貨,便從狗洞裏一探究竟,誰曾想,一巴掌寬的鹽巴,我就拿些迴來。”


    小孩自己也端了碗,麵湯但沒有放鹽巴說道。


    “你怎麽不放啊?”敬長安問道。


    “你傻啊,先喝一碗,再來的時候放唄,不過你是傷員,特殊特殊!”


    小孩咧嘴一笑,說道。


    “找到自己家裏人了嗎?”敬長安接過小孩看他喝完的碗,便又去盛了一碗端給自己後問道。


    “沒有呢!有一年了吧,誰知道。”


    小孩搖了搖頭道。


    長安口中的哥,原名劉禾,北海潿洲島人,遠軍三渡潮州,和番國水師打了三次,百姓流亡逃於嶺南,和自家親人走散已經有兩年多時間。一直打聽,一直失望。


    “我可是聽那說書老頭說了,遠軍青麵獠牙,披頭散發,如同鬼魅,打下潮州,番國皇帝老兒,竟然拿三年朝廷黃金求和,真他媽晦氣!”


    劉禾吐了口唾沫,將長安喝完的碗筷放到廚房洗完後,迴到長安旁邊坐在地上一個勁歎氣。


    “好人應該有好報吧!”長安撓著頭說道。


    “有嗎?小老弟?你父母也走了兩年了吧!”


    “對!”長安低下頭說道。


    “還想這樣過下去?金南山是那個老道手底下的山頭,按遠軍的進度,不出三年必將打過來!蓼國現在也是風雨飄搖啊!”


    “我才讀了三年書,哥說的我真的不太明白!”長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就是蓼國現在也有危險!要不咱們一起去那老道門下碰碰運氣,說不定學到一招半式?”劉禾問道。


    “怎麽去?他那個山門離我們金南鎮千裏遠啊!”


    長安疑問道。


    “走去啊!說不定到了陵泉我找到了父母親,你不就也好了嗎?讀你的書,以後說不定有機會高中,還能指點一二,說不定以後!”


    劉禾半跪在地上,對著長安一陣吹噓,弄的長安有些飄飄然。


    “那我這家怎麽辦?”長安詢問道。


    “家裏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你把門關好不就行了?”


    “年關除舊迎新,貼對聯什麽的呢?”


    長安又問道。


    “麻煩,那個藥店老板不是對你挺好的嘛?拜托一下,打不了迴來多給點禮錢?”


    劉禾皺眉道


    “好吧,不過如果到了陵泉你還是沒找到父母,我就迴來了。”


    長安想了想說道。


    “那去老道的山門呢?”張貴問道


    “我就不去!”長安擺了手。


    “行!兩天後動身!”劉禾拍了拍膝蓋,大步走了出去。


    剛出門還沒多久,便聽到有人喊著“他在這裏”隨後便是各種摔罐,雞飛狗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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