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幼年起,那些謾罵聲如同惡毒的詛咒一般在她耳邊從來沒有停止過,她一直以為已經擺脫——在弗雷德帶她離開那個陰鬱的地方後。

    可是為什麽無論她走到哪裏都要受到各種質疑與非議?就因為她的紫色眼瞳嗎?就因為她的血統不純正嗎?她已經很努力的隱藏自己,她一直在壓抑自己,不讓憤怒侵占自己,可是……

    為什麽?為什麽?!!

    這世界終究不放過她嗎?

    夏洛一邊悲哀的想著一邊邁出無力的腳步。

    不知怎麽的,今天覺得這條路尤其漫長,尤其寒冷,她渾身都抖得像篩糠似的,浮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一張張冰霜般冷漠麵孔,與被怒火卷得席天蓋地的麵孔。

    深深地,深深地,她一邊走一邊深深地吸氣,像做夢一樣,她希望從沒遇到過艾莉,沒有遇到過這裏的——任何人……

    不知不覺間,夜色漸濃,現在是9點、10點還是11點?

    時間被拋在腦後,她越走越快,漸漸的開始奔跑,就如同多年前她失去茉莉、失去風笛一樣,傷心過後也是一樣的奔跑,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奔跑更能排泄心中滿腔濕濕的水分的方法了,淚水一滴一滴揮灑在地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隻知道這每一顆都是從心底湧出的結晶。

    跑到竹林深處,她不由覺得一陣陣眩暈,天下之大,難道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嗎?難道就沒有可以公正看待她的地方嗎?

    夜晚的竹林在月光下是靜謐的,風吹過的時候,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若不是有這種聲響存在,那簡直可以用用“死寂”兩個字來形容……她從沒走得這麽深過,越是往深處,月光就是越是稀薄,包圍她的完全是一片漆黑,可是她能夠看見,而且不知為何她不想停下腳步,隻想一直的往前走,前方好像有什麽在吸引他,召喚她……

    有點神秘,有點詭異……好像是夢境。

    突然,不遠處有一簇幽藍色的火苗,在黑暗中微弱的燃燒著,雖然很小的一簇,但是風吹不動——是鬼火麽?

    在這樣的夜裏,它的出現好像顯得並不突兀,好像它一直在等待著被誰發現……

    她走上前去,那幽藍色的火苗好像在對她微笑。

    她抬起腳,毫不留情的踩滅了。

    並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隻是不遠處,又亮起一簇,她往前走了幾步,再度踩滅它。與此同時,幾米外,第三簇、第四簇……好像有誰在和她玩遊戲,又好像是在引路,帶她去一個不可知的地方……

    直到第七簇火焰被踩滅後,再也沒有新的亮起來,而她所處的位置,也應該是竹林的最深處了。她覺得有些煩躁,覺得自己在浪費時間,低聲嘟噥道:“什麽鬼玩意?!”手扶著身邊竹子,吐了口氣。

    等等!

    這棵竹子,好像有什麽不對?!

    那麽涼,涼得發冰,根本就不是植物的觸感!!

    她仔細打探起這竹子來,雖然外表和一般的沒有什麽兩樣可是——這根本就是假的!!她推了推,紋絲不動,她又加大力氣,仍是不動。

    奇怪,怎麽會有一棵假的竹子混在這茫茫的竹林裏?剛才的鬼火難道是在指引她找到這裏嗎?

    它一定有什麽特別之處了?

    她又試圖推動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她想了想,轉動了一下竹子,好像動了……再用力一點,果然動了!!

    原來真的是機關!!

    隨著竹子的轉動,她腳下的泥土開始變得鬆動起來,她連忙移開腳步,望著腳下的泥土由鬆動到完全塌落,最後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

    很小的一個洞,隻能容一個人進去,如果是個胖子的恐怕要進去都有困難。

    問題是這裏麵是什麽呢?

    她屏住唿吸,探下身體,往洞裏走去。

    四周並非想象的黑暗,岩壁上可能是雲母之類的結晶體,她仿佛進入了一個鍾乳石岩洞,有滴滴嗒嗒的水聲,腳下是階梯,一條微微傾斜的向下的階梯。

    她小心翼翼的走著。

    這個山莊裏究竟還有多少秘密她不知道,可是她很想,一個一個去解開它們……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麵前出現一道門,看起來像是石頭做的,很沉重,門上有浮雕,那是一對古代的瑞獸,龍頭、馬身、麟腳,卷尾、形狀似獅子,兩側有短翼——原來是貔貅,自古以來就有鎮邪之用。

    她走到門前,推了推,果然是很重,推不開。

    該怎麽辦呢?

    既然是門,就應該有鑰匙,或者是打開它的機關,她把注意力放在貔貅的身上。

    這對貔貅怒目圓睜,嘴長得大大的,好似在貪婪的渴求著什麽……

    錢財?

    她可沒有帶錢啊。怎麽辦才好?直覺告訴她,這裏麵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不然不會藏的這麽隱秘,要不是她無意中走進竹林,要不是那神秘的鬼火,她是怎樣也找不到這裏的。

    夏洛對著門研究了很久,仍是沒有辦法打開它,她突然想到什麽,匆匆離開。

    ********

    淩輝一度有自殺的念頭,在發生車禍後的一段時間裏。他覺得整個世界遺棄了他,他孤零零的在黑暗中掙紮,卻怎麽也找不到光明的蹤跡。

    他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默默的哭泣,哭得很傷心,有一次,他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而且是刻不容緩的解決,他沒有時間多想,就往樓上藏寶樓趕去,那裏有最鋒利的刀劍,很利索的就能解決,不會痛苦很久。他甚至為這個想法感到有一絲興奮,畢竟他已經好久沒有衝動的感覺了。

    於是他打開門,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管家居然站在門口,臉繃得很緊,她說:“少爺你去哪裏?”

    他說:“你管我去哪裏!”好像能看透他心思一般,管家攔在他麵前,有種上戰場的感覺,她說:“少爺你不要想不開。”

    “我沒有想不開,你走開。”他推開她。可她就是不讓,漸漸的,她的眼角淚花盈盈,她說:“不管少爺想做什麽,我都陪著你。”

    “我不要你陪。”他有些氣惱,她怎麽出現在這個節骨眼上?真是討厭的家夥!

    “少爺,守護是我的責任。”她非常的堅持,那下定決心的表情就好像比他要自殺還要悲壯。

    淩輝還是不甘心,他索性說:“我要去死呢?”

    “那我也陪著你死。”

    “你瘋了!”

    “我沒瘋!夫人走了,少爺要跟著走,那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她說得義正言辭。

    “好,好,隨便你!”淩輝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迴房間去了。他畢竟沒有死,那隻是一種衝動,甚至是一種幻覺,死不能解決問題,那是逃避是懦弱的表現。而且,那時候他要是真的死了,哪還有機會見到夏洛呢?

    夏洛。

    她就是他的一個夢,一個他想珍惜卻無法抓住的夢。

    假如他的夢想還在,他想帶著她一起,勾畫那美好的藍圖。

    初見她時他的腦海想起一句詩:“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been waiting long。(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麽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久了。泰戈爾著名的《飛鳥集》)

    是的,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仿佛從還沒有出生起,就在等著她。

    前世、今生。

    跨越了千百年的等待。

    沒有人可以改變,他逃無可逃,他認命。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艾莉,他冷淡而堅定的說:“我的眼裏隻有一個人,而你作為她的朋友不應該這樣。”

    艾莉的淚水漣漣與惱羞成怒都沒有打動他,可是夏洛卻好像對這份友情很在乎,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才好,想要叫住她,可是她頭也不迴的衝出去了。

    剩下他一個人在房間裏不安的等待著。

    依照夏洛那高傲的性子,即使受到什麽傷害也不會在他麵前表現出來。

    但是至少他要肯定她是安全的、隻要她在樓下,在她的房間裏好好待著,他就不會覺得不安。

    可是她許久都沒有迴來。

    他叫人去找她,盡管可能帶來的後果隻是一句她的冷言冷語,但是隻要他不能確定她在哪裏,他就會找她,一直找她,無論她在何處,直到發現她為止。

    “淩輝。”

    他轉過身,看到她。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比月光更慘白的麵容,一雙耀目的紫色眼瞳,冷冷的望著他,眼中沒有半分溫度,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讓人感覺一陣落魄和孤寂在不斷的蔓延,蔓延到整個房間都沉浸在一片冷寂裏。

    “夏洛。”他低低的叫她的名字。

    冰山一樣的美人。幾乎總是不帶感情的看著他,隻除了他迴憶往事的那一次……也許是因為同情吧,那時候她看他她的眼神才是柔和的,可是現在他們又恢複到以往的關係,想要靠近一步是那樣的難。

    “艾莉的事,我感到抱歉。”

    “需要感到抱歉的不是你。”

    “不要交這樣的朋友。”

    “我不要朋友。”她嗤之以鼻。

    “不需要嗎?”他有點失望的看著她,她的心情不好,不應該在這時候和她討論這問題,於是他安慰道:“你別去想了,恩?好好的睡一覺,明天就什麽事都沒有了。”聲音宛如優美的協奏曲,那張浴在月光下的臉高貴而莊重。

    然而她現在已經無暇去想艾莉的事了,紫竹林的發現更為重要,她要弄清楚。

    要問他嗎?她突然有些猶豫了。他知道這件事嗎?就算知道,他要是不願意交出鑰匙呢?

    “淩輝,你知不知道……”

    “什麽事?”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問出口,盡管剛才她那樣衝動,她是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可她還是忍住了。潛意識裏,她在和自己爭鬥著。

    “沒,沒什麽。”她垂下眼睫,輕咬嘴唇,心想也許還是和弗雷德商量一下比較好,現在這樣貿然詢問太衝動了。

    “怎麽了?你有什麽盡管說好了,不開心的話,憋在心裏更難受。”他仍是有些擔心,眼前有些霧蒙蒙的,每當他想看清她的時候,總好像是隔著一層霧。

    夏洛就像他的青春和夢想裏綻放的一朵雪蓮,這朵雪蓮不斷的傳來幽香,仿若前世的記憶被喚醒,仿若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愛著她,一直愛著,在靈魂的深處,甚至在沒有現在這個身體的時候,這朵花兒四季開放,長盛不衰,不管過去、將來。

    對她的感情,沒有絲毫的動搖或者懷疑,艾莉,或者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

    “恩?”他又問。

    “對了,你傷口好些了嗎?”她轉了一個話題。

    “恩。”他有一點意外她的關心,又說:“哲平的事,我的確不知道。”

    “也許,是我錯怪你了。”她輕咬著嘴唇。

    “嗬嗬,夏洛什麽時候才會相信我呢?”雖是玩笑的語氣,他的神色多少有些惆悵。

    “淩輝,你想太多了。”她別過臉,幽幽的說。

    “我不知道為什麽,每當我看著你的時候,就象現在這樣,”他抬起他略帶迷茫的眸子望著她一貫蒼白顯得有些疲倦的臉,憂心忡忡的說:“我就會覺得心痛。就好像,好像,我曾經虧欠過你什麽。而你也並不喜歡我,是嗎?”

    夏洛尷尬的笑起來。

    “夏洛……”他喃喃道:“我記得有一次,我說該怎樣才能對你放手,你說,如果我死了就能放手了,那是開玩笑的、是氣話,對不對?你不會真的要我死吧?”說罷,向她伸出手,分明想要求證。

    但是,這不是氣話,想要放過他……這不可能!

    不可能!!

    盡管他有著天使一般麵容,他憂鬱的眼神,他關懷的神情一度使她陷入迷茫,仿若在大霧中失去方向的船隻,但是,心中埋藏已久的痛苦與仇恨使得她清醒,她不得不再次警告自己,決不能,不能心慈手軟!!

    這樣想著,她終於橫下心,低吼道:“氣話?你憑什麽這樣以為?你不要太高估自己了,淩輝!”

    念到他名字的時候她的聲音明顯的顫抖而異樣,仿佛這個名字是洪水猛獸,讓她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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