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昨不開口提醒他,“走錯路了。”


    迴金椒新城的不是這條路。


    淩臣闕卻置若罔聞,車速沉穩,最後,把車開到了一個地方,雲裳雅透過窗外,是一條人流如梭,鮮花處處的熱鬧花街。


    下了車,瑟瑟的風吹來,雲裳雅脖子縮了縮,緊緊地收攏大衣。


    來往的人流非常多,幸好地麵幹爽,一對一對的情侶勾肩搭背從身邊穿過,打情罵俏,其樂融融,彼此唿出的白霧匯合在一起魍。


    “幹嘛來這裏?”她問。


    “散心,”簡短地迴答,他仰臉深深地吸一口空氣,聞到自然的花香味和泥土味,心頭陰鬱舒散些許。


    追妻路漫長啊,居然沒一個人支持他,不僅僅是雲子弦和雲霖謙,恐怕周邊的朋友都不會讚同.....檎.


    他也弄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變得堅定,似乎除了讓她迴到自己身邊,不會作其他選擇。


    淩臣闕伸手過來握她,被她迅速的閃開。


    兩人一前一後,麵目俊雅的男人走走停停,偶爾轉頭向後看,女人雙手揣在口袋裏慢吞吞地跟在後麵,不情不願。


    別扭的兩人......


    淩臣闕停下腳,等她跟上來再一起走。


    雲裳雅邊走邊張望,許多情侶都把手伸到對方口袋取暖,互相粘得緊緊恨不得把兩個身子整合為一體,唯獨他們這對很不應景。


    慢慢地走著,邊走邊看。


    卻在看到前方一名白衣女子時,怔住了。


    冤家路窄這成語,好象專門為這一幕而生......


    柳研臉色比花瓣還要蒼白,懷裏抱著穆寅夕送她的鮮花和布娃娃,穆寅夕使勁渾身解數逗她歡心,柳研也隻牽強地扯下唇,無精打彩,怏怏不快地隨著人潮而動。


    淩臣闕不時用手擋了下,免得有人撞到了她。


    柳研的視線不經意對過來,倏然眼睛瞪得圓圓的,整個人被僵住了般。


    想不到在這裏碰上了。


    昨天說出那樣的話後,她一天一夜都在等他首先開口勸她迴去,她等他迴心轉意,等他認錯道歉,說那隻不過是一時腦發熱的渾話。


    她等得望眼欲穿,都快按捺不住要拿起電話主動去聯係他。


    穆寅夕極力勸她出來逛街,卻看見他一轉眼和前妻在一起,像個沒事人一樣根本沒受到影響.


    柳研覺得自己傻傻等了一夜,等得實在冤枉,他絲毫沒惦掛著她,更不會主動找迴自己。


    雲裳雅碰碰旁邊人,示意一下,淩臣闕扭頭才看到前麵的人


    柳研漫天的委屈悲憤地爆發出來,手裏的鮮花和布娃娃往穆寅夕手上一放,捂著臉跑開了。


    穆寅夕連忙拉她,卻被她一手甩開。


    雲裳雅默默側身給身旁人讓路,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柳研會有這麽奇怪的反應,但按照往常的話這人肯定會迫不急待地衝過去,可淩臣闕的表現也超出意料,他眼睛雖然緊隨著那人影,卻沒有拔腿去追。


    反而是穆寅夕著急跟上去,離開時,忽然轉身,陰鷙地瞪了她一眼。


    雲裳雅皮膚忽然泛起冷粟,從這眼神中居然看到了深深的厭惡,她招誰惹誰了,不過結了個婚,不僅丈夫討厭她,新婚帶其他女人去度蜜月,丈夫的母親不喜歡她,總愛在雞蛋裏挑她的骨頭,他的朋友也不喜歡她......仿佛她加入到他的生活,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錯也好,對也好,反正都已經結束了......


    雲裳雅側目,好整以瑕地問,“為什麽不去追?”


    他本有些淡淡低落,聞言,輕輕一笑,“你希望我去追?”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她聳肩,心裏暗暗嘀咕無聊。


    “她沒有事,”有穆寅夕看著,他比較放心。


    冬季白天光陰很短,天很快暗下來,兩人找家餐廳用了晚飯,然後才開車迴家。


    剛下車就聽到一陣清脆的腳步聲,雲裳雅關好車門後轉頭去看,迎麵而來的是剛剛才見過麵的柳研,柳研已經整理好情緒,化了淡妝,恢複了往常的光彩照人。


    短短一下午,她已經知道等待淩臣闕自動迴頭已經不可能了,還不如自己主動出擊。


    她掃了雲裳雅一眼,眼尾處閃過猩紅的恨意。


    “臣,怎麽還呆在這,迴家吧,”她手腕靈巧地伸入男人臂彎,挽住他,吳儂軟語地撒妖,“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一直在等你迴家。”


    隔了一個車身,淩臣闕望了一眼對麵的雲裳雅,薄唇儒動,好像臨走前有話要囑咐,可柳研等不及地又搖搖手臂催促,最終欠身坐進車裏,頭也不迴地跟著柳研走了。


    四周一下子冷肅下來,掌心的溫度慢慢裉去。


    雲裳雅目視那輛車消失在夜幕中,好一會兒,才掏出手機繼續給藍馨兒打電話,得到的迴答還是千篇一律的機械提示音,關機。


    生活好像一下子就空虛寂靜起來,平日那些親近的人一個一個不知所終,剩下一個人,不知該做些什麽,這個假期仿佛太長了,她居然想念起上班的忙碌來。


    收好手機,剛要上樓,手機好像感覺到她心情不佳似的,鬧騰地叫囂起來。


    雲裳雅低頭一看,原來是秦墨珂。


    “喂,女人,我離開兩天,有沒有想我?”


    “......沒有。”她斬釘截鐵地迴。


    “好沒良心,我剛買到你喜歡的那種巧克力,打算明天帶迴去,既然你這樣說,算了,不帶了。”


    “哎,等一下......”她急急叫道。


    “你想吃就來巴黎好了,或者重新迴到巴黎怎樣?反正你也跟淩臣闕那人渣離婚了。”


    “迴巴黎?”手指緊扣著手機邊殼,她陷入沉思。


    她曾在巴黎這片土地生活過好幾年。


    雲裳雅決定離家出國,源於和蔣怡的一次衝突。


    家裏大掃除過後,她從學校寄宿迴家後,尖叫:“我媽媽的鞋子呢?”她明明把鞋子整齊放在鞋櫃裏,卻消失不見,那位置擺上其它的鞋子。


    “對不起,我...丟了,”蔣怡如實說。


    “你——”雲裳雅又氣憤又難過,往外推搡著蔣怡,“你憑什麽丟了我媽媽的鞋子,你算什麽東西,你滾出這個家去!"


    就連最後一點可供緬懷的東西都沒有了,她的態度比任何一次都要激動。


    蔣怡當時穿的鞋子是有跟的,被她一推,不知怎地跌到院子裏泥漬了,一身狼藉,眼裏含淚,剛好雲霖謙恰恰看到,一巴掌就揮過來。


    這巴掌,把雲裳雅打懵了。


    “你別瘋了!”雲霖謙是個文化人,信奉以禮待人,君子動口不動手,第一次動手,卻衝著自己的女兒。


    之後,雲霖謙請她原諒蔣怡,說死人的東西總占據活著的人的地方,任誰都會不痛快。


    她心都涼了,一聲不吭申請了法國的一所學府。


    很快,就發現一個人的生活並沒有想象那麽自由無束,在這裏語言不通,生活習慣差異非常大,沒有朋友,生病也沒人虛寒問暖,孤單如潮水湧來。


    很多時候,沒課,她就來到mps國際大廈的廣場休閑區坐著,許多退休的老太老頭在此聊天消遣時光,這也是附近辦公人士午休小憩之地。


    一份白紙,一盒畫筆,一杯奶茶,往往就這樣度過一個下午......


    關於母親,記憶已經模模糊糊。


    唯一記得起的東西,腳底款款的風情,宛如最美的風景。她小時候還偷偷穿過母親的鞋子,腳後跟差了很大一截,仍然樂此不疲。


    無論怎麽臨摹,描得怎麽逼真,感覺就是不一樣的,沒有溫度,沒有香氣,隻是一張枯燥的紙。


    秦墨珂每天都經過這個廣場,驀地從一群銀白老太之中見到一個青絲如雲,膚似白玉的東方女孩,隔離塵世般安靜地,在自己的世界裏專注。


    許多次見到她,都是戴著耳線,安安靜靜地塗塗畫畫。總會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修長的腿不自覺地朝她邁去。


    “在畫什麽?”


    雲裳雅抬頭,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第一次見到秦墨珂的驚豔,比西方人還要欣長的身形,剪裁合體的西裝,陽光如碎金灑在他身上,俊美攝人的五官有一半湮沒在閃閃金光裏,隻露看到堅毅的下巴,至美至魅。


    他主動發問,語氣卻是疏離的。


    擁有出類拔卒長相的人,總是被格外優待。


    雲裳雅也不例外,任何戒備心都生不起來,見他和自己說話,坦然彎唇一笑,把手裏的圖紙遞過去。


    秦墨珂接過來,一張一張翻過去,瞳孔中閃過驚豔之色,“怎麽都是畫鞋子?你難道很喜歡鞋子?”


    明明還是兩個陌生人,卻自然而然的攀談起來。


    “是呀,因為這些鞋子是我媽媽經常穿的......”她悠悠地解釋,忽然卻收口不說了,淡然一笑,竟然在陌生人麵前提起心事,雖不覺得突兀,但卻不大適合。


    原來如此......秦墨珂若有所思。


    看看這些畫紙,無一不是美麗,優雅,聖潔的......這大概也是母親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可是自己的母親呢?


    恐怕連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忽然繃起臉,從口袋裏拿出名片遞給她。


    “剛好,我開了一間設計室,希望你可以過來替我工作。”


    雲裳雅驚訝地瞪直眼,連忙擺手拒絕,“不不不,我隻是隨便畫畫,我不是......我做不了。”


    “三天後下午兩點,希望你能過來麵試。”他突兀地徑自說完,頭也不迴就走了。


    主動邀請她,卻又完全不理會她合不合適,有空與否,又好似根本就不在意她來不來......


    雲裳雅直覺自己遇上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對於秦墨珂來講,更不可思議。


    這本來就是刹那間滋生出來唐突的想法,


    她來或不來,他根本不介意。


    但是,這個吸引住他目光的女孩,他們之間究竟有沒有緣分......有沒有緣分再次相遇?


    雲裳雅不知道秦墨珂對一個接觸不到三分鍾的人,就決定請來替自己工作到底是怎麽想的。以後,她才知道,他的目光是精準,他發現連她身上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潛質。


    三天後,她帶著忐忑的心情來到約好的辦公室,辦公室看起來是新裝修的,桌上占據著各種不同顏色的皮料,錘子剪刀刀模之類用得汗漬漬地發著啞光,顯示出有好多年曆史的質感。


    這迴並沒有見到他本人,反而是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頭子在等她,原來這老頭是位經驗豐富的鞋匠,也是她的“師父”,師父為人很和譪又可親,不斷地誇她圖畫得好,然後手把手地教她關於鞋子的各方麵知識,她就在這裏度過一段畢生難忘的日子。


    .


    五年後,秦墨珂進入為她量身打造的辦公室。


    “我的大設計師,鞋子都設計好了,代言人你決定好誰來當沒有,已經有幾個明星願意主動免費代言,你看你還磨蹭什麽。”幾年的時間,他沒有什麽變化,而她已由身形削薄的學生妹變成自信充實的職場人士。


    雲裳雅漫不經心地翻閱著一本雜誌,搖搖頭,“沒有,這次我想要不一樣的感覺。”


    “你說,你想要什麽樣的感覺?”秦墨珂筆蓋戳著她辦公桌,催促。


    雲裳雅卻答不上來,這幾年和金發碧眼的美女打慣了交道,今年忽然想換些新鮮的感覺,但到底要什麽樣的?她也沒有底,她也不知道,隻知道,想換新......


    她漫無目的翻著雜誌,翻到某頁忽然眼前一亮,“你覺得她怎麽樣?”


    秦墨珂湊過來瞄了眼,頓時豎起拇指,嘖嘖稱讚,“果然有眼光,挑了淩臣闕的女人,的確不凡。”


    “淩臣闕是什麽人?”她好奇。


    秦墨珂又氣又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無語道“你真是個井底之蛙,連淩臣闕都不認識,平時難道你都不看看商業雜誌的嗎?”他在手機上找了個網頁,然後遞給她。


    雲裳雅接過,細細看起來,網頁上麵有關於淩臣闕的一切詳細資料,身高,學曆,家庭背景,甚至容貌,無一不是牛氣轟轟的,被媒體譽為金字塔頂端的男人。


    雲裳雅不由仔細地打量雜誌上的男子,岸然地站在柳研身邊,身穿筆挺的黑色西服,五官輪廓分明俊朗,薄唇冷冽緊抿,深邃如淵的瞳孔直直地仿佛穿透紙張正肆無忌憚地盯著她......


    雲裳雅心頭突兀跳了一下,慌忙把雜誌合上,閉了閉眼,將那古怪的感覺往下壓下去。


    秦墨珂走之前,對她說,“行了,隻要你確定了,我就給他發邀請函。”


    沒費多大周章就和淩臣闕那邊談好了,出乎意料地順暢,柳研此時給一所貴族小學的小朋友教鋼琴,得到這樣的機會自然欣然接受。


    等秦墨珂和雲裳雅從巴黎飛過來正式簽約時,柳研卻毀約要出國學習。


    代言也不過是調劑生活,像這種人,毀約自然毀得起。


    後來,就找了模特出身和柳研長得有幾分象的lidia,雖然跟雲裳雅想象的不一樣,效果很好,她也什麽可說的。


    再後來,雲裳雅就向秦墨珂遞了份辭呈。


    “為什麽辭職?”他大吃一驚,似乎從來沒有想到分離的一天,可平心而論,她也隻不過是他一名職員而已。


    她甜蜜又靦腆的笑意令他心裏劃過不祥的感覺,“我準備結婚了。”


    “結婚?”這消息無異於一顆雷,炸得他腦子裏嗡嗡響,“那個人是誰?”


    “他,”雲裳雅打開手機裏的合照給他看。


    這男人的臉燒成灰他都認得,自以為她就在眼皮子底下,可他們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居然一點都不知情,秦墨珂氣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不陪她一同飛迴來,為那個狗屁的合同,是不是就不會遇上淩臣闕這個混蛋!


    可氣的是,那合同根本沒簽成。


    簽沒簽成都無所謂!


    根本就是一次沒必要的會麵,居然把她給勾走了。


    “我不批!”他把辭呈拍到桌上,臉黑到像鍋底。


    “秦總......”雲裳雅詫異,雖然不想辜負工作,但這樣的愛情,這樣的男子她覺得此生都不會再遇到......


    “你先出去,”秦墨珂冰冷的臉,不想看到她。


    秦墨珂去參加婚禮,看著她為別人披上婚紗,這一幕真是礙眼極了。


    婚禮過後,第二次繼續討論她的辭呈。


    “不批,你還得繼續迴來上班,”秦墨珂這時很平靜,語氣卻仍舊沒得商量。


    雲裳雅咬著唇,十分委屈,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工作和愛情,她明顯想要愛情,卻萬萬不想辜負工作......


    可惜分身無術,她總不能每一天在兩個國家來迴奔波......


    秦墨珂瞥著她為難的樣子,道,“我會把公司遷迴國內,你得繼續迴來給我工作!”


    聞言,雲裳雅十分吃驚,慌忙說,“秦總,你實在沒必要為了我,這樣做太費心費力......”


    說沒說完,秦墨珂那張迷死人的俊臉驟然放大在她眼前,眸子盯著她,薄唇的弧度嘲弄,“沒不到你表麵斯斯文文,內心這麽狂野,你內心裏是不是早就渴望我為了你這樣做?”


    “胡說八道,”她被侃得很不好意思。


    “我是為我們公司著想,不是為你,”秦墨珂挺直腰,聲音倏然又恢複了冷峻,仿佛她自作多情,“既然要遷迴去,各項工作量肯定不少,我不管你結婚不結婚,需要加班時得加班,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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