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公且散,明日再來府中議事。⊙頂頂點說,..”


    曹操發了話,廳中這幾號人也就各自施禮而退。不過在各人禮罷之時,曹操有意無意的瞥了程昱一眼。程昱心中會意,故意走慢了幾步,出廳之後又推內急,就這樣在與二荀、郭嘉分開之後又轉迴了曹操的麵前。


    曹操見程昱去而複還便微微頭,人尚未及開言,程昱便先曹操一步開口道:“主公心中所慮之事,昱已略知一二,且容昱試言。主公可是在為陸義浩即將離去一事而憂心?”


    曹操的雙眼此刻眯得隻剩下了一條縫,但在這細細的眼縫之中,卻時不時的會有精光閃過:“仲德深知吾心!”


    程昱道:“昱以為,這陸仁切不可容其離去!”


    曹操看似隨意的笑了笑道:“仲德何出此言?彼自出仕以來,孤便深知他無為官之意。而他出仕數載至今,已為孤立下了不少功績。如今彼意欲功成身退,孤又豈會橫加阻攔?隻是甚感可惜而已。”


    程昱的年紀其實比曹操還大些,脾氣又是屬於茅坑裏的石頭的那一類型,因此話非常的直:“主公又何必自欺?其實在昱看來,主公早就已經深知陸仁此人切不可放任其離去,隻是不願傷及奉孝等人之心,適才才不得不如此造作的吧?”


    曹操聞言沒有迴話,隻是緊皺起了雙眉,曲指輕輕的敲起了桌案。


    程昱接著道:“恕昱直言,主公一向愛才如命,而這陸義浩又數有功績,主公心中難免會有容忍之意;奉孝、文若、公達三人素與陸仁交厚,今見陸仁已生去意,以親友之義,自然會有助其離去之心而失之計較。但昱則不同,昱因久在鄄城。且並未與陸仁有何交往過從,故此能得旁觀者清之態。”


    曹操依舊在輕輕的敲擊著桌麵,但雙眼已經閉了起來:“仲德不妨細一二,這陸仁為何切不可放任其離去?”


    程昱道:“就大勢而論,主公與袁紹之戰已是在所難免,隻不過兩家都時機未至,亦欠缺出師之名而已,似如此便可謂之曰‘牽一發而動全身’之勢。而以主公與袁紹今日之勢,此戰乃是關乎天下大勢之戰,誰能勝便為天下之霸主。隻是主公之勢遠不及袁紹。主公今之所以能與袁紹抗衡者,乃能抱信守義,聚眾一心而拒強敵之故也,故此能有與袁紹一戰之力。


    “主公既然是倚仗群下一心以抗袁紹,而陸仁若是在這個時候卻突然離去……主公明鑒,今時今日的陸仁已不是當初那個街頭乞食的無名之輩,以他今時今日的名望,他若一去勢必朝野震動,不明就裏者隻怕會令人誤認為是看出主公有敗亡之勢。因而先行舍主公而去另謀生路。就算是暗知隱情者多半也會心生疑慮。若如此,主公聚眾一心之勢便有土崩瓦解之危,隻怕大勢去矣!”


    簡單,就是陸仁這個已經有了很高的聲望的人如果在這個關鍵時刻要是“臨陣脫逃”。很容易會引起大規模的連鎖反應。


    曹操神情一凜。其實這方麵的事,以曹操的聰明才智又哪裏會想不到?所以曹操用力頭道:“仲德之言甚是!”


    程昱接著道:“其實,若陸仁真的是返迴師門以求鑲命補壽,將此事傳揚開來或許也不會有什麽大事。但是人心叵測。若是有人假借此事向主公發難,詐稱陸仁是以此為名棄主公而去,再改投到袁本初的麾下……”


    曹操笑道:“孤素知本初。他絕非能用陸仁之人。且陸仁素輕袁紹,絕無相投之可能。”


    程昱道:“主公會這麽想,但他人卻不會如此設想。再者袁本初雖非能用陸仁之人,但袁紹用人專收名望,以陸仁今日之名望,袁紹豈能無意乎?主公莫要忘了,袁本初之前可上過一道表文,乞調陸仁轉赴河北任職。”


    曹操馬上就沉默了下來。袁紹的那道表文是公開性的,因此絕大多數的人都認為袁紹確實是有招攬陸仁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陸仁要是一走,想不被人誤認為是陸仁暗中會去投奔袁紹都很難。而許昌這裏暗中和袁紹勾勾搭搭的人很多,曹操又會不清楚?陸仁要是來那麽一下,那這連鎖反應真的會沒辦法避免了。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之前曹操對陸仁要走的事還有那麽心軟的話,現在得到了程昱的補足分析,曹操已經是下定了決心了。曹操那是什麽人?愛才如命是不假,但曹操真正想要的是天下。真和天下比起來的話,你的陸仁算根毛線啊?在該有所犧牲的時候,曹操會舍不得犧牲掉你一個的陸仁?


    偏趕上這個時候程昱還要在火上再澆油:“除此之外,昱對陸仁尚有幾分疑慮。彼雖曾用奇術助陣攻破下邳,事後自言折壽一紀,又言其壽本難滿四紀,今當作速離許好尋師延壽。想自古以來仙家長生之極盛,然真能得長生者又能有幾人?不過這陸仁胸中所學極廣,且多為前人所不知之事,故此他曾遇仙緣而得拜師學藝到也有幾分可信,那他欲延壽一事卻也可姑且信之。但是……”


    拖了一個長長的音,程昱的臉色變得十分之陰沉:“主公可還記得在此之前,他為了幫主公強留下劉備一事?當時他用的是什麽借口?”


    曹操的臉色亦為之一變:“他推汝南一地地脈生變,以至穀米吸納地中之毒而成毒米……到是事後他有讓奉孝向孤暗中澄清此事。”


    程昱道:“昱相信他確有奇術在身,但籍由此事亦不難看出他玩弄些裝神弄鬼的伎倆卻也很有一套。如今他推大限將至,欲迴轉師門尋師延壽。昱雖與陸仁不曾相接交往,但卻也曾聽他若是事不及身,就一向都貪生怕死之輩。


    “而今按其所言,已是朝不保夕之時,若真欲延壽,理當不顧一切的舍官而去,而不是還在許都這裏慢慢悠悠的打理宗族家室的安妥之事。再聯想起他心中常懷的辭官歸隱之意……主公,且容昱斷言,陸仁所雲尋師延壽一事,不過是他意欲歸隱的托詞而已。”


    曹操又皺了皺眉:“他想辭官歸隱也不是一天兩天,現在在做足這些善後之事,到也足可見其歸隱之心不假。”


    程昱衝著曹操笑了笑,但臉色卻很快又再度的陰沉了下去。曹操看得出程昱還有話想,就示意程昱把話出來。程昱頭,深深的沉吟道:“其實昱尚有一個憂心之處……主公認為陸仁此人可有大誌於胸?”


    曹操搖了搖頭:“如果換作了其他的人,孤還真不好,但是義浩此子嘛,孤卻敢他從就無有何誌向在胸。若不是他身負奇才可堪一用,他就是一介徹頭徹尾的酒色之徒而已。”


    程昱道:“昱到不這麽認為。在昱看來,這陸仁似乎和一個人很像。”


    “和一個人很像?仲德欲引何人以比之?”


    程昱深深的看了曹操一眼,緩緩的吐出了幾個字:“高祖,劉邦。”


    曹操一聽就驚得有如被天雷擊中了一般,著實被雷了個外焦裏嫩,啞然失笑道:“仲德你此比也未免比之太過了吧?你又怎麽會把區區陸仁與高祖相比較?”


    程昱的迴應不緊不慢:“因為昱覺得現在的陸仁與高祖之初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想高祖劉邦未曾起事之前不過汜水亭長,終日遊手好閑,隻好酒及色,世人皆謂之為痞類,全無英雄之姿,甚至可以高祖劉邦亦本無英雄之誌。


    “但主公可曾想過,造就英雄的往往並非是其人是否胸中有英雄之誌,而是時勢。高祖劉邦便是如此,若不是為時勢所迫,高祖劉邦又豈會舉兵起事?而在起事之後其勢漸成,自然就會有意欲成就功業之人加入到高祖劉邦的麾下,反過來又使高祖之勢愈來愈盛,高祖胸中的英雄之誌亦會愈來愈顯……”


    曹操陰沉著臉向程昱擺了擺手:“仲德你是想什麽就直,不用引用這些古時之比。”


    程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在昱看來,陸仁胸懷的富國之才幹世間罕有人及,而且他雖然無有用兵之能,胸中見識卻常有過人之處,兼之其苦寒出身,故待人兼有謙恭之態,主公就不覺得這樣的陸仁,其實和高祖劉邦在未曾舉事之初是何其相似?


    “或者應該,這陸仁其實有比高祖劉邦更能夠成事的資本,因為隻要給他一塊土地、一些民眾,短短數年之間他就能弄出充裕的錢糧。而有錢糧在手,翻手之間他又能聚起大量的兵馬。有錢糧、有兵馬,自然就會有想在亂世之中成就一番功業的賢士將才投在他的麾下。


    “陸仁初時所欠缺者不過是可招賢納士的名望而已,但時至今日他在世間已廣有賢名,若要招納可為其所用之人已然足矣。再欠者,便是脫離主公掌控而自立的時機。而主公眼下與袁紹大戰在即,對他事已無暇顧及,不正是他尋地而立的最佳時機嗎?以陸仁之才,若得一地為基,又得主公與袁紹交兵的這數年生息之年,隻怕介時他可能會比劉備更加可怕!至少至少,他也可能會成為另一個劉景升,因為在昱的眼中,這陸仁可比劉景升要強得太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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