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小女子知錯了,陸先生就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見識了好不好?家兄尚在家中等待小女子的迴音,若是先生不肯原諒小女子,那、那……”


    陸仁聽著糜貞的話,心說你那什麽那啊?我就不信糜竺真會把你怎麽樣了,別在這裏弄出一副深閨怨婦的樣子行不行?不過這會兒順著台階下才是最要緊的,但如陸仁知道不能迴應得太過爽快直截,因此先是緊鎖起眉頭“熟視”了糜貞好一會,然後側過頭去搖了搖頭,最後又長長的歎了口氣,把這姿態做足之後,陸仁才向糜貞歎息著道:“糜小姐,有些玩笑……是不能亂開的。”


    應該說陸仁那一連串的姿態還挺有效的,至少此刻糜貞心裏的反應是陸仁明明知道那個侍女的事不是玩笑,卻架不住自己的這一番軟磨,已經有了些裝傻妥協之意。糜貞也不怠慢,馬上就裝起了天真浪漫的小女生,來了個撫掌歡笑:“太好了,陸先生不責怪我了!那在大哥那裏,我總算也有個交待了。”


    陸仁見狀啞然,心說我好像沒說過原諒了你的話吧?不過不管是真是假,看著眼前這有如小女生一般的糜貞還真的發不出啥脾氣。想想戲演到現在也差不多了,再演下去沒準會演砸掉,於是陸仁便向糜貞搖了搖頭再歎息道:“罷了罷了!糜小姐,我陸仁算是怕了你了。”


    糜貞可沒收迴那副天真浪漫的小女生樣,仍舊撫掌笑道:“即如此,還是請陸先生迴院舍歇息吧。陸先生終歸是我糜府賓客,總不能讓陸先生露宿於此。”


    陸仁希望的就是這個,但也深知戲的收尾可得收好,所以陸仁是皺了皺眉,遲疑著道:“糜小姐不會再和我……開那種玩笑了吧?”


    糜貞連忙擺手:“不會不會!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陸仁又歎了口氣,比了一個“請”的手勢道:“請糜小姐頭前帶路吧。其實陸仁並沒什麽,到是糜小姐乃是一介弱質女流,在這深夜之時行走在外,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可就是陸仁的過錯了。”


    糜貞知道事情搞定,心中又湧上了幾分自得之意,當下就向稍遠處招了招手,把等候在那裏的糜府家丁招了過來,然後自然是和陸仁一起走在了迴去的路上。走出幾步,糜貞看見陸仁是背著雙手且抬頭望天的樣子,以為陸仁還是有點心情不太好,於是就試圖用聊天的方式來分散陸仁的注意力:“陸先生,你方才躺在那裏以唇為笛吹奏曲樂,這種技藝小女子還從未見過。”


    陸仁一怔,心道:“不會吧?難道漢代還沒有口哨樂嗎?不可能啊!你說樂曲不是人人會玩這說得通,可是口哨這玩意應該人人都能吹、會吹的啊!”


    再看這頭的糜貞嘟起了嘴,看樣子好像是想學陸仁吹口哨,可惜隻是吹出了幾個很漏風的聲音,而且是典型的五音不全。


    陸仁看得啞然失笑,開口指點道:“唇笛(口哨,陸仁自己臨時亂編的名)沒那麽難的,你雙唇別嘟得那麽緊,收迴來一些……對對對,就這樣。還有吐氣的時候別那麽用力,用平時平緩的唿吸即可。至於五音高低,你試著在吹的時候舌尖前後上下的動一動。”


    糜貞試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吹出了幾個像模像樣的口哨音。再試了幾下之後,糜貞扭頭望著陸仁道:“若是想如陸先生那樣流暢自如,會很難嗎?”


    陸仁想了想,搖頭道:“這個還真不好說。其實我當初都沒怎麽學過唇笛之藝,就是自己沒事的時候吹著吹著就吹熟了,自己現在迴想起來都覺得莫名其妙。糜小姐你如果想吹好的話,我到覺得也不必太過刻意的去練。想起來的時候就吹幾下,沒準什麽時候就突然通竅了。”


    糜貞揚了揚眉頭,又問道:“那,陸先生剛才吹奏的又是何曲樂?糜貞雖是女子,卻也粗通文墨、略諳音律,聽得出曲韻中隱隱的帶著幾分悲涼之意。而且陸先生僅以唇笛吹奏,好像也吹奏得並不完整,還有很多地方甚為生硬。”


    可能是因為陸仁這會兒又能混進糜府去避難的緣故,陸仁此刻的心態有些放鬆,一些話也就順嘴說了出來:“那是當然,《仙劍問情》的很多地方是弦樂,用管樂是不太好替代的,更何況我剛才還隻是用口哨在吹。”


    糜貞立馬愣住:“《仙劍問情》?弦樂?管樂?口哨?”


    陸仁猛然驚醒過來,知道自己說了些不太適合這個時代的話,腦筋急轉之下趕緊補救道:“什麽仙劍?我說的是‘弦歌’,是你聽錯了吧?”


    “弦歌問情?”


    陸仁趕緊點頭。其實《仙劍問情》原本是《仙劍三外傳》的插曲,當時都並不算太引人注意。但是後來在《仙劍四》裏作為琴姬那一段劇情的頂峰,卻大放了異彩,而琴姬那一段的章節名稱就叫“弦歌問情”。而對於仙劍粉來說,把“弦歌問情”作為《仙劍問情》的別名亦無不可。


    當然這些和此刻的陸仁扯不上什麽關係,陸仁不敢用《仙劍問情》這個曲名,主要是怕“仙劍”這倆字一傳出來,可能會被人誤以為陸仁是黃巾教教徒那樣的神棍,這要搞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


    好在糜貞對這個沒怎麽注意,而是好奇的問道:“那何謂弦樂?何謂管樂?”


    陸仁暗中鬆了口氣,再想了想之後就解釋道:“其實簡單點說,這曲《弦歌問情》是需要琴笛合奏的。琴以弦鳴,笛以管響,所以我有時候會稱其為弦樂、管樂。還有口哨就是唇笛了。”


    糜貞“哦”了一聲表示了解了,但馬上就好像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又向陸仁追著道:“是了,昔日蔡中郎的琴笛之藝天下聞名,會譜出這樣的曲樂也在情理之中。現在陸先生說這曲《弦歌問情》當以琴笛合奏方可,那陸先生你是不是會撫琴?”


    陸仁心說我哪會彈琴?而且還是古琴!這還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過這個事隨便推脫一下也就行了:“糜小姐說笑了。我的笛藝是勉強偷學來的,偶爾得閑去玩,可以借牧童的牧笛來練練,可這琴藝……我一個小雜役,你讓我上哪去借琴練藝啊?”


    而且再想了想之後,陸仁還是覺得應該說一點點的實話:“還有啊糜小姐,這曲《弦歌問情》並非是蔡中郎所作,是我流浪四方之時,從一個癡情的女子那裏學來的。”


    為什麽陸仁會在這裏說《仙劍問情》不是蔡邕所創?其實陸仁也是怕萬一。在陸仁的主觀意識當中,《仙劍問情》的曲韻裏那種愛情的味道太濃了,就曲風而言真不像是蔡邕那種儒家文士會譜出來的東西。如果隻是糊弄一般人到也罷了,可真要是碰上了深諳音律的主,陸仁的西洋鏡不當場就被戳穿了嗎?因此在某些事情上,還是說真話比較好,某個名人不也曾說話真正成功的謊言是帶著幾分實話的謊言嗎?


    不過糜貞卻顯得有幾分失望:“竟然不是蔡中郎所創的曲樂……”


    陸仁在心裏對糜貞暗豎中指。因為陸仁知道糜貞會有這種失望的原因,肯定是指不是蔡邕遺留下來的東西,對賺取名聲恐怕沒什麽幫助。說簡單點,就是糜貞的功利心有點重。


    可就在這時,糜貞忽然“嗬嗬嗬”的笑了幾聲,然後很是神往的道:“方才的那曲《弦歌問情》雖不是蔡中郎所譜,但也是難得一見的佳作,若能流傳出去亦是美事。笛樂有陸先生你在自然是沒有問題,到是這琴樂……蔡中郎已然身故,不敢唐突。不過若是陸先生的笛,與蔡中郎之女蔡昭姬的琴來合奏此曲,那又該是怎樣的情景?或許會教人聽得如醉如癡吧。”


    “……”陸仁無語,心說你還真敢想!扯上我不夠,居然還想把蔡琰也扯上來幫你們糜家賺取名聲?而陸仁一念至此,實在是有些忍無可忍的向糜貞大潑冷水:“糜小姐你就不要癡心妄想了。昭姬遠在長安,與徐州有千裏之遙,且路途之上多有賊寇,又如何能接得過來?”


    糜貞再次愣住,隨即睜大了雙眼向陸仁問道:“陸先生,你最近數年是去了哪兒啊?怎麽會說蔡昭姬身在長安?”


    陸仁也愣住了,遲疑道:“昭姬……不在長安?可蔡中郎不是死在了長安嗎?”


    糜貞看了看陸仁,搖搖頭道:“陸先生你可能是哪裏搞錯了。蔡中郎當初雖然是被奸賊董卓強征入京,但蔡中郎深知董卓這樣的殘暴之人必然會禍亂國家,天下英豪也必然會憤而討之,介時自己身在董卓之側可能會遭玉石之禍。因此為免禍及家人,蔡中郎是孤身入京,並沒有帶上任何的家人。”


    換了口氣,糜貞接著道:“而且適逢昭姬已到婚嫁之年,與河內衛家又早有婚約,所以在入京之前蔡中郎就急急的將昭姬送嫁去了河內。後來衛仲道病故,昭姬與衛家人不和,一怒之下是曾去了洛陽迴到其父的身邊,卻被蔡中郎嗬斥了一番之後,送迴了陳留故居。再往後洛陽被董卓焚毀,陳留與長安之間的路途道絕,蔡昭姬也就一直沒能迴到蔡中郎的身邊,今時今日仍住在陳留故居。”


    陸仁聽了這些之後有些茫然,老半晌的才迴過神來,心中暗道:“原來是這樣?那史料上關於蔡琰身世的另一種推斷是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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