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小廝慌慌張張過來時,洛乾才剛剛摸到碗。


    “醒來了?怎麽這麽快。”


    聽完描述,洛乾了解到他們一發現昏死的“明霜”突然有動靜就逃了出來。這也是無奈之舉,當天發狂的樣子他們都是見識過的。


    他不慌不忙地加上菜,隨他們一起來到關押明霜的廂房。看到洛乾進去,小廝皆是一溜煙地離去各自忙活了。


    其實屋內的“明霜”被捆著,不至於再次發狂傷人吧?洛乾好奇地打量起躺在地上的那人,比之前要痛苦許多,臉上的表情都扭成一團了。


    該不是真的要發狂了吧?


    不過,他想到雲驚蟄說過這殘魂怕他,於是壯起膽子大聲嗬斥一句“喂!我警告你,你再亂動我就過來了!”


    “明霜”狠狠瞪了他一眼,張開嘴巴好像在喊什麽。怎麽一點都沒有怕他的模樣?


    這不合理,莫非殘魂也會“進階”?洛乾湊過去幾步,“你不是說我的身體會發光嗎?你要是再亂來,我就……”話頭卻卡住了,他能怎麽對付殘魂?“我就過來閃瞎你!”


    如果把外衣脫掉的話,殘魂說的光芒應該會更耀眼。屆時就能把殘魂嚇到跪地求饒,他洛乾便能在洛府威風一把。


    正在他考慮脫幾件比較合適時,“明霜”蠕動身子靠到他腳前。他居然發動“鐵頭功”撞到他小腿上,疼的洛乾齜牙咧嘴。未等洛乾開腔,就聽到“明霜”口中傳出嘶啞的聲音


    “我要水、水……”


    這聲音完全不是暈倒前的那種尖細聲音。


    之前他就注意到,殘魂附在明霜身上時說話的聲音都比往前尖細許多。雖然已經快有兩天沒給它水和食物,殘魂一直保持著充沛的精力。


    洛乾心中有些疑惑,決定先試著倒點水喂給“明霜”喝。


    解渴之後的“明霜”也算緩過來,恰好看到洛乾放在桌子上的飯碗。於是欣喜喊他“洛兄,這是給我端來的飯嗎?”


    當然不是……洛乾的內心在抗拒,盡管還是把飯碗拱手相讓。他有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眼前這個不是殘魂,而是明霜。


    雲驚蟄走前叮囑過不能頻繁給“明霜”飲食,這是餓上兩天的原因之一;其次則是雲驚蟄交代過明霜鬥不過附魂,幾乎不可能自己“醒來”,也就是說在她迴來之前,掌控明霜身體的基本上是煉屍殘魂。


    當初她就以防殘魂使詭計假扮明霜,特意提醒他們不給明霜鬆綁。


    於是在明霜提出解開繩子時,洛乾毫不猶豫拒絕掉他的請求。


    明霜也隻能坐在原地歎息,那夜負傷的他雖然在妖女相助下驅掉冰晶毒性,也抵抗不住殘魂順著冰晶趁虛而入。


    這陣子,他幾乎時時刻刻在與殘魂爭奪身體的掌控權,已經累的筋疲力盡。不然,這樣一根普通繩子怎麽綁的了他?


    看到把守自己的人居然是煉氣期邊緣的洛乾,明霜此時心底多了點惱火。他記起初次見到此人時,覺得是個通透世事的青年,心底覺得引為知己其實也不錯。


    等到實際接觸時,師妹不知為何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這實在罕見。那丫頭從來是個不會正眼瞧弱者的。


    洛乾才在屋子踱了會步,明霜瞧見就無比心煩地開始趕人,“我不會跑嘞,不如你先去外邊忙活?對了,我師妹是去處理那個煉屍了吧。”


    明霜的話讓洛乾認真想了想,煉屍不是正被什麽釘子封在石牢麽?


    “不是吧,雲姑娘沒說要幹什麽。”


    洛乾不知道雲驚蟄外出是為的什麽,比起這個,他更好奇明霜身上的謎團。


    眼前的人若真是明霜,那就說明殘魂暫時是“昏”過去了;方才口吐白沫的既然是殘魂,那是什麽導致的呢?


    兩魂一體,在洛乾眼裏新鮮得很。


    身體的主人是明霜,明霜卻因打不過殘魂而被控製;現在殘魂發生那樣的異狀,一定是受傷了,也不排除真的餓壞了。


    明霜被他盯的發毛,畢竟洛乾觀察他的眼神像是在解剖一般,恨不得挖出髒腑的那種。“盯啥呢你?”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若不是受了傷……哎!


    那小子一臉誠懇地提出自己的問題“你怎麽醒過來的?雲姑娘料定你不會醒來。”


    “你別小看我行不?誰說我打不過那個殘魂了?”


    “雲姑娘說的。”


    洛乾的眼神當真是純真清澈。


    “咳咳!”明霜尷尬地老臉一紅,“魂魄之間的鬥爭,本是機密,不便與凡人說的——我簡短交待,倒也無妨。


    咳!我……我本來躲起來了,沒想到這殘魂突然被一道金光打傷了。我就醒了。”


    一道金光?


    洛乾心底的猜測大致可以落實了。


    殘魂說他的身體會發光,可是普通人的身體怎麽會發光呢?不是吃了什麽奇物就是身上帶著寶物。


    起初他覺得撿到的綢包可能隻是人家小姑娘的小玩意,現在想來,應當是綢包裏的玉玦才是一件奇寶!


    這寶物在他身上,在殘魂眼裏就照出他一身金光;當他掏出綢包時,殘魂被金光刺到而負傷,這才給明霜機會迴來。


    甚至還有可能是由玉玦藏在他身上,才影響到他的童子尿變成“聖水”。這一切纏繞成結,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撿那個綢包。


    不撿綢包,就不會有“聖水”,髒水盾也不會進階;髒水盾不進階,那個禿頭早就被明霜抓住了,哪能落得重傷還被附體呢?


    不被附體,他也不會中止學劍,雲驚蟄也不會出門。


    殊不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


    此時洛乾雖然是想通了的,卻並不打算告知明霜。看他滿臉不樂意,洛乾也正好懶得同他多說什麽。


    與掃大街相比,待在洛府白吃白喝好像也挺瀟灑。


    對這一點,楊浦歸是羨慕極了他的差事,一得空就過來蹭酒喝。他倆離家算起來也有幾個月了,本事沒學上什麽,酒量是練上去了。


    氣溫漸冷,連綿的秋雨如約而至。沒幾日殘魂就恢複好重新占據明霜的身體,洛乾每天都按時給他送上一小碗飯。


    終於在第十日的黃昏把雲驚蟄等迴來了。


    她一身都給淋濕透了,翻進院子的時候還帶著吧嗒吧嗒的水聲。洛乾正在殘魂麵前吃飯,還剩幾口,雲驚蟄進屋就把他喊了出去。


    他看到雲驚蟄身後走出一個同樣淋濕的粉衣女子進屋,還帶了上門。裏麵傳出說話的聲音,就在他好奇的時候,一隻小手就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拉走了。


    “那位姑娘是來給明兄療傷嗎?”


    “不用管他們。”


    雲驚蟄拽著他往外走,考慮一會將人帶迴自己休息的院落。她暫居在洛府一個偏僻的院子裏,是靠著竹苑的,洛乾之前從未來過。


    由於下著雨,雲驚蟄不好意思下逐客令,也覺得此時打擾洛少爺有些不妥。於是將洛乾帶到自己的小院子裏,她便先去沐浴更衣了。


    點上油燈,屋內的擺設照的一清二楚。中央擺著張陳舊斑駁的木桌,素雕屏風隔在羅帳前,窗前則是一張幾案。案上散著幾卷書,攤開一堆信箋。


    這幾卷都是醫書,每一頁都有簪花小楷的批注。他是真沒想到,雲驚蟄不僅善劍,對醫術也有頗有心得。


    等到雲驚蟄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捧著這些書看了多時。


    是一個疲憊的女聲將他從書中拉出來的。“洛哥哥,今天先休息吧。這些書你要是喜歡看,明天就帶迴去看吧。”


    “呃……”其實亂動屋主人的東西,可不是一種禮貌的行為。洛乾擺好書卷,伸了個懶腰,突然想到了什麽,“你要休息了吧?那我就先迴去了。”


    她正在擦頭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嫌我屋小就直說。”


    “雲姑娘你別誤會,我這一個大男人……本來就不該進你一個姑娘家的屋子。”


    “這是江師兄以前在洛府的時候,特意拾掇的屋子。”她抱出一床被褥放到軟榻上整理好,示意洛乾到屏風後的床上睡覺。


    這使洛乾受寵若驚,雲姑娘竟然以臥床待客,自己則在榻上對付了一夜。


    到了大清早,洛府的平靜又被打破了。洛乾還在睡意朦朧的時候,外頭就響起一個男人帶著怒火的喊聲。


    “雲驚蟄!雲驚蟄!你給我出來!你什麽意思啊?開門啊!開門……”


    實在是擾人清夢。洛乾還是第一次和女孩子睡在一個屋子裏,隔了一道屏風。但這種引人遐想的氣氛應該是美好的——雖然沾枕就是唿唿大睡起來。


    在他穿衣的時候,就瞥到雲驚蟄披上鬥篷打開了門。


    門外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小雨,頂雨過來的人就是明霜。他衝進屋就指著雲驚蟄叫嚷起來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把她喊過來,你怎麽就是不聽?你以為她能克製這種五行之外的東西?”


    雲驚蟄冷冷道“你不是醒了麽?那就說明讓她過來還是可以有用的。”


    “雲驚蟄!”明霜攥緊拳頭,竭力克製不對自己師妹出手。


    屏風後又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正是洛乾。洛乾看到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就將雲驚蟄拉到自己身後。


    他知道自己現在儀容不佳,但是明霜看上去也不過如此。“明兄,你怎麽衣服都沒穿好就過來了?天冷了,還是迴去多加點衣服吧。”


    看到洛乾,明霜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分,“你怎麽在我師妹的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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