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迴京


    賀景風眼看著林沁跌下馬背,卻趕不及相救。


    幸好如今隗小二的殘兵皆已殺盡,林沁騎著的馬兒也是養熟了的,並沒有出什麽大事。


    眾人一陣慌亂,當即便有人搶先上前,將林沁帶到了城牆邊。


    賀景風忙上前探看。


    隻見林沁雙眼緊閉,臉色慘白,嘴角不見一絲血色。


    “快!叫軍醫來!”賀景風吼道。


    林淵原先在城牆上盯著戰況,如今也將手中的事兒一股腦丟給了副將,帶著軍醫疾步趕來。


    也不知幸是不幸,交戰時軍醫都是在近處候著的,很快便趕到了林沁身邊。


    “這……”軍醫看了看林沁的臉色,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又探了脈息,倒是有些疑惑的樣子:“這或許是……”


    林淵急道:“或許是什麽?吞吞吐吐的,要你何用?”


    軍醫忙辯解道:“下官擅長外傷,林將軍這兒……下官不敢妄下定論啊!還是趕緊去城中請個正經的大夫看看吧!”


    賀景風沉聲問:“到底如何?”


    “林沁向來身子強健,好端端的就在馬背上昏了過去,必然有個緣故!”


    “大夫過來還有些時候,你好賴也是學過醫術的,甭管擅不擅長,先說說你診出來是如何?”


    軍醫又猶豫了一小會兒,方說:“依下官看,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像是喜脈……”


    說完趕忙加了句:“隻是下官實在不精此道,未對症不敢下藥啊!”


    賀景風先是一喜,複又擔憂了起來。


    這幾日林沁騎馬打仗,揮刀射箭的,若真是喜脈,隻怕……


    “賀將軍且等等,等大夫來了,再說能否挪動,如何開藥吧!”


    軍醫見賀景風似有要將林沁抱迴城內的架勢,趕忙開口阻止。


    就林將軍這幾日這折騰勁兒,人都暈過去了!再一挪動,孩子如何能保?


    眾人耐心等了許久,倒是司徒禮先帶著隨軍的禦醫來了。


    林淵長舒一口氣。


    差點忘了,老聖人身份尊貴,出征時聖上帶了四個禦醫來。


    禦醫雖有各自擅長的地方,但旁的也不能落下。不管遇上什麽病,個個兒都能治!


    四個禦醫一一看過,又聚在一塊兒商量了幾句。


    其中領頭之人這才說道:“安國公確是喜脈無誤!”


    “隻是這幾日……勞累了,難免動了胎氣,這才暈了過去。”


    “幸好安國公素來身子強健,倒沒什麽大礙。隻是這一胎……”


    “如何?”賀景風黑著張臉問。


    禦醫搖了搖頭:“安國公有孕不過一個月,胎氣本就極弱。這一番勞累,算是傷著了根本……若要保胎,怕是要傷了大人……”


    賀景風一愣,當即說道:“那就不保了……”


    “等一下……”林沁已是醒了過來,“要保!興許就是個閨女呢?”


    林沁執意要保此胎,眾人苦勸不住,隻得先行返京。


    畢竟大軍剛剛得勝,正是該迴京封賞的時候。


    若為了林沁耽擱在這裏,士卒們生了怨氣,反倒是害了她。


    而賀景風則留了下來,一麵照顧林沁養胎,一麵處理與北狄的善後事宜。


    倒是司徒暘,也帶著李進寶留了下來。


    他在北城呆了近十年,再怎麽頹靡,到底也有了些根基。


    如今戰事剛過,他留下來好歹能安一安北城百姓心。等賀景風進京時,一同上路。


    戰事結束那日是六月二十,等林沁啟程迴京,已是九月二十。


    林沁原本八月裏頭就嚷嚷著想要迴京了。


    畢竟算來也有三個月了,想來也該是穩當了。


    賀景風心細,非叫司徒禮留下的禦醫一日三次來請脈,連看三天,若是無礙才肯走。


    這一看倒是看出些問題來。


    禦醫原也是極盡心的,畢竟這位安國公可是金貴的緊!


    不僅有老聖人留下的吩咐,還有聖上特地遣人從京中送來藥材。


    隻是再盡心,也架不住日子淺。


    即便每日晌午請一次脈,也難免有些疏漏。


    這迴一日早中晚三次脈,放一塊兒一比較,立馬看出了不同。


    這是雙胎啊!


    就這麽一折騰,林沁便在北城多呆了一個月。


    也幸好發現的早,不然這一路怕是要辛苦許多。


    林沁躺在馬車裏,懶洋洋的衝著賀景風抱怨:“七月府試、八月院試鄉試、九月初會試,就連殿試也該在四天前比完了……也不知湘雲考的怎麽樣了……”


    “這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寫封信來說一說。”


    “咱們不在京裏,她怕是能翻出天去!保不齊一早兒就打算好了要瞞著咱們將武舉一氣兒比完呢!”


    賀景風笑著安慰她:“湘雲即便真想翻出天去,也翻不過你的五指山!你且寬心。”


    “確實。”林沁想了想,點了點頭,“以湘雲現在這樣兒,府試是沒問題的,院試已是勉強……頂天了撞著大運過個鄉試,再想往後卻是沒戲了。”


    賀景風見她不再想著事兒,趕忙說:“好生睡一覺,很快就能進京了。”


    林沁嫌棄道:“這車走的這麽慢,哪裏是睡一覺就能進京的?隻怕明日的明日的明日,我都睡傻了,京城的邊兒都沒能摸到呢!”


    從北城到京城,快則三日慢則五日的路兒,兩人硬是走了一個月才到。


    司徒暘已是快被逼瘋了!


    這一路簡直是挪過來的!


    若非他與李進寶共乘一騎,還有個人能說說話兒,司徒暘恍惚間都要覺得自己能數出馬蹄子走了多少步!


    他剛一看到京城的城門,便立刻來了精神。


    也不管賀景風能不能看到,對著馬車一拱手,說:“如今已經到了京城,我……我想念老聖人,就先走一步了!”


    說罷,也不等迴音,打馬便走。


    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馬車裏的人才不在意呢。


    林沁正纏著賀景風要走快一些:“如今已是到了京城外頭,上了官道了。路寬且平,快一些也沒事兒!”


    賀景風無情的拒絕了:“從北城到京城,一路緩行,都走了九十九步了!隻差最後一步便可迴府了,可不能在這時候前功盡棄!”


    林沁一路走來,早已是沒了脾氣。


    聞言也不過抱怨了句:“這車換兩隻大王八來拉隻怕還能快一些!”


    馬車停在了平國公府門前。


    司徒暘倒還算靠譜,進了城還記得派人來林家說一聲。


    此時林如海帶著林黛玉、賀瑞炘、賀瑞炯,林淵帶著司徒晞、林明熙都等在了平國公府大門前。


    林沁探出個頭來看了看,笑道:“總算是迴來了!”


    黛玉聞言,鼻子一酸,當即落下了眼淚。


    林如海和林淵也不太好受。


    女子懷胎生子本就是過生死關,可是林沁卻還在戰場上走了個來迴……


    賀景風跳下了馬車,說道:“大家先進去吧!”


    又對門房說:“將側門開了走馬車。也不必講究了,能少走一步是一步。”


    門房連聲應下:“好咧!要將馬房最好的車把式叫出來嗎?”


    賀景風搖了搖頭:“不必。趕車的本就是個熟手,這一路都挺穩當的。”


    好容易在外院下了車,天冬、麥冬便圍了上來。


    還有跟著林沁一塊兒迴來的忍冬、款東,四人將林沁為了個嚴嚴實實的,扶著她向內院走去。


    隻差沒將人抬起來!


    “應該準備個轎子的……”司徒晞懊惱道。


    平國公府、定國侯府兩家都是不耐煩坐轎子的,家中來客也都是一路走進來的。


    齊恆侯府原還有個轎子,隻是林沁說多走動能強身健體,那轎子早不知放那兒去了。


    林沁笑道:“可算了吧!這一路我坐的都煩了!你若此時叫人抬出個轎子來,我能叫人把它拆了燒柴!”


    “再不讓我走動走動,我……湘雲?”


    內院門口探頭張望的,可不正是史湘雲?


    史家早命人在城門口等了兩三個月了,今兒終於是等到了安國公進京的消息。


    耐不住湘雲的央求,保齡侯夫人便領著她和史涘之,來做了不速之客。


    保齡侯夫人進了門喝過茶,便善解人意的表示自己不用人陪,卻將湘雲留下了。


    林家人能拋開規矩,一股腦兒在平國公府門前相迎,史家人作為客人可不行。


    等了許久才聽聞外頭有動靜,湘雲抽了空兒溜出來,正好碰上。


    “幹娘!”


    湘雲驚喜的大叫一聲,衝了過來。


    卻在快跑到林沁跟前時刹住了腳,小心翼翼的靠過來扶住了林沁。


    林沁也沒什麽久別重逢的愁緒來,當即便問道:“武舉考的如何了?府試可過了?”


    湘雲小臉一皺,忙說:“過了過了,這怎麽能不過呢!”


    林沁點頭:“我想也是。你若連府試都過不去,也不必再想著武舉了。”


    又問:“院試呢?可去試了?別是連鄉試也去考了吧?”


    “我出了北城還同你幹爹說起呢,就你這脾氣,隻怕是悄沒聲兒的便想要將後頭幾場一塊兒考了。”


    湘雲囁嚅道:“幹娘您前兒不是說許我這科考兩場嘛,院試當然也過了……”


    “你還好意思說?怎麽不說說你死活要去考鄉試的事兒?”


    保齡侯夫人從裏頭迎了出來,一開口便拆了湘雲的台。


    林沁點了點湘雲的額頭:“想來是沒過了?定是覺得不好意思了,才瞞住不說的。”


    湘雲腆這張臉,笑道:“幹娘您也知道,我這不是火候沒到,還得再練兩年嘛!”


    說話間,已是走到了裏間,眾人依次坐下。


    賀景風安頓好林沁,便和林如海、林淵一塊兒出去了。


    臨走時吩咐忍冬去門口迎一迎,宮裏隻怕要指太醫來。


    黛玉將一切記在心裏,關切的問:“姑姑一路迴京,身子可好?”


    林沁看著小大人似的黛玉,愣了愣神,忙說:“好得很,我如今上山打個虎都是可以的!”


    黛玉端了碗杏仁牛乳來,搖頭道:“姑姑可別嚇唬我了!”


    “先將這碗牛乳喝了,廚房裏頭熱好了甜鹹點心,一會兒便送來。”


    又對保齡侯夫人賠罪道:“讓夫人見笑了。”


    林沁看著麵麵俱到的黛玉,心中一歎。


    初見時黛玉不過六歲,還是個小孩兒。如今六年過去了,也成了半大的姑娘了。既能將家中上下打理的處處妥帖,又能讀書科舉還得了個小三元……


    雖說可能世間再沒有葬花吟,但到底是改了命了……


    林沁一口喝幹了牛乳:“總算是趕得及迴家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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