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朵杏花

    皇後親自給李信張羅周歲宴,徐杏這個準太子妃當然也得赴宴。

    隻不過,徐杏既然猜到了李信的真實身份,自然也能猜到,皇後突然的張羅著要給李信辦周歲宴,怕也沒那麽簡單。

    皇後對雁奴這個嫡長孫倒有幾分喜歡,但對李信……她來東宮也有一年時間了,她從未看出皇後對李信有什麽祖孫之情。

    雁奴倒常往太極宮那邊去,李信則是幾乎從未出過東宮的。不論從前是被曹氏養,還是如今又被徐妙芝要了迴去養,她都未曾見皇後召見過李信。

    想著皇後對秦王的偏愛,徐杏也不難猜到,怕皇後是聽了秦王的什麽讒言。

    而秦王為何要如此關心李信呢?答案自然是,他也知道了李信的真實身份。

    徐杏不會認為秦王是想在李信這裏盡父親之責,憑她對秦王淺薄的了解,秦王就不是一個仁厚之人。

    再說,他府上子嗣又不止一個,又未見他對徐妙芝有多喜歡。那日太子在東宮設宴款待秦王,她能從秦王對待徐妙芝的反應中看出來,他對徐妙芝不但毫無男女之情,反倒還有點憎惡之意。

    他如此籌謀,想來是有行奸之心。

    李信和徐妙芝多活一日,於他這位位高權重的親王來說,便是多一日的危險。隻有將這二人除去,他才能高枕無憂。

    太子心計頗深,行事不顯山不露水。他既早知李信並非他之子,肯定能猜到此宴乃鴻門宴。

    所以,與其說這是一場李信的周歲宴,倒不如說是太子和秦王暗中較量的一個飯局。

    可以預見到時候宮宴上肯定雞飛狗跳,徐杏本是不想去的。不過,想著太子那一世生死未知,徐杏心中多少也有些擔心。

    她怕到底秦王技高一籌,見殺徐妙芝母子不成,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目標轉去太子身上,殺了太子。

    這種皇室子弟同室操戈之事,史書上常能見到,並不新鮮。

    徐杏雖知道她不過隻一微末小人物,若是秦王真有此心思的話,便是她去,也不可能幫得上什麽忙。不過,她又總覺得,她多多少少算是有些先見之明的。

    屆時伴在太子身邊,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她可提醒一二。

    徐杏覺得太子應該拿此事在暗中策劃什麽了,隻要能好好利用住這個機會,秦王便是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隻

    要太子和雁奴都能好好的,她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皇後這次為李信設的周歲宴,也還是家宴。除了四兄弟及其家眷外,也沒有旁人在場。

    連聖人都沒在。

    徐杏到了皇後這裏後,看到是這樣冷清的周歲宴,心中更是篤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皇後是聽了秦王的建議才張羅的這次周歲宴,而秦王欲在這場周歲宴上動手,所以,又力勸皇後盡量不要叫旁人。

    也就是說,人來的越少越好。

    但既然是李信的周歲宴,秦王這個“叔父”參加了,其他二位嫡親的叔父自然不能缺席。所以,齊王衛王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徐妙芝意不在兒子的這場周歲宴,她想見秦王。所以一來,便一直暗中給秦王遞眼色。

    想讓秦王出去一下,她想和他單獨談談。

    奈何媚眼都拋給了瞎子看,秦王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要麽顧著和坐在他身邊的秦王妃說話,要麽則和衛王說幾句。

    徐妙芝卻很著急,這會兒如坐針氈。

    徐杏和太子坐一處,雁奴一個人坐在他們二人下手的位置。再下麵就是徐妙芝,李信如今也有一周歲大了,他和自己生母坐一起。

    齊王夫婦則坐在徐妙芝母子後麵。

    徐杏這會兒心思並不在吃食和歌舞上麵,每一個端酒上菜靠過來的婢子,她都十分警惕。她想著,秦王若要在這種場合動手,他勢必是不可能親自動手的。

    肯定要假借他人之手,而這個人,還得是能靠近徐妙芝母子身邊的。

    她思來想去,覺得奉命行兇之人,應該此刻就藏匿在大殿內。不是這些歌女舞女,就是侍奉在一旁的婢女。

    “怎麽不吃?”太子見身邊的人神色不對,倒湊過來問了一聲。

    徐杏突然迴神還有些驚了下,然後搖了搖頭。

    “沒什麽。”突然反應過來太子問她的是“為何不吃”,而不是“你怎麽了”,徐杏忙又補迴道,“不太餓。”

    太子則又說:“皇後在上麵看著,你多少吃一點。”

    徐杏朝上位去看了眼,果見皇後這會兒正目視著她,她忙收迴目光來,拿起竹箸夾了點吃的送嘴裏。

    皇後目光在徐杏麵上逗留片刻,之後挪至太子身上。

    她對太子說:“本宮知這些日子來,你們兄弟間不太和睦。但你

    身為兄長,理當和睦兄弟,愛護幼弟,而不是領頭對自己親弟弟行打壓。你許不知,今兒信兒這周歲宴,還是秦王勸本宮擺下的。秦王說,昔日徐昭訓曾得罪過他的事,他早不在意了。如今吃這頓飯,就是為了告訴你,他心裏始終是有你這個兄長的。”

    皇後這番話說的陰陽怪氣,在場的四兄弟中,除了秦王聽了舒服外,其他三人都不舒服。

    但太子衛王都是內斂穩重的性子,便是心中對皇後百般有成見,至少明著也不會頂撞。

    但齊王就不一樣了,齊王從來對皇後偏心秦王就看不順眼。每逢皇後如此貶低其他幾個而抬高秦王,齊王就是不服氣。

    所以,皇後話音才落,齊王立馬就說:“果真是秦王兄在母後跟前提的建議?那難怪了。”

    皇後擰眉問齊王:“你這話何意?”

    齊王笑道:“迴母後,兒臣原還想呢,怎生母後大張旗鼓的要給信兒辦一場周歲宴,結果排場卻如此之小?這算什麽周歲宴?便是辦在東宮,排場也要比這個大吧?”

    “原以為是母後的一片心意,兒臣不好明說。畢竟不管怎樣,也是母後對孫輩的愛意。但若是秦王兄的提議,就恕兒臣不得不說一句了。這秦王兄,好事既然做了,怎還做得恁的小家子氣?父皇沒請得來不說,竟連四妃都沒請得來。”

    “如此之小氣,也就隻有秦王兄你做得出來啊。”

    秦王今日誌不在此,所以,不管齊王如何嘲諷他,他都不生氣。相反的,他還能和齊王笑說幾句。

    齊王字字珠璣,針鋒相對,但今日的秦王,似是十分豁達,並不與齊王計較。可他越是顯得寬容大度,皇後對其便越是心疼。

    所以,最後是齊王每說秦王一句,皇後便要幫秦王一句。

    齊王本就是急躁的性子,若是秦王說他,他自可以言語反擊迴去,不必顧及什麽。而若皇後幫秦王說他的不好,齊王又不能說皇後。

    所以隻能越說越著急。

    齊王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大有再繼續說下去,他就要動手打人的架勢了。

    而正在此刻,秦王突然眼鋒一壓,眼神驀地變得犀利起來。他冷厲的目光朝候在徐妙芝身後婢子看了眼,突然的,寒光一閃,一把匕首便朝徐妙芝並李信刺過來。

    但出乎秦王意料的是,齊王反應卻很快,他幾乎是和那婢女同時出手。沒去搶匕首,而是用力推了徐妙芝母子一把,

    將其二人推跌倒在地。

    那婢子明顯是有功夫傍身的,見一刀未成,她立即避開齊王,又朝徐妙芝母子刺去。

    目標明確,目的直接。

    而此刻徐妙芝母子皆跌摔在地方,不說爬不爬得起來,就是能迅速爬起來,他們二人速度也不及婢子手快。

    眼瞅著婢子就要得逞了,太子突然起身,抬腳照著那婢子握著匕首的手就是一腳。

    但太子卻沒離開徐杏和雁奴,因為他不知道,這皇後的寢宮內,到底還有多少秦王的暗人。

    徐杏因為一直都很警惕,所以當婢子剛拔出匕首閃出寒光時,徐杏就本能的將雁奴拉拽了過去,然後死死摟住雁奴。與此同時,她還十分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她和太子想法一樣,皆不知道這些立在身邊侍候的婢子還有哪些是殺手。

    齊王方才的跳腳和憤怒,不過都是裝出來的。隻是為了麻痹某些人。這會兒見果如長兄所言,真有人敢在皇後寢宮動殺器,他一心就隻想活捉了這個婢女。

    因有齊王纏著婢女,徐妙芝倒是有了逃生的時間。她此時此刻多少能知道太子是可以保護他們母子的,所以,爬起來後立即抱著兒子便躲去了太子身後。

    秦王見局勢不妙,麵色一沉,立馬飛身一躍,從座上飛至齊王這邊來。

    秦王倒是能下得了狠手,飛身過來直接伸手死死掐住了那婢女脖頸。

    “留活口!”齊王大喊。

    與此同時,齊王也速速移步過來,想從秦王手中先救下那婢女。

    但秦王卻看都沒有看齊王一眼,直接“哢擦”一聲,結束了那婢女性命。

    婢女嘴角汩汩冒著血水,目光還定在秦王臉上。但她此刻根本說不了什麽,纖柔的身子軟軟滑倒,然後就倒落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齊王疾步過來,立馬蹲下身子去探此婢女鼻息。見人已沒了唿吸後,齊王起身,惡狠狠瞪著秦王。

    “秦王兄就這麽等不及要殺人滅口?”齊王冷厲質問。

    又說:“這還是在母後寢宮,你讓母後這裏沾了血,你是何居心?”

    秦王卻冷漠撇眸朝齊王看去,淡淡道:“此女行刺東宮昭訓在先,驚嚇母後在後。若不速速結束掉她的性命,母後安危如何保證?”

    齊王哼說:“有你我在,還怕護不住母後?你把她殺了,如何查出她這麽做的動機?萬一她

    還有同夥呢?你這不是置母後於危難中嗎?”

    從婢女掏出匕首行兇,到婢女被秦王掐死,前後也沒多長時間。

    皇後的確受了驚嚇,但這會兒見那婢女都還沒近她的身就被秦王殺死了,她心內不由也鬆了口氣。

    秦王沒再答齊王的話,而是轉身朝皇後抱手道:“兒臣因顧慮母後安危而一時心急,故而未考慮周全,還望母後恕罪。”

    皇後卻說:“你也是怕本宮受傷,出於好心,本宮如何會怪你?隻是,本宮這棲鳳宮,是何時出的這種歹徒?”

    滿殿奴仆早嚇得躥的躥逃的逃,這會兒還餘驚未了雙股顫顫。

    又聽皇後這樣質問,滿殿的奴仆更是跪了一地請罪。

    秦王則趁機說:“母後不如將此事交與兒臣來辦,兒臣定幫母後尋出背後真兇。”

    齊王知道秦王此舉乃是不懷好意,所以,齊王也進言說:“母後寢宮驚現如此歹徒,還欲當著母後的麵殺害東宮昭訓和公子,實乃可惡。此事重大,自當該交於父皇處置。”

    秦王則不理齊王,直接繼續說自己的:“父皇累日來為國事煩心,兒臣願代父皇效勞,願對母後盡孝。”

    齊王還欲爭,卻被太子眼神製止住了。

    最後這場所謂的周歲宴,自然是不歡而散。而自始至終,徐妙芝都沒能尋得和秦王單獨說幾句話的機會。

    迴到清涼殿後,徐妙芝還有些後怕。便是李信已經困得睡著了,她也不肯鬆手,隻一直抱著李信在懷裏。

    她心中懼怕的同時,也很遺憾。

    “可惜了,這麽好的機會,竟沒能與秦王說上話。”徐妙芝自信覺得隻要二人能單獨說上話,她和兒子便能得救。

    且方才皇後寢宮內,秦王為她而怒殺那婢女的一幕,她一直在腦海中迴放。越想越覺得心安,越想越覺得秦王這個男人是能靠得住的。

    “方才,他為了我,竟當著皇後的麵殺人。從前就知道他英武,是個了不得的大英雄,但沒想到,他竟這樣了不得。”

    徐妙芝沉浸在愛情的喜悅中不能自拔,但那伺候她的姑姑卻不以為然。

    姑姑身為徐妙芝母子的心腹,今兒自也同去了。棲鳳宮內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她當時也是瞧得一清二楚。

    若說秦王是為了昭訓才殺的那婢女,實在不可能。

    因為,最後那婢女已經被齊王鉗製住

    ,根本不可能對昭訓造成傷害時,秦王才動的手。而且齊王說的對,既能留活口引出背後真兇,又何必這麽著急就將其置於死地呢?

    依她看,秦王倒像是殺人滅口。

    她伺候在昭訓身邊十幾二十年了,昭訓糊塗,婚後還和秦王藕斷絲連一事,她也知道。但要說那秦王對昭訓有幾分真心,依她看,恐怕半分都無。

    不但他對昭訓沒有舊情可念,他還起了殺心。

    姑姑心裏很慌張,她實在不願意自己看著長大的這位主子就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那秦王,既起了歹心,有一便有二,他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昭訓,您真的覺得今日秦王那所作所為,是為了救你嗎?”姑姑實在忍不住,她想點醒自己跟前這個糊塗的主子。

    “姑姑為何這樣說?”徐妙芝不明白。

    姑姑直接跪在了徐妙芝身邊。

    “姑姑這是做什麽?”徐妙芝驚了,“你起來說話。”

    “昭訓聽奴把話說完。”姑姑說,“奴接下來要說的話,還望昭訓看在奴伺候您十多年的份上,萬要聽進去。您打奴也好,罵奴也好,奴不得不說。”

    見如此,徐妙芝臉上那蕩漾的笑意也一點點沒有了,她跟著嚴肅起來。

    “那姑姑說吧。”

    姑姑說:“昭訓若真為公子好,莫要再把希望寄托在秦王身上了。寧可寄希望在太子身上,也不能寄希望在秦王身上。”

    “為何?”徐妙芝不理解,“你該知道,若叫太子……”她像是怕有人會聽到一樣,忙眼尾掃了掃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若叫太子知道信兒的真實身份,他會殺了我們。”

    “太子要殺早殺了!現在要殺你們母子的,是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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