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朵杏花

    本來在東宮和秦王府之間,徐國公一直都是持中立態度的。但徐杏要以何氏女身份擢升太子妃之位,且太子全力支持。

    甚至,此事背後就是太子一手在操縱的。

    這不免,就徹底激怒了徐國公。

    事到如今,徐國公心中也很清楚的知道,便是他們徐家出了幸娘這麽個獨得太子寵愛的女子,李信也是不可能取代先太子妃所出的李佼的。

    太子寵歸寵,但在他心中,地位最重要的人還是那位嫡出的長子。

    這不,在何家還未飛黃騰達,還未受封永安侯前,太子便是再喜歡幸娘,他也不會提升她做太子妃一事。如今見她身份合得上了,就立馬趁勢而為,慫恿朝臣力薦幸娘以何氏女身份擢升太子妃。

    雖說幸娘當時的確是被他安排了這麽個何氏女的身份,但之前何家雖說不富貴,可也是清白人家。幸娘的外祖父,前朝時也是位極人臣,且她當時又是徐家義女。

    憑這樣的出身,但凡太子有心,其實當時即可直接以太子妃之禮迎娶。

    可太子當時沒有。

    當時沒有,如今卻等不及,這針對的是誰,徐國公心中難道還不清楚嗎?

    這東宮的儲君,從來針對的就是他徐盛恭。

    別看他平時裝的多溫和可親,在朝中,待他也從不曾為難,甚至十分禮遇。但其實他心中,他一直在針對徐家。

    既如此,他們徐家又何必再親東宮?

    徐國公這些日子十分憤怒,並且隨著徐杏以何氏女身份坐太子妃之位的唿聲越來越高,他便越是憤怒。

    徐夫人心裏也很生氣,她雖不會如徐國公那樣動不動就發一通火,但心中對徐杏這個親女是失望至極的。對徐杏失望,對何玉姑更是百般看不順眼。

    可雖如此,徐夫人每月一次入東宮的機會,她還是沒有放棄。

    為的倒不是徐杏,她為的是能借機去看看徐妙芝母子。

    徐杏對此心知肚明,但卻也沒有阻止。她去看徐妙芝,總比來煩她要好。

    許是徐夫人見徐杏對她去探望徐妙芝沒有反感也沒有阻止,相反態度還挺好的,還讓她可以在那兒多坐坐、多陪陪那母子……徐夫人便以為,或許她在徐杏這裏,還有機會可以爭取一下。

    所以,徐夫人才將將準備挪起的身子,又挪了迴去。

    她望著上座那如今越發容光煥發的嬌豔女子,她眼圈又開始泛淚了,她說:“如今外麵那樣傳得沸沸揚揚的,你難道都不知情?”

    徐杏原以為她都要走了,結果卻突然又聽到她這麽問了一句。

    輕挑眉,徐杏朝徐夫人望了過去。

    如今徐杏也懶得再和她提從前了,更懶得再去訴說自己心中的委屈。正因如此,所以她如今才能越發心平氣和的對待徐夫人。

    不拿她當生母待,隻拿她當一個親戚。

    對待這樣一個親戚,徐杏不會多親厚,但也不會為難。她能做到的,比如說讓她假借來探望自己的名義去探望徐妙芝,這些她會去做,不會攔著她們母女相聚。

    但也僅限於此,再多的,比如說要她幫著徐妙芝母子去爭寵、去奪地位,她做不到。

    “這件事關乎於我,我定是知情的。”徐杏心平氣和,幾乎不帶感情的去談論這件事。

    徐夫人淚已經流了滿麵,她問:“難道,你當真願意入那何氏族譜?你真的打算徹底舍了徐家?”

    徐杏無視她臉上的淚水,隻懶懶的無精打采道:“當初你們給我安排這樣一個身份時,就該想到會有今日的。如今事已至此,我能如何?”

    目光在徐夫人麵上輕輕一掠,徐杏又道:“何況,聽姑母說,當年何夫人夫婦之所以會死在叛軍刀下,其實也是為了我。既他們是為我而亡的,如今我願意給他們做親女,日後定年年為他們掃墓祭奠,以表我的一點孝心。”

    提起當年妹妹妹夫的死來,徐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異樣,似是不願提一般。

    徐杏瞥到了。

    徐杏說是說當年何夫人夫婦是為她而亡,但其實,這不過是給徐夫人麵子的體麵說法。當年何氏夫婦之所以丟了性命,徐夫人這個阿姊是要負責任的。

    若不是她矯揉造作,誤了最佳的逃離時辰,何氏夫婦也不會有這個意外。

    當時徐國公投靠如今的聖人,連夜送信往太原。徐夫人並何家夫婦得到消息後,要連夜出逃。

    但正因為徐夫人舍不得她的那些漂亮裙衫、珍貴胭脂,非要耽誤時辰去收拾這些,這才讓叛軍堵了他們出逃的路。

    何夫人當時也已經有孕在身,但大敵當前,她卻是衝在前麵的那一個。

    結果就是他們夫婦舍了性命,保全了徐家一家老小。

    這些年來,徐夫人

    也自覺心中愧於妹妹,所以時常做噩夢。正因為她心虛,也覺得妹妹之死她有責任,所以這才百般不願提起。

    徐杏心中也是很念何氏夫婦的恩情的,若不是他們的拚死相互,如今也不會有她了。

    所以於情於理,她都該以女兒的身份一輩子去孝敬何氏夫婦。日後她去了,地下團聚,想來她也是願意去喚他們一聲阿父和阿母的。

    又有徐氏夫婦的對比在,徐杏心中更覺得何氏夫婦的感情十分難能可貴。

    徐夫人麵上不大自在,但她還是說:“你願意孝敬他們,這也是對的。隻是,實在不必入何氏族譜。如今他們皆去了,你這樣做,豈不是讓那何玉姑白撿著便宜了嗎?”

    “這些年,姑母心中一直從不曾忘記過我阿父和阿母。”徐杏這會兒已經改口,直接喚何家夫婦作父母,她說,“姑母和父親母親感情十分深厚,便是如今她飛黃騰達了,她心中也從未忘記過我阿父阿母。所以,讓她得這個便宜,又有何不可。”

    “還是我抱錯了希望了。”徐夫人沉沉歎息一聲,而後起身,“我原還想,你總算能對我們有點留念的,至少和我們要比和那何玉姑感情好吧?可如今看來……嗬……”徐夫人冷嗬一聲。

    徐杏並不在意徐夫人的任何反應,她隻送客說:“姨母還是速去看看徐昭訓吧,莫讓她久等了。”

    徐夫人沒再多說什麽,隻轉身便走。

    去了徐妙芝那兒,徐夫人少不得要在徐妙芝那裏抱怨幾句。徐妙芝本就不喜歡徐杏,所以,見她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事來,她自然也是沒個好臉色。

    不過,她如今脾氣倒是好了不少,沒從前那麽容易激動動怒了。

    如今兒子就陪在她身邊,且兒子快周歲,不但能咿呀學語,更是能蹣跚學步,最是可愛又討喜的年紀。每日陪著兒子,一點點教他,陪他一起玩……徐妙芝一顆心也漸漸柔軟起來。

    所以,對徐杏的所謂“忘恩負義”,她雖有指責,但也不甚在意。

    見長女如此敷衍,似是如今心思壓根都不在太子身上了,徐夫人不免著急。

    “大娘,太子既能解你的禁足,又能把信兒送還給你,說明他心中是有你的。阿娘不止一次跟你說過,太子是溫和的郎君,隻要你主動一些,稍稍收斂一些自己的脾氣,他會念舊情的。你如今怎能有了兒子,就忘記要去爭寵呢?”

    又說:“你是有子傍身的,和幸娘不一

    樣。她得勢,不過是太子貪念她美色,但若你得勢的話,你的籌碼要比她多很多。”

    徐夫人想說的是,但凡你爭氣一些,如今徐家何需受這樣的閑氣?

    “你都不知道,你阿爹如今是有多生氣。太子這擺明了是打他臉的,如此抬高何家而打壓我們徐家。”徐夫人又開始氣起來,她激動道,“你若能……”

    “好了。”徐妙芝不耐煩了,打斷了徐夫人的話。

    此番內寢就隻有她們母女二人,有些話,她也不怕說。

    “太子心裏從未有過我,便是我去爭,也無濟於事。”徐妙芝這會兒語氣閑閑,“我知道你們這會兒著急,可我能如何?我若能入太子的眼,如今哪還有那丫頭什麽事兒。”

    徐夫人越發不明白了:“可……可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為信兒著想嗎?他也是太子的親生兒子啊,難道,你就能忍受太子那般偏寵李佼,而卻忽略他?”

    提起親生不親生這事兒,徐妙芝明顯有些心虛。她迴避了徐夫人目光,看向了別處去。

    見女兒不說話了,徐夫人有些話幾乎脫口而出。但想著,大娘本就因為二娘入秦王府一事而多次針對二娘,若是叫她知道她阿爹如今恨極了東宮,已經在東宮和秦王府之間徹底選擇了秦王府,她還不得撕著她大吵一架。

    徐夫人還是挺有些畏懼這個女兒的,所以,幾次欲言又止後,她便又作罷。

    她遲早會知道她阿父的打算,那就順其自然,等她該知道的時候再知道吧。

    徐國公明確向秦王示好後,近來秦王府和徐國公府走得十分近。甚至,秦王對徐妙蓮格外開恩,允許徐夫人可隨時出入秦王府探望女兒。

    所以,從東宮出來後,徐夫人連家都沒迴,直接吩咐車夫趕車去秦王府。

    徐妙蓮很能忍,被秦王冷落許久她也沒有生事。而是一直默默承受著這份冷落,隻安靜等待著時機。

    如今時機來了,秦王又再複寵她,常來她的小院。

    不僅如此,竟還許了她隻有王妃才有的特權,準她娘家人隨時出入王府。

    更甚至,秦王還說,待尋著合適的機會,便會奏請聖人,複她孺人的位份。

    徐妙蓮雖對秦王有埋怨,怨他喜新厭舊,當初見了徐杏後,就徹底冷落她了。不過,因她心中清楚明白如今秦王乃是她全部的倚仗,所以,徐妙蓮從未有過出格之舉。

    失寵時沒有鬧過,如今複寵了,她也沒有恃寵而驕,驕縱蠻橫。

    秦王喜歡聽話懂事又安分的,徐妙蓮如此,正合他心意。

    徐妙蓮雖不如徐杏絕色,但她姿色在秦王府內院,算是上乘。加上性情好,又有一個好的出身,秦王如今倒是真心有幾分喜歡她了。

    也不會再把之前徐國公故意藏著徐杏不讓他看到這事算到她頭上,漸漸的,徐妙蓮如今在秦王內院,倒算是獨一份寵。

    自打徐妙蓮知道自己其實並非徐家親女時,心中對徐家便漸漸有些疏遠。後她在秦王府受冷落,也沒見娘家人為她出謀劃策,隻任她自生自滅。

    漸漸的,徐妙蓮心中僅有的那點對徐家的情分,也消磨沒了。

    如今再見徐夫人這個養母,她更多的也隻是客氣。

    若不是她還需要仰仗於徐家,她是連這份客氣都不願給的。

    故而對徐夫人說的一些話,她也是走麵不走心,敷衍居多。

    但她好本事,即便是敷衍,她也不會叫徐夫人看出來。

    徐家人的一舉一動,秦王都派有人跟著。徐夫人才從東宮出來,便往秦王府來,秦王自然心中忌憚。

    所以,徐夫人一走,秦王便去了徐妙蓮所住院子。

    “徐夫人近來倒常過來,你們母女二人,都說些什麽?”似是話家常似的,秦王笑問徐妙蓮。

    徐妙蓮知道她身邊伺候的人中肯定有秦王的線人,所以,不論她說不說實話,秦王都遲早會知道。左右她和徐夫人也沒說什麽,她又何必瞞著呢?故而倒一字不落的全和秦王說了。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秦王聽後也蹙了眉。

    “你阿母就沒在你跟前提徐昭訓的事?”秦王主動問。

    徐妙蓮心中隱有些猜測,卻隻裝著不明白的樣子,笑著反問:“提她做什麽?”她又故意說,“阿姊如今被解了禁足,又母子團聚,指定是很幸福。阿母對她沒什麽好擔心的。”

    可秦王卻總覺得徐妙芝那個瘋婦是個雷。

    不知什麽時候,她就能炸開。

    而一旦她這顆雷炸了,絕對對秦王府是毀滅性的危害。

    如今他是悔不當初,早知她會瘋至如此,當初他便不該貪圖那一時的禁忌之快。

    秦王心中很清楚,這個瘋婦,他是留不得了。

    太子對秦王這個兄弟還

    是十分了解的,正因為了解,所以當初才會縱徐妙芝懷上身孕。

    並且將計就計,讓她以為那日她算計自己成功。

    太子深知,徐妙芝和李信,是他鉗製秦王最有利的武器。秦王若知徐妙芝不受他所控,必會斬草除根。而憑徐妙芝那性情,若是得知秦王有殺她之心,她必會與其魚死網破。

    太子知道,秦王差不多該要動手了。

    太子一人獨坐於偌大書房內,手指一下一下叩著玉案。想了想,便打了個響指。很快,便有一黑衣暗衛叩拜在他麵前。

    太子吩咐:“多調派人手,暗護清涼殿。”

    清涼殿則正是徐妙芝所居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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