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朵杏花

    雁奴眼中卻沒有旁人,隻有徐杏。他被太子抱下了地後,第一時間朝徐杏望過來。

    “杏娘。”雁奴一邊喊徐杏,一邊小跑著朝她那邊跑過去。

    之前她和小公子私下裏怎麽著都無礙,但這會兒當著這麽多人麵呢,徐杏總歸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可是皇家的長子嫡孫,是東宮嫡長子,她和他身份有別。多少該注意著些尊卑之別。

    徐杏依著規矩給雁奴請安:“見過公子。”

    雁奴卻說:“你我之間就無需這些虛禮了。我們交情深,再搞這些虛禮,未免有些見外。但如果是不熟的人的話,見到我,那還是得行禮的。”雁奴話中有話,說完立即眼珠往徐護等幾個的方向倒去。

    徐護幾個這才反應過來,忙都給雁奴請安。

    “見過公子。”

    雁奴小大人似的背著手,學著他爹方才的樣子和語氣說:“都免禮。”

    太子把兒子對徐家兄妹的針對看在了眼中,但卻並不阻攔。把馬遞給隨行的馬奴牽走後,太子這才負手繼續朝這邊走過來。

    雁奴卻粘著徐杏,像是故意說給徐護幾個聽的一樣。

    “我沒在你家住的時候,有沒有人欺負你?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日子不好過?”雁奴攥緊小拳頭,話是和徐杏說的,但眼睛卻是看向的徐護,“要是誰欺負你,你要跟我說,我給你出氣!”

    徐護聽出了小公子話中的敲打,但卻沒在意,隻笑著和太子打招唿問:“殿下這是要在這裏住幾天?”

    “是送雁奴過來的。”太子說,“孤明兒一早就走。”

    太子邊說邊往一旁山上去,徐護等見狀,也忙都跟了上來。這會兒馬都有馬奴牽著,人都跟著太子一道徒步上山。

    徐妙蓮卻是有些不舍的樣子,一步三迴頭的往身後驪山大營的方向看。王九言注意到了,順著她目光望去,看到的卻是驪山大營。

    他好奇問:“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徐妙蓮立即收迴了目光。也不再三心二意了,隻安靜著跟著一道往迴走。

    王九言知道兩家長輩的意思,他心裏也是這個意思。所以,這會兒難得能有這樣好的機會,王九言還是很想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和她多說說話的。

    “你騎術倒是比從前更好了些,方才我瞧著,都驚住了。”王九言含笑道,“這兩年在家有

    苦練?”

    “沒有。”徐妙蓮有些心不在焉的答王九言的話。

    才說了句沒有,忽然好像覺得不對,忙又改了口,說了聲是。

    王九言心思細膩,人也敏感。徐妙蓮對他的應付和心不在焉,他自然是感覺到了的。

    不過,王九言倒沒多想別的,他隻以為可能是最近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太大太重了,所以才導致她這會兒精神懨懨的不太好。看著也有些疲憊的樣子。

    徐家的事,王九言是沒有告訴自己家人的。那日他和徐護談了後,這個秘密也就爛在了他心裏。

    其實他那天之所以會那麽生氣,也是因為徐護說的是事實。太原王氏,數百上千年的名門望族,走到今時今日,已日漸式微。

    隨著科舉製度的推行,一批批寒門學子的崛起,曾經的名門望族走下坡路,也是必然的事。

    豪族都講究聯姻,王家自然也想和徐家結為親家。若是讓父親母親知道了徐二娘並非徐家正經所出,或許會猶豫這門親事。

    所以說,徐家將錯就錯,也有其將錯就錯的道理。隻是,這件事如此處理下來,到底是虧待了那位杏娘。

    徐妙蓮在確定了驪山大營那邊不會再有人出來後,索性也就不想別的了。她見王九言這會兒似是在沉思,也不知在想什麽,就隨口問道:“聽王家伯娘說,你來年秋時要下場了?”

    “嗯!”王九言點頭,“讀了這些年書,也該去試試了。”

    “挺好的。”徐妙蓮方才也隻是隨口問的,其實她如今對此事已經並不太熱衷了,隻是敷衍的誇了幾句,“三哥從小學問就好,定能高中。”

    太子替雁奴選的住處,就在王家院子的隔壁,兩棟宅院離的不遠。王夫人和徐夫人聽說太子帶著公子佼過來了,且就住在了隔壁,忙過來請安。

    雁奴有幾天沒見到徐杏了,大有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架勢。所以,這會兒一直粘著徐杏。跟個小跟屁蟲似的,徐杏走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也不知哪裏來的那麽多話要說,小嘴不停叭叭叭,打從見到徐杏後,他嘴裏的話就沒停過。

    太子注意到了,就朝這邊看了眼。

    長輩們在說話,自己這邊私底下說小話的確不太好,尤其這會兒還引起了太子的注意。所以,徐杏忙小聲附去雁奴耳邊說:“一會兒再說。”她怕雁奴剛剛說話說得興奮,沒看到他爹遞過來的眼神,所以

    又提醒他說,“太子殿下剛剛眼神警告了你,你沒看到,咱們還是先不要說話了。”

    其實徐杏攏共也沒說幾句,就盡是雁奴在說。

    雁奴很不喜歡徐家人,所以,連帶著和徐家交好的王家他也不喜歡。所以,這會兒王夫人徐夫人兩家都蹭在這裏不走,這讓他很煩。

    但父親都沒有趕他們走,若是他趕人了,未免就太不禮貌了。

    所以,雁奴一直在忍著。

    現在又不讓他說小話,那他就去說大話好了。

    雁奴不再和徐杏竊竊私語,扭頭去看向徐夫人問:“我想杏娘今天晚上住在我們院子裏,不知道夫人準不準?”

    不過還沒輪到徐夫人說準不準,太子就先拒絕了:“不可以。”

    太子已經觀察兒子很久了,覺得他一直這樣把對徐家的不滿寫在臉上很不好。他不反對兒子偶爾刁難徐家人一下,但既然如今東宮和徐家還沒有徹底撕破臉,也不能把關係搞得太僵。

    打一棒子後,至少得給一顆棗。現在兒子這樣掄著大錘追在人家後麵一直打,萬一惹急了徐家,對東宮也無好處。對雁奴更無好處。

    再有就是,太子一直教育兒子要盡量收斂自己的情緒,要做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兒子今日的表現,儼然是讓他失望了的。

    所以,當麵對兒子這樣既沒禮貌又無道理的要求時,太子直接沉臉否定了。

    “為什麽?”雁奴攥緊小拳頭,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就是衝杏娘來的,父親是知道的。既然父親已經答應了我可在這裏小住幾日,為什麽又不準我和杏娘住一起?那我千裏迢迢跑這裏來幹什麽?”

    華清宮就在京郊,根本離京不遠。雁奴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故意強調自己是“千裏迢迢”過來的,也是為了彰顯自己此刻心中的不滿和憤怒吧。

    小孩子終歸隻是小孩子,再學著大人的樣子裝老成穩重,一旦受大委屈了,也得原形畢露。

    太子要教訓兒子了,外人不宜在場。所以,太子側眸望向王、徐二位夫人道:“天色已晚,孤便不留你們了。”

    王夫人徐夫人很識趣的起身道別。王夫人徐夫人一走,徐護等幾個也都跟著走了。

    徐杏對太子的初印象還是很好的,覺得他是個很溫柔且平易近人的人,就像是鄰居家的大哥哥一樣。是個心地善良,有耐心,也很有涵養的人。

    可現在

    見到他動怒的樣子,徐杏才知道,是她把一切想象得太好了。

    太子就是太子,他可以有溫柔的一麵,但他絕對不是個軟弱可欺的。他是溫柔,但卻不是懦弱。

    徐杏這會兒很想留下來,想和雁奴一起有難同當。畢竟,雁奴之所以方才會惹太子動怒,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徐杏厚著臉皮賴在這裏不肯走,手緊緊攥握住雁奴的,頭垂得很低,不敢去看太子,一副“要打便打要殺便殺”的視死如歸狀。

    見徐家還留了一個在這兒不肯走,太子一愣。隨即目光下移,落在兩個人緊緊攥握在一起的手時,太子反倒是沒那麽氣了。

    太子笑著對徐杏道:“放心吧,孤還從沒打過雁奴。”

    “嗯?”徐杏詫異的循聲望去,就見太子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笑顏。

    太子解釋說:“今日孤會留宿在此,你若也留在這,不但有諸多不變,也還會惹人非議。孤的意思,想必你懂。”

    徐杏當然懂,於是她立即就起身。

    “那我就告辭了。”徐杏轉身和雁奴道別,“你爹爹是個好爹爹,隻要你聽話,他舍不得打你罰你的。聽你爹爹的話,不要和他哭鬧,我明天過來也是一樣的。”

    雁奴點點頭,一臉的嚴肅認真:“那這幾天你都要和我玩。”

    徐杏笑著說:“不但要和你玩,還要給你做各種各樣的美食,不把你喂成一個小胖子絕不罷休。”

    雁奴氣性也沒那麽大,被徐杏幾句好話一哄,他就不爭氣的笑了。

    “這樣就對了。”徐杏說,“小孩子還是多笑笑的好,不要總把自己有刺的一麵對著別人,尤其是親人。”

    “嗯,我知道了。”雁奴很是聽徐杏的話,“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若太子這會兒不在,徐杏倒會好好和雁奴說些人生的大道理。但這會兒太子就在,她想,人家的兒子還輪不到她來教,所以,徐杏立馬見好就收,告辭了。

    太子也的確是從來沒有打罵過雁奴,更多的時候都是和他講道理。雁奴這會兒是真的知道錯了,等屋裏就隻剩下自己人後,雁奴主動和父親認錯。

    “對不起,我剛剛的態度不好。”

    太子拉著兒子手到他跟前去,語重心長說:“能意識到自己有錯,說明還是孺子可教。隻是,除了態度不好外,還有哪裏錯了?”

    雁奴認真想了想,沒想出來自

    己還有哪裏做錯了,他問父親:“孩兒還有哪裏做錯了嗎?孩兒願聽父親教誨。”

    太子則問:“你是真的很喜歡那位杏娘是不是?”

    “嗯!”雁奴很認真的點頭,“很喜歡很喜歡,她是真的對我好的。她很善良,而且也很可憐。父王,我若是不幫她,不給她撐腰,徐家會欺負她的。”

    太子說:“你當然可以幫她,也可以給她撐腰。但你也要知道,她如今是徐公夫婦收養的義女,名義上也是徐家人,至少在嫁人之前是一直要留在徐家的。你對她這麽好,又對徐家別人這麽不好,如此區別對待,你讓徐家的別人會怎麽想?”

    “他們會不會認為是杏娘背地裏向你告狀,說了徐家人的壞話?”

    “她沒有!”雁奴著急,“我本來就對徐家不滿,徐家都是知道的!徐良娣對我做了什麽,父王您也是知道的。徐家自己更是心裏清楚。”

    “我知道。”見兒子急了,太子安撫他說,“徐家人現在也知道,所以,他們才不會把你對他們家的怨氣算到杏娘頭上。但是你想想,等時間久了,這件事徹底過去了,若是你還是兩種態度區別對待,屆時他們還會是這樣想嗎?”

    “他們定會認為,是杏娘背地裏說了他們壞話。到時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你能知道徐家會怎樣去對待這樣一個義女嗎?”

    “他們可真是惡人!”雁奴氣急敗壞。

    “既知道他們是惡人,那你在應對他們家人時,就得聰明圓滑一些。”太子順勢教兒子該怎麽去做,“你不能隻對杏娘一個人好,而對徐家別的人都差。你可以對徐家別的人,比如說徐夫人,也稍微態度好一些。這樣一來,徐夫人就會把你對她態度的改變歸功到杏娘頭上,如此就會對杏娘更好一些。”

    雁奴無疑是聰明的,經父親這樣一提點,他立馬明白過來了。

    “對哦!”雁奴豁然開朗,“父王這個法子好。”

    太子笑,又說:“至於徐家其他人,你若連應付都懶得應付的話,也不必處處針對。客氣幾句就好。若是實在忍不了了,你也可以教訓他們。但要記住,一定要在占理的時候教訓,莫要讓人家有倒打一耙的機會。可記得?”

    雁奴把父親的話一字不落的全都聽進去了,他非常認真的點頭說:“孩兒記住了。”

    “記住了就去吃飯,吃完早點休息,明天有的你皮的。”太子憐愛的撫摸了下兒子腦袋,然後起身牽著他手一道

    往隔壁屋去。

    “父王可不可以留下來多陪我幾天?”雁奴舍不得父親明天一早就迴京,“叔父們每年秋冬都會來泡溫泉,天天都可閑了。連秦王叔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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