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撥到第六十三通的時候,那頭終於有人接起。

    他一腔的怒氣正想撒出去:“蕭鐵,你怎麽——”

    “彥和,彥和嗎?”對方急切的聲音。

    “伯母?”

    “蕭鐵跑出去已經快兩天了,一直沒有迴家。”

    “什麽!”

    這兩天,他忙著處理公事而沒有在意她在做什麽。他本想道歉,卻一直撥不通她的電話,於是開車到她的家門口守著,卻聽到這樣一則消息。

    蕭媽媽將蕭鐵的手機交給顧彥和:“小鐵和她爸爸吵架,她跑了出去,已經一天一夜了,手機也沒有帶,不知道身上有沒有錢,也不和家裏聯係……”

    “伯母您別擔心,我去找她。”他說完這句話後,匆匆跳上車,一路疾馳而去。

    蕭鐵離開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她落下了手機,卻開上了車,帶了錢。一路開到了市區中最熱鬧的商務區,又去了遠郊,剛過了收費站,又迴到市區。然後不知道下一站該去哪裏。她不知疲累,第二天停在路邊,她就呆呆得看車流,廣告牌,和接連交錯的電線。

    這個城市,下起了雨,然後就沒有停過。

    她終於知道了為什麽方秦逸會要求和他分手,真相來得太晚,她覺得胸口絞痛難耐,想流淚,卻一滴都流不出來。

    ——如果我做錯了,也請你原諒我。我不會因為金錢而動搖自己半分,但我卻無法承受我愛的人因為我而骨肉分離。

    那句話如箭一般穿迴腦中。方秦逸提出分手的前一天晚上,他們坐在燈光球場看兩係打籃球。她一直埋怨設計係有腦沒腿,個個瘦骨如柴,完全不是體育係的肌肉男的對手,非但打球實力比不過,連比美都要輸,真是輸得徹底。方秦逸突然說了那句話。

    “你說什麽呢。念詩一樣。”

    “沒什麽。”

    路盡頭的那個小區,是方秦逸所住的小區,不過她知道的,也僅此而已。至於他住在幾號樓幾號房間,不知道。

    她剛迴英國那會兒,就有人告訴她這個地址,寫在一張酒杯墊上遞給他,她隻看了一眼就將那紙扔進了垃圾桶,酒友散去,大夥兒都出去之後,她獨自一人迴頭去找,把那薄薄的又沉沉的紙墊重新握在手中時,又覺得自己真是瘋掉了,難道那悲慘的生活還想再過一次嗎?於是再次丟棄。

    這一來一迴間,那地址上的幾個關鍵字眼卻印在腦子

    裏了。

    因為車上的平板電腦,發出有郵件的聲音。她本不想理會,卻被郵件標題吸引住,一個陌生人告訴她一個消息,她鑽進了一家可以上網的便利店,那裏有賣好吃的關東煮,香氣濃鬱。可能是因為這熟悉的香氣,那幾個字自然而然地就記起來了。她在便利店上網找人查資料的同時,也查了那個小區,然後按圖索驥,找到這裏來。

    她將車子停在悄悄停在路邊,就看著小區出口人來人往。又過去了整整一天。

    夜幕來臨,霓虹閃爍。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她瞬間坐直,她透過車窗看到他撐著雨傘拎著超市白色的袋子。是他是他!

    她下車,不顧一切地向他跑去。她要告訴他——她終於知道了真相!

    “蕭鐵!”有人把她一把拽了迴來。

    “放開我,放開我!”

    推來之間,她摔倒在地,滿身泥水,掙紮著爬起,想繼續去追。

    “蕭鐵,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你看清楚!”

    方秦逸麵帶著微笑,向著另外一個人走過去。他發現那女生的鞋帶鬆了,蹲下來,替那女生係上。兩人說著什麽,之後,他把手中的袋子交給對方,自己蹲下來背她。

    蕭鐵瞪大雙眼看著,她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

    她這才看清拉自己的人是顧彥和,他沒有帶防雨用具,也被雨水澆透了。

    她呆立了一會,然後她突然轉身走向她的車子。顧彥和跟在她身後。

    她發現後轉身,狠狠地說:“不準跟著我!”

    眼前的這個人,顧彥和把一個年邁的有求於他的老人用如此傷人的方式將他掃地出門,而那個人是她爸爸,而作為女兒的自己,還和他“狼狽為奸”得勾搭在一起欺騙爸爸。她稍微想象到父親落寞的從他的辦公室出來的樣子,就心痛得想去死。

    顧彥和伸手拉她,她迅速且又狠又準地甩了他一巴掌:“不準碰我,你這個隻會算計的怪物,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招惹你,什麽鬼合約,我和你一起欺騙我爸爸,我做孽所以要遭報應,報應來得真快!”

    “你在怪我?是因為你爸爸來找我,我拒絕了所以你在恨我?”

    她一副失去了理智的模樣,不管顧彥和如何解釋,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挽救瀕臨危機的盛室企業,她的恨意清晰有明確。

    “你以為僅此而已嗎?你做得難道還不少嗎?”

    “因為,我知道你的真麵目了。你在收購‘鳳凰’的股票,一團亂糟糟的‘盛室’集團。唯一有價值的部分,你在不聲不響得吞並它。諷刺的是,這裏麵居然還有我的‘功勞’,正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和你在交往,所有人都對你沒有防備心。”

    如果說‘盛室’是一艘隻是外表華麗的船,那“鳳凰”則是這船的能源,雖然不能保證客源,但至少保證這船能繼續開下去。但他做的事,正是把這能源摘走。

    她冷笑著看著他,他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此時此刻,他依然可以裝出一臉無辜。

    “我要去找沈立君,我要嫁給他!”她雙眼通紅,惡狠狠的地瞪著他,高聲宣布。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要和沈立君結婚,他托他爸爸來提親,我答應了。”

    “你發什麽瘋!”他攔腰將她抱起,來到可以避雨的牆邊。

    “放開我,你這個陰險小人、卑鄙的‘割裂者’、黑心的無恥混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肮髒的家夥……”她搜羅著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惡毒的詞語,滔滔不絕的破口大罵。

    “你罵夠沒有——

    他使勁把她壓在她拚盡全身的力氣腿開他,往前跑了兩步又被他拽了迴來。她再一次試圖逃跑,對他拳打腳踢,像小怪獸一樣嚎叫,張牙舞爪。顧彥和的臉被她抓出了好幾條血痕。

    “把你的肮髒的爪子拿開,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我再怎麽無腦,也不會再相信你的鬼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指手劃腳,沈立君有什麽不好,他大學時候就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她還在罵不決口,他將她推倒在牆上,雙手捧住她的臉,不顧她的反抗和掙脫,猝然吻了上去。在唇碰到她的柔軟的一瞬間,心頭一酸,那即憤怒、心疼又絕望的複雜心情讓他無法克製得隻能加深這個吻,更加執意得去探尋她的柔軟,追逐及糾纏。她冰冷的且因為雨水而苦澀的味道。在迷離之間,他看到了蕭鐵的眼神,那種驚悚又忿恨的淩厲的眼神,她從一開始奮不顧身的掙紮到全身僵硬一動不動。

    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剛學會走路,蹣跚著衝著自己而來,舉著兩隻小手要他抱,話都說不清:“抱抱,抱抱……”,她也特別愛黏著他,像甩不掉的鼻涕蟲。他一直覺得,她總是跑不遠老是在自己身邊,即便是她在和別的人熱熱鬧鬧

    的戀愛的時候,他也沒有覺得她是屬於別人的。

    但此時此刻,他可能要失去她了。

    顧彥和隻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被誰關了燈,落入無止境的黑茫茫。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隻能嫁給我!

    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一遍遍說:“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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