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五天的時間過得很快,這幾天的時間裏於鬱和唐薇一直住在喬默笙家裏,於鬱是因為喬默笙之前的承諾,而唐薇則是被於鬱“強硬”性的說服留下叨擾,一月一日的大清早,天還沒亮透,三人就驅車前往沈桐雨的娘家住址,為喬默笙的伴娘一職而奔波。


    按理說,每逢有人婚禮,新人為圖個熱鬧喜慶,伴娘伴郎是越多越好,巴不得湊個男女八對兒,可是沈桐雨的伴娘卻隻選了喬默笙一個,至於原因,很多人心裏明鏡。婚禮當日的清早比想象的更加忙碌,女人們忙著化妝盤頭,男人們忙著前一天沒能完成的婚車妝點,在到達婚禮現場之前,喬默笙幾乎沒有盡到作為一個伴娘該盡的責任,於鬱怕她見了沈桐雨情緒會有波動,愣是將她拉去別的房間,幫襯著做一些瑣碎小事,就連新郎來娘家接沈桐雨鬧場子時,於鬱都全程拽著喬默笙的手腕,生怕一不小心喬默笙就會被人叫去往前湊。


    好在在場的人沒人挑理,而沈桐雨更是沒空顧及喬默笙,身處在滿屋的歡喜與哄笑中,喬默笙感覺一切是那麽的沒有真實感,被眾人簇擁在人群中心的一對新人,男人麵上滿滿的成就與喜悅,女人含著略帶羞澀的溫和笑容站在他身邊,而這種曾經讓人無比依戀的溫煦,今日映在喬默笙眼裏雖是奪目卻也格外的刺眼,似乎在多麽久遠的過去,她曾經擁有過,但那有多麽久遠,喬默笙卻是說也不清,道也不明,恍如隔世,又如昨日。她的手一隻被於鬱拽著手腕,另一隻,則被身邊的唐薇握住與她十指相扣,緊緊地牽在手中,喬默笙什麽時候皺了眉,什麽時候發了呆,什麽時候硬生生地扯起嘴角擠出笑來,唐薇在旁看得一清二楚,在整片的歡聲笑語之中,心痛的,絕非一人而已。


    “去酒店了,走吧……”


    等一對兒新人被親朋好友擁上了婚車,唐薇才和於鬱對視一眼,晃了晃那隻與喬默笙相握的手,


    “嗯。”


    簡短的一個音節,沒有拖泥帶水,喬默笙三人一車,跟著車隊開往即將舉行婚禮的場地。


    婚禮現場的紅毯上,喬默笙再也無處可躲,眼前那人一身潔白婚紗,襯映在滿廳的光輝照耀之下顯得奪目動人,沈桐雨的手臂輕輕挎在身邊父親微曲的臂彎上,隨著進行曲的節拍,緩緩走向立在紅毯另一端微笑等待的人。


    一步,


    ——“桐雨,以後我要牽著你的手走在紅毯上,即使沒有太多人的祝福,我也願意!”


    ——“傻瓜……”


    喬默笙握著那潔白紗裙下擺的手有些發抖,


    兩步,


    ——“桐雨,如果沒有親人的祝福,你願意和我一起走這紅毯嗎?”


    ——“傻瓜……”


    三步,


    ——“桐雨,你答應我,終有一天和我一起走完一段長長的紅毯,好不好?”


    ——“默笙……”


    ——“別說其他的,你答應我就好!”


    ——“……好。”


    是啊,正如你所說,我是傻瓜,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你明明已經選擇了眾人的祝福,我卻依舊欺騙著自己不肯徹底放手,曾經藍圖中的紅毯就在腳下,走完這一程卻要將你送到他人的懷中。可是你呢?既然已經選擇了你應有的祝福,又何必在乎當初無奈之下對我許下的承諾?


    眼前的顏色被淚水模糊,腳下的紅毯也不再是那麽鮮明豔麗,喬默笙終於在深吸一口氣後鬆開了手中緊握的紗裙,立在原地。


    “默笙?”


    感受到紗裙下擺落地後的重量,走在紅毯中央的沈桐雨轉過身,驚訝地看著立在自己兩步遠有些低垂著頭的喬默笙,連走在一旁沈桐雨的父親也跟著轉了過來,詫異地盯著這個自己女兒“千挑萬選”才決定的伴娘,而站在紅毯盡頭的新郎更是不明所以,在這麽多來賓麵前又不好輕舉妄動,隻得焦急地繼續等在那裏,祈求著他的新娘可以快點走到他的身邊,


    “默笙?”


    見喬默笙低著頭沒反應,沈桐雨壓低了聲音又喚了她一次,就在她剛要邁步走向呆立的那人時,喬默笙終於抬起頭阻止了她,


    “別過來!”


    “默…笙……”


    在見到抬起頭的喬默笙爬滿滿麵的淚痕卻硬生生對自己擠出的那張笑臉時,沈桐雨的心沉了下去,手中的花球末端被緊緊地握著,她隻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讓人窒息,


    “桐雨,謝謝你,實現了對我的承諾,”喬默笙吸了吸鼻子,繼續著那個勉強的笑容,“但是已經足夠了,到這裏,我已經很滿足了,你應該繼續往前走,不應該再迴頭留戀著身後,而我也應該徹底斬斷腳下的紅毯,不再有任何奢望的念頭。對不起,桐雨,我無法繼續勝任作你的伴娘。”


    喬默笙顫抖著聲音說完了這番話,接著向前麵一旁皺著眉看著這一切的沈桐雨父親深深鞠了一躬,以此表達對婚禮攪局的歉意,之後便轉身頭也不迴地快步走出婚禮大廳。


    伴娘的離場讓在場來賓一片嘩然,所幸的是在進行曲的掩蓋下,喬默笙的話並沒有傳到第四個人的耳中,主持的司儀在短暫的呆愣後也趕緊打趣圓場:


    “哎呀,伴娘怎麽跑了呢?一定是家裏水龍頭忘了關,這流水就是流財呀,今兒可是一月一,一年的開端,伴娘估計是怕自己今年財運不好才趕緊迴去的,真是現實的姑娘啊~”


    在司儀的誇張說法的圓場下,來賓開始一陣哄笑,很快,又有另一位姑娘上前托起新娘的紗裙,婚禮在音樂中繼續,猶如方才的插曲從未發生。


    唐薇在見喬默笙離場後本想馬上追出去,卻被從進場入座時就坐在自己旁邊的薛麗按住手腕攔了下來:


    “唐薇,等下和我一起走,難得我們見一次,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聊,至於喬……讓於鬱去追就好了,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這……”


    薛麗的態度有點強硬,唐薇和她交情說深不深,說淺也不是沒有,著實沒什麽好的理由去拒絕,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於鬱也不好和她撕破臉,於是起身拍拍唐薇安撫道:


    “薇薇你先在這待著,我去看看。”


    “好吧…有什麽事就趕緊給我打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唐薇心裏總有點不安,許是喬默笙平時給她留下的印象太過沉穩,與這突然落跑的舉動有些格格不入,以此形成的反差有點突兀,一時讓她難以接受,唐薇這麽安慰著自己,看著於鬱拎起包也悄悄地快步離開會場。


    喬默笙出了酒店後直接開車離開,漫無目的地奔馳在城市的街道,手機裏於鬱的若幹來電統統被忽視,直到一聲區別於普通鈴聲的音樂響起,喬默笙才抹了把眼睛,將車速降下,


    “媽…有事嗎……”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屋漏偏逢連夜雨,人要有不順心的事,喝涼水都塞牙縫兒,喬默笙平時是不怎麽喜歡接到喬母電話的,因為喬母總是三句話不離惹人厭——柏衛金。


    “喂,笙笙啊,忙嗎?媽有點事和你說。”


    “不忙,您說。”


    喬默笙找了個可以停車的地方,將車靠邊熄火,


    “是這樣的,你柏叔給你物色了個人,想讓你見個麵,條件什麽都不錯,年齡也沒比你大多少,你看你是不是今天能抽出空去見見?”


    喬母一心隻顧著說自己惦記的那點事,完全沒聽出喬默笙聲音情緒上的不對勁,


    “……媽。”


    光是聽著那人的名字,喬默笙就恨得牙根癢癢,這次倒好,這人竟然還給自己攬下個“好差事”,喬默笙巴不得上門謝謝他祖宗十八代,什麽意思,自己玩不著還想著給別人是嗎?!不得不說,隻要聽到和柏衛金有關的隻言片語,她就會變得非常不理智,完全不顧自己形象。


    單憑一個音節,喬母就從中了解喬默笙想要拒絕的意圖,趕緊陪著笑連哄帶騙:


    “笙笙,你聽媽說,就當去走個過場,映襯個十分二十分的,你柏叔那邊媽也好交代,不然你就這麽給拒絕了,你柏叔不還得覺得被撅了麵子啊!”


    “……”


    喬默笙凝神不再作聲,空閑的手握在方向盤上,由於過於用力,指甲陷入包裹在方向盤上的皮套中,留下不淺的印記,


    “笙笙?你…唉,算了,不想去就不去吧……”


    過了好半天,喬母見喬默笙還沒有迴應的意思,歎了口氣,打算放棄,


    就在喬母剛要掛斷電話時,喬默笙這邊突然鬆了口:


    “時間地址電話發過來。”


    一聽她答應下來,喬母在電話那頭是倍感欣慰,高興得魚尾紋都堆積在眼角,連連稱好,又叮囑了半天別折了柏衛金的麵子,這才掛了電話,將那人的信息以及見麵時間地點用短訊傳到喬默笙的手機上。


    如果不是顧及著自己的母親,喬默笙才不會答應下這種差事,短信上寫的見麵時間定在下午兩點,喬默笙看看時間,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那地點離自己所在的位置不算近,如果想要迴家一趟再趕過去怕是來不及,不管對方與自己什麽關係,是通過什麽渠道接觸,在與人相處這方麵,喬默笙向來都不喜歡遲到,好在她自帶的衣物都放在車裏,這也避免了她穿著一身粉x嫩的伴娘裙去見那個什麽所謂的“相親對象”,喬默笙就近找了個商場,進洗手間把身上的伴娘裙換下,順便稍微改了下臉上的妝容,一切整理妥當,她盯著鏡子裏自己那張雖算精致卻冰冷得不帶任何表情的麵孔看了好一會,最後唇角勾勒出一抹無奈與嘲諷,拎著東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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