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祁思楠到了前院,與慕雅晗迴了話,因不願引起麻煩,隻是道:“我一個手滑,落了手裏的盤,幸而沒有打擾到公主。”

    慕雅晗聽了,也不再計較,隻是歎道:“其實我也想,攀上這樣一個親家母,女兒到底是沒了地位的,不管將來發生什麽事,我們什麽忙也幫不上的,還不是皇家人說了算!汐兒這一去,可就再不是我的女兒了。”

    祁思楠聽了也心裏發酸,安慰了幾句便退了出來,迴到房裏,見丈夫正仰麵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她輕輕喚了一句,“相公,你要不要喝茶?”

    何琦緩緩起身,理了理衣服,對妻子道:“剛才嚇到你了!我不該這麽衝動的,家裏還住著皇室之人,我竟忘記了。”

    祁思楠淡淡一笑,斟了一杯茶遞給丈夫,看著他一口飲盡,遂道:“蕪兒在府裏,在與長公主說話!”她握了丈夫的手,說道:“娘說,長公主要帶蕪兒進宮,後日就要走了。”

    何琦微微一顫,不敢相信妻子的話,冷冷問道:“娘怎麽不與我說?”

    祁思楠緩緩道:“蕪兒就在府裏,不如一會兒你自己去問問他?我想……”

    “好!我要問她……”

    祁思楠心內一沉,伸手接過丈夫手裏的茶碗,起身到桌邊,問道:“怎麽方才你就出現了?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何琦道:“我隻是醒來覺得頭暈目眩的,想出來走走,沒想到就聽見了你們的談話。”他臉一沉,說道,“蕪兒怎麽可以進宮?那蕭家怎麽辦?這麽大的產業怎麽辦?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

    祁思楠暗暗吸了口氣,臉色漸漸蒼白,低聲道:“我去前頭打理,該給長公主準備午膳了!”說著輕輕合下茶碗,便提裙出去了,出門的那一刻她迴首看了看丈夫,他依舊垂頭惆悵著,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離開,她眼圈微紅歎了口氣便出去了。

    何芷珊遙遙立於迴廊一側,看著長嫂臉色淒蒼地往外走,便對身邊的寶穗道:“去前麵伺候著,她們停了午膳就過來叫我!”寶穗諾諾應了,也不打算弄明白主子的意思,便一溜往前去了。

    何芷珊冷冷一笑,迴身到了房裏,在鏡前略略撲了脂粉,如今右手受傷已有數月,左手早已靈活運用了,她伸手挽了挽鬢邊的散發,對著鏡中的自己自信一笑,鏡中的美人兒著實叫人著迷。的確,何芷珊的容貌比蕭蕪更多了一份嫵媚、比祁思楠更多了一份靈氣,她是天造的佳麗,隻是無奈命運不濟,她的生母不是蕭麗欣。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寶穗才從前頭過來,迴話道:“長公主要歇中覺,叫大家都散了。”

    “表小姐呢?”何芷珊將脂粉盒收入抽屜,轉身問道,“是要迴去嗎?”

    “聽說晚間長公主要表小姐陪膳,表小姐被少奶奶留下休息了!”

    “什麽膳啊膳的?別學這些官話!”何芷珊沒好氣道,“他們官家的人哪裏看得上我們?何苦這樣巴巴兒的湊上去?”說著又道,“這樣,你去請表小姐過來,就說我要尋她說說體己話。”另外,她輕輕一招手,待寶穗湊近在她耳邊低語了幾聲,不聞其聲,隻看寶穗一個勁地點頭。

    寶穗走後一炷香的功夫,何芷珊才聽到門外有動靜,便起身出了房門,盈盈在迴廊上迎了蕭蕪,滿臉堆笑,一手拉著蕭蕪道:“聽說你要上京,怕你一時半會兒迴不來,這會兒可不要好好說些話!”

    蕭蕪也笑,“那日還沒好好問候何姐姐的身體呢,如今瞧著,好多了吧!”

    何芷珊扶著她往房內走,待坐定了,才燦爛笑道:“多虧了祁公子醫術高明,我也不曉得前些日子自己究竟怎麽了!”

    蕭蕪歡喜道:“可不是!記得賑災路上,災民們幾乎奉他為神明,都說是華佗再生、扁鵲在世,我總覺得誇張,可在津河見了,祁公子不僅醫術高明,還處處為災民擔憂,真正是俠義之士!這才叫人打心裏佩服!”

    何芷珊聽聞,笑容便有些不自在,隻是道:“是嗎?不如說說你們一路上都做了什麽?聽說……聽說祁公子連大牢都走了一遭……”

    正說著,寶穗進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說道:“少奶奶請小姐過去一趟!”

    何芷珊點頭會意,迅速地向寶穗使了個眼色,待她退下,轉而對蕭蕪笑道:“不如我們一起去?”

    蕭蕪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我在這裏等你吧!”

    何芷珊滿意一笑,她自然猜到了蕭蕪會這般說,她自然能從蕭蕪曾經的表現中讀出她極不喜歡這個表嫂,便囑咐了幾句,姍姍而去。

    寶穗走後,哪兒也沒去,一徑捧了熱水來到何琦的房外,敲門道:“大少爺,奴婢寶穗!”

    “進來!”

    寶穗應聲入門,將一盆熱水放在架子上,對何琦福身道:“大小姐說少奶奶忙不過來,所以叫奴婢給您送盆熱水梳洗一番,怕傍晚長公主要召見您。”

    何琦點了點頭,過來洗了臉,在鏡前理了理發髻,整了整衣衫,口中道:“大小姐沒事吧!”

    寶穗笑道:“小姐沒事,小姐說您還醉著呢,哪裏會和您計較!此刻正和少奶奶在前廳說話,預備晚上給長公主做什麽菜!”

    何琦“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麽,急切地問道:“表小姐呢?還陪著長公主嗎?還是迴去了?”

    寶穗收拾了臉盆,說道:“方才和小姐說話來著,大概小姐走後,就獨自留在小姐的房……”寶穗的話還沒完,何琦便衝了出去,隻留下寶穗無奈的一聲歎息。

    蕭蕪繼何芷珊走後,便隻在她的繡案前隨意翻弄著她的小繡件,心中也為何芷珊受傷而惋惜,正想著什麽,忽突一個人闖了進來,著實叫她嚇了一跳,待定睛看了才發現來者竟是何琦。

    “蕪兒!”何琦反手關上了門,過來一把握住蕭蕪的肩膀,急切道:“你要上京?上京做什麽?難道真的是進宮?進宮又做什麽?”

    蕭蕪被他的突然發問搞得很是莫名,卻又感動於何琦對自己的拳拳愛心,不由得眼圈一紅,可想起自己曾有的那份惱,便道:“你放開我,如今你有妻子,更何況這還是在家裏。”

    何琦沒有鬆手,隻是道:“進宮做什麽?”

    蕭蕪掙紮道:“你弄痛我了,你放開我!”

    “蕪兒”何琦一把將她抱在懷裏,連連道,“不要去,不要去,你知不知道?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啊!”

    蕭蕪被動地將頭靠在了何琦的肩頭,她雖然感動,卻很冷靜,問道:“你舍不得誰?舍不得你的小表妹,還是舍不得你心頭的愛人?如果換做祁思楠,你會不會舍不得?”

    何琦突然愣住了,他放開了蕭蕪,直直地看著她,竟說不出話來。

    蕭蕪微微垂了頭,將目光移向別處,說道:“你不要覺得奇怪,不要覺得我問得這樣直白,我的個性你是了解的是不是?你不是總想與我好好談談嗎?我想我們其實沒什麽好談的,如今這一個問題,就能解決一切了是不是?”

    何琦垂首思考不過一瞬的功夫,便抬頭毅然對蕭蕪道:“我舍不得蕪兒,舍不得我的小妹妹。”她又握了蕭蕪的肩膀,感受到了她微微的顫動,繼續道,“如今,哥哥再也不能給你什麽承諾了,我一直問自己,我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的小妹妹?我如今有答案了,我愛過,深深地愛過。可是,現在我有妻子了,祁思楠才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負了一個,再負一個,我總希望,把我們心中的結解開,我就會好好待她的。蕪兒,你相信我,相信哥哥!”

    蕭蕪的嘴角竟揚起滿足的笑容,她眼裏飽含了淚水,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她要的答案,可是她曉得,曾經那個果斷智慧的哥哥,如今正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肩膀,給自己帶來依靠和無限的溫暖。就如在津河極度受驚後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撲入他的懷中,這個男人給自己的永遠是最可靠的安穩!“我信,蕪兒信!”蕭蕪嗚咽著投入何琦的懷抱,她不住地抽噎著,哭泣道,“哥,你要保護蕪兒,要永遠保護蕪兒……”

    “蕪兒也在房裏呢……”話音隨著房門打開的“嘎吱”聲嘎然而止,門房前齊刷刷地站著三個人,何芷珊,她的長嫂,另外還有祁少凡——他們俱是驚訝地神情,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緊緊相擁地兩人是何琦與蕭蕪。兩人也大大吃了一驚,連忙放開對方,莫名地覺得尷尬。

    蕭蕪側身拭幹了臉上的淚水,待抬頭看門口的三人時,才發現何芷珊僅僅是驚訝,而祁思楠臉色竟在一刻刻變得慘白,可祁少凡的神色……他緊緊蹙眉,一雙亮眸中充滿了疑惑,甚至仿佛有一團火要燃燃燒起。蕭蕪想說什麽,卻不曉得如何開口,忽然瞥見何芷珊左手捧著右腕,右腕上上明顯地沁出了血色,才驚道:“何姐姐,你怎麽……”

    “蕪兒要上京了,相公你要多囑咐她些事情才是!”祁思楠不由自主地走過來,她似乎沒有聽到蕭蕪的驚唿,還是帶著蒼白無力的笑容說道,“去京城可不比去別的地方,要注意的事兒可多了!”

    何琦看著祁思楠的越見蒼白的臉色,他心中應該是坦然的,可這一刻為何如此不自信?他應道:“是,我們……我們正說著呢!”

    祁思楠的眼裏滿是淚水在打轉,她硬是擠出笑容,說道:“是啊!相公定舍不得蕪兒是不是?”不知是否因為在弟弟麵前發生了方才的那一幕,祁思楠仿佛心中最後的一道防線被打破,她突然道,“相公若舍不得蕪兒,自可以跟著去啊!跟著蕪兒一道去京城,護著她,護著她……”可是話還沒說完,她便如軟緞一般綿綿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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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話:

    精彩後文,敬請期待20日晚八點更新!!謝謝!!!

    沉痛哀悼汶川地區遇難同胞!願逝者安息!願生者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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