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沒入地平線以下,天空拉開夜的序幕。


    點點繁星釘於夜幕之中,璀璨明亮,蜿蜒成河。


    偌大的職方司內空無一人,僅餘月泠所在的房間,亮著燈光,明明滅滅。


    月泠左手抵著頭,右手時不時地在冊子上畫個圈。


    腳邊,幾摞賬本和地圖歪歪扭扭地堆在那,還有零星幾本被她隨意地扔到地上。


    月泠打了個哈欠。


    長時間連續的工作讓她感到疲憊,再加上此時正是睡覺的時辰,困意如同洪水猛獸般席卷而來,月泠的眼皮越來越重,頭止不住地上下點著,最後手沒撐住腦袋,直接‘咚’地一聲,趴在了桌麵上。


    然後——


    就徹底地睡了過去。


    等到夜小花翻窗進來的時候,某人已然進入了熟睡的狀態。


    夜千辰輕手輕腳地關好窗,拂了拂衣襟上的褶皺,這才朝月泠走去。


    不是他有什麽喜歡翻窗的特殊的癖好。


    而是這小東西將門從內側鎖了個嚴嚴實實,所以他不得不翻窗而入。


    門外的流影和流光:……然而他們早已看透事情的真相。


    就算門不鎖,主子怕是還會翻窗進去。


    次數太多,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夜千辰拎起衣擺,從一地被扔得亂七八糟的賬本和輿圖上踮腳邁過,最後停在月泠的身側。


    熟睡當中的某人,連之前被刺客圍觀都毫無反應,更別提意識到身側有人這件事了。


    夜千辰俯身湊近,在看清她那張被墨水蹭花了的小臉時,不由失笑出聲。


    他伸出手指,在她的側臉上輕輕擦了一把。


    入眼白皙如玉的肌膚,觸碰起來,竟比想象中的還要柔軟細膩。


    指間傳來的溫暖,仿佛還帶著她夢的香甜。


    夜千辰的動作一頓,耳邊又迴響起昨日幽翎的話來。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你別忘了,她可是個男人。


    夜千辰隻覺指尖一燙,驀地縮迴手,墨玉色的眸底劃過一絲淡淡的懊惱。


    月泠臉上的墨跡還在,想必蹭上去許久,墨已經幹了。


    夜千辰在她身旁坐下。


    然後拿起那根被扔在一旁的毛筆,蘸了蘸墨,輕輕將月泠動了一下,讓她的整張臉都露出來。


    隨即即興創作一番,在她兩側的臉頰,各畫上了一隻烏龜,最後,像是講究對聯少不了橫批一般,他大筆一揮,在她腦門龍飛鳳舞地寫了個‘王’字。


    可能是毛筆的觸碰有些癢,月泠小嘴吧唧了兩下,連帶著臉上的肉肉往外鼓了鼓。


    看上去,好像側臉的烏龜爬動起來了一般,惹得夜千辰又是一陣低笑。


    等他幼稚完,他才將月泠抱到一側簡易搭起的軟塌上,給她蓋上一層厚厚的外套後,才坐迴到了桌前。


    他拿起桌上的紙,粗略地看了一眼。


    上麵是月泠做的批注,還有一些完全看不懂的字符。


    不過這並不影響夜千辰的整體判斷。


    他至少看得出,這張寫得滿滿當當的紙上,她細心又清晰地標明了,哪本賬目上的哪裏出了問題,哪張輿圖上的哪處出了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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