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帝再問:“你不會介意嗎?”

    芙鬱沉吟一下:“我一直對女兒的安危耿耿於懷,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好計較呢?”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星帝誠懇地望著芙鬱,看來他實在無計可施。

    聽了星帝這句話,芙鬱心中一酸,她理解夕音生命元子丟失這一事對他的打擊之沉重,可是如今木已成舟,隻能順著情勢走下去。

    芙鬱明白星帝這次未必真的對自己言聽計從,然而他傷中要害,內心淒惶,六神無主。在整件事當中,隻有她是沒有瓜葛的人,而且她無法置身事外。

    即使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星帝依然有敏銳的判斷力。

    芙鬱很認真在思考星帝的問題,偶一迴神,她發現星帝、夕音、梵放幾個人鄭重地望著自己,儼然在等待一場重大宣判。

    真是可笑,所有人都把這個不想麵對的包袱交給她,讓她來分配罪狀嗎?然後在曆史上承擔起法官的責任?

    既然事關梵放,芙鬱不會袖手旁觀。星帝也深喑這一點,按照他的意思,是希望芙鬱在“淓姒”就將此事了結。

    “按照‘薄娜’的律例,失去生命元子的公民必須離開該星球,並保證永世不再踏入該星球。”停了一下,芙鬱望向梵放:“醫者梵放不屬於‘薄娜’的臣民,但是‘薄娜’保留他對新生命的取舍權,也就是說,新生命的生死去留,我們會尊重外來者的決定。梵放,請你告訴我們,你將如何對待樹脂球裏的新生命?”

    過了很長時間,梵放艱難地吐出決定:“請將生命保存下來,不要毀滅。”然後他望向夕音:“雖然這是一個諷刺的笑話,但是孩子很無辜,我知道你很想親手撫養他長大,對嗎?是的,他繼承了我的性別,我知道。我能夠幫助你什麽?我可以全力以赴來配合你。”

    梵放轉頭望著芙鬱,愧疚加上無奈。

    芙鬱的神色倒是自然淡定得多,她是真心實意接受這件事,雖然很殘酷。

    梵放的決定,有可能意味著將來任憑她單方麵再怎樣努力也是枉然。

    芙鬱知道。

    再怎麽委屈,還是要堅定地支持梵放。

    這當中根根由由,夕音一早亦已了解,她原本就是心底溫厚的人,自是不願意連累旁人。她無限憐惜地望著那枚紅黃相間的樹脂球,眼神幽怨。

    “不,星後。”夕音輕輕叫喚芙鬱,“我們還可以有其它選擇,根據古老典例……”芙鬱還在等著夕音的下一句,隻有星帝象突遭猛擊似的大喊一聲:“夕音,不要——。”

    但是太晚了,夕音出手太重,她用火鞭摧毀了體內的生命力,旁人甚至聽到肌骨碎裂的“啪啪”聲。

    星帝箭步衝上去攬住夕音,不停地質問:“為何?到底為何要走這一步?”

    躺在星帝懷裏的夕音樣容淒慘,隻有聲線溫柔如昔:“因為我真的不能和自己不愛的人終身廝守,但是我愛那個孩子,我也是母親了……星帝,最後請答應我一件事……”夕音幾乎說不下去,隻是大口喘著氣。

    “你說,你說,對不起,夕音,對不起,是我太自私,隻顧自己的感受,一心想刁難你來泄憤,因為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孩子的父親不是我。我錯了,夕音,不要離開,你所有要求我都答應,好不好?夕音?夕音?”星帝急得語無倫次,但是懷裏的夕音再也發不出聲音,她在聽完星帝最後一句話後,含笑瞑目。

    一陣香風過境,頃刻間夕音消失了。

    星帝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但是懷中不再有佳人,隻有“唰唰”的時光流逝聲。

    梵放與芙鬱麵麵相覷,深深被星帝仰天哀嘯的淒厲形象所震撼。

    能夠明白,可以諒解。

    可是星帝的餘生,將從此絕緣歡樂,在追悔中哀悼愛人。

    又過了很長時間,星帝平靜下來,但是他仍然是沉默,他就那樣安靜地坐下,低頭陷入沉思狀態。

    等星帝再次抬頭站起來,他已經有了另外一種心態。

    “星後,”星帝緩緩地說:“再解決最後一個問題,我們就可以迴‘薄娜’了。”

    芙鬱一個激靈,她下意識搖頭拒絕:“不,不不不。我不想再去麵對剩下的問題。我們迴去吧,星帝。”

    每個問題的解決都以一條生命為代價,芙鬱心中很清楚,最後的代價,一定會由梵放來支付。

    星帝溫柔地說:“當然會迴去,但必須先在這裏把所有問題都處理好才走。”

    “星帝,請求你……”芙鬱絕望地看著星帝。

    梵放突然開口:“不要求他,芙鬱。我知道他的想法,不管你怎樣哀求,他都不會改變主意了,別耗費心神。”

    星帝微笑起來:“我實在不應該那麽粗心,隻是單純地將你當做一個流浪醫者。”他走近梵放,在其耳旁輕輕地說:“你勾搭我妻子,又與我的愛人孕下下一代。作為男人,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恥辱!”說完這些,星帝後退幾步,他大聲宣布:“外來人士梵放在逗留‘薄娜’期間,其自身言行不檢點,給‘薄娜’帶來了諸多麻煩,根據宇宙法則,我們將梵放列入黑名單,‘薄娜’將永不歡迎他進入我們的管轄範圍內。”

    梵放反駁:“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法則,那是你自己擅自決定的吧?”他輕蔑地望著星帝,兩個男人四目一交流,立刻讀懂了彼此心意。

    梵放與星帝的打鬥兇殘無比,他們充分運用裝在身上的各種武器攻擊對方,險象環生,殺招往往在瞬間出現,又在電光火石間化解。但梵放比較吃虧,他宅心仁厚,所持的武器並無毒性;而星帝身上的武器全是巨毒。所以星帝中招幾次卻無大礙,梵放不小心吸入風刀撲來的氣流,他被打敗了,摔倒在地下。

    已經有相關工作人員拿出一麵光亮如鏡的板塊照向梵放,星帝解釋道:“這是‘映像信息記錄器’,我們會將它內部的信息輸入‘薄娜’四維防禦係統,隻要你踏入‘薄娜’管轄區內,就會遭到人身攻擊,所以請不要以身冒險。”

    “不,星帝!”芙鬱叫道,“你不可以這樣做……啊,梵放,”她想去握住梵放的手,星帝一把將她拉迴來,他沉聲對芙鬱說:“我已經有顧及你感受沒有取掉他性命,你要節製自己的行為。”

    星帝吩咐下去:準備返程。所有人物完璧歸趙,星後、公主、還有尚未破繭的新生命,他們將跟隨星帝返迴‘薄娜’。

    除了梵放,還有芙鬱的心。

    芙鬱一步一迴頭,她看到梵放就這樣躺在風中,眼睜睜望著她,見她迴頭,就用盡力氣大聲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及幫我照顧他。”

    梵放所指的“他”,當然是指夕音與他所孕育出來的新生命。

    芙鬱深深地再望梵放一眼,她快步跑上星帝的飛行器。

    梵放看著飛行器的引擎在發動,它們即將起飛離去,遺留下自己一個人。

    可是從此再無法見到心愛的芙鬱了嗎?想到這裏,梵放掙紮著站起來,拚命揮手:“芙鬱,再見,再見……保重,保重。”他轉過身,自言自語:“沒有什麽,我本來就是一個人。”梵放張開手臂,用力深深唿吸。突然有人從後麵緊緊抱住他,不用迴頭,單憑那熟悉的氣息梵放就已經知道是誰了,他長長揚出一口氣,返身緊緊抱住後麵的人:“對不起,我沒有爭取到你。”

    芙鬱搖搖頭:“不應該隻由你一個人來爭取,我們應該共同努力。對不起梵放,原諒我剛才太懦弱。”

    “別那樣想,你在最後關頭的爭取已經勝利了。”梵放抬起頭,同時星帝的飛行隊伍衝上空中,瞬間消失了。

    故事到了這裏,由梵放接下去。

    從那時開始,芙鬱便跟隨著梵放浪跡天涯。他們到宇宙各處遊曆,他們訪遍傳說中那些神奇的星球,他們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

    芙鬱的骨子裏有流浪成分,那段日子她是快樂的,除了因為思念女兒而偶爾發呆。梵放知道她的心事,也了解她內心的孤獨感,所以他帶著芙鬱來投奔靈陌。

    在那塊與世隔絕的時空交界地帶,芙鬱喜歡到處走,她像探險一樣發掘了許多神秘地段,包括綠忘之前到過的“沙漠”。就是在那裏,芙鬱再一次清晰目睹了“薄娜”的人與事,她看見裹殼裏鬱鬱寡歡的女兒,盡管人們肯定地告訴公主她體內的‘時光之毒’正在日漸消散,隻是略需時日而已。

    一晃兩千年過去了,綠忘依然是一個裹殼童女,她開始對這份漫長的等待失去耐心,她神情似極腐敗的枯葉。“薄娜”帝闕內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們有一個難以伺候的公主,除非公主見到曠隱。

    綠忘隻會對曠隱笑,她鬧情緒的時候必定要曠隱相哄才會罷休。她依賴他,隻對他不設防。

    曠隱就是後來的北族長,當今的星帝。

    成長中的綠忘是孤僻寂寞的,而曠隱並不能時刻陪在她身旁開解她,逗她開心。

    身為母親,芙鬱知道女兒憎恨自己身上的裹殼,因為那重醜陋的負擔,公主不能出席各種熱鬧場合,更無法同喜歡的人翩翩共舞。有一次曠隱從盛大交際會迴來,無意中說起與自己共舞的女子之性感,這讓綠忘嫉妒不已,她又鬧又吵。但是粗心如曠隱,他不了解女孩子的纖細心思,詞不達意使得在時空這一頭的芙鬱焦急萬分,她終於忍不住衝向女兒……可是,她忘記之前靈陌對她千叮萬囑的警告:“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當真,因為那是‘時空幻覺’,隻是一個陷阱。”

    就這樣芙鬱被卷入時空陷阱裏,至今仍是不知所蹤,生死未卜,甚至她來不及同愛人及朋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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