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玄府的這些日子裏,陸英倒是清閑了好久。


    說是清閑,但更像是被晾在那裏,幾乎每日都待在客房內自己修行,到了點就有飯食送上。


    秘境開啟在即,確實是該刻苦修行的時候,陸英不是覺得這樣不好,隻是心裏有點沒來由的空落。


    陳易陪伴著殷惟郢,殷惟郢也癡纏著陳易,搞得她陸英倒像是個外人,而陳易也不主動尋她談天,不像過去般插科打諢,更讓她有幾分不適應。


    而今日,三人倒要一起出門去了。


    殷惟郢存心敲打陸英,百般念頭如千帆過,也不曾盛裝打扮,不僅如此,為免暴露陳易身份,她還給自己施了幻術,在外人看來她不是殷惟郢,隻不過是位長相素樸的道姑,而在陳易和陸英看來,仍是那份清絕姿容。


    陳易行頭就隨意,他會在乎妻妾們的行頭,譬如帶小狐狸出門的時候,基本都會打點一番,但卻不怎麽在乎自己的行頭,湊活一下就是了。


    大清早的,臨行前,陳易當陸英的麵抽了一簽。


    又是上上簽。


    陸英奇了怪了,三迴抽簽,又是抽出個上上簽來,別說下下簽了,連個中簽都沒抽到鍋過,近來他們的簽運竟這麽好?


    不會簽筒裏全是上上簽吧?


    正思緒間,陸英昂頭看天,


    豔陽高照,颯爽秋風刮過,正是出門好時節。


    戲訂在了元豐樓,這是山同城內最好的一處戲園,遠勝於清風館,更有曆史積澱,聽戲的時候則在下午,剛好等他們逛完山同城就能去聽戲,戲是《思凡》。


    陳易不怎麽懂戲是什麽戲,他對戲曲這事從來都無興趣,反倒是陸英得知之後,眸裏掠過些異樣神色。


    不管怎樣,三人都算是出了門。


    山同城內地勢高低交錯,街巷縱橫來往,“山同”兩字名副其實,陳易之前沒安心逛過這裏,這一迴一逛,才知山同城的地勢複雜,怪不得孤煙劍與一眾西晉諜子能潛藏如此之久。


    西北的風土人情與京城並不一樣。


    大街之上,眷侶私會的畫麵屢見不鮮,男男女女並肩而行,來來往往,這裏的女人各頂各的潑辣,陳易走在路上時,路邊樓上竟有青樓女子主動出聲攬客,見陳易不做理會,就低低咒罵起來,那叫一個帶勁,什麽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殷惟郢指尖微動,噗通一聲,就傳來的摔跤的聲音。


    “拿道法這麽欺負人?”陳易轉頭笑道。


    殷惟郢麵色平淡道:“隻因她說錯了話,說你中看不中用。”


    語畢,她心間忽地多幾分暗爽,


    他有多中用,這城裏隻有她知道。


    沒人跟她爭搶,更無人跟她分享,在這裏,他就是獨屬於她殷仙姑的鼎爐。


    心念至此,殷惟郢轉過眸掃了眼陸英,莫名其妙的,迴憶裏陸英與陳易追逐的畫麵一時竟格外刺眼。


    陸英在遠眺,但見長街盡頭處,竟有披頭散發、身著彩衣的巫祝招搖旗幡,口中大聲唱著什麽,身後亦有一眾人著彩衣,又唱又跳。


    那群人身手矯健,步伐雖不整齊,但按著鼓點躍動,兩麵大旗招展,寫的不是字,而是圖,迎著小娃娃過橋的畫麵,隻見是女娃溺水,男娃過橋。


    巫祝本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陸英辨認了一番,心中不禁鄙夷。


    殷惟郢也微皺眉道:“妄借鬼神之命求子,不可理喻。”


    陸英看見那擺在前頭巨大的“王”字,再從巫祝的唱詞中一聯想,就道:“請來這些巫祝的是那元豐樓裏姓王旦角。”


    “下九流請下九流。”


    殷惟郢鄙夷一聲,帶陸英錯開到一旁街上,再轉頭想看陳易是何反應,一看,竟沒看見人在哪裏。


    唿!


    半空中飛來一小塊飛石,像是隨意丟到路邊,恰攔在巫祝的前路上,隻見前頭一人步伐未亂,但見一跳,矯健如兔般躲開了石子,接著下意識眸光一掃,想尋出投石者是誰,卻怎麽尋也尋不到。


    這群巫祝們便繼續唱著,把腦袋扭了迴去。


    陳易站在燒餅攤前,早上沒怎麽吃飯,這會倒有些小餓,他麵無表情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殷惟郢這時終於尋到了陳易在哪,二女跟陸英趕了上去,就聽陳易買餅道:


    “要兩個羊肉燒餅。”


    殷惟郢聽到後,眼睛微亮:


    “這麽好,你買給我?”


    “不是,我要吃兩個。”


    說著,他把兩塊餅疊到了一起,飛快咬了一口。


    “你!”殷惟郢頓時一氣,“你給我。”


    陳易缺了一口的餅在她麵前晃了晃,笑道:


    “你吃我唾沫星子不成?”


    你以為我不敢嗎?殷惟郢心裏咕噥一句,都親過不知多少次了。


    她見陳易仍舊吃餅,就伸手去要搶。


    陳易手腕一翻,兩塊燒餅像是球似地翻了個圈,殷惟郢單手抓到空處,見餅在下麵,便往下抓,可要抓到時,餅又自行動了,虛晃一招,又給陳易高高舉起,後者笑吟吟地看著殷惟郢,仿佛在說:你抓不到。


    殷惟郢又氣又怒,也不搶了,雙手放下來,低聲嗔道:“你…你就會欺我。”


    陳易仍笑著,不過笑音溫柔了起來。


    陸英瞧著陳易跟殷惟郢來來去去的一幕,莫名其妙的心裏不是滋味。


    她低垂著腦袋,趁二人不注意去要了塊煎餅。


    二人仍在對峙,殷惟郢橫了陳易一眼,眸中羞怒不難言喻,就盯著他手裏的煎餅看。


    她一言不發,隻是伸出手來,見陳易看過來,她側過了臉,可手仍不放下。


    陳易心緒一時溫柔,也不逗她了,煎餅正要遞過去。


    殷惟郢眼角餘光瞧見這一幕,眸間不免一喜,他終究是順自己的心意來,擰過來擰過去,也無非是打情罵俏而已。


    心裏泛起微甜的滋味,女冠瓊鼻微翹,誰叫他癡迷於自己滋味呢?煎餅緩緩遞著過來…


    忽地,一隻小手橫攔在二人之間,


    隻見是陸英撕下半塊新餅遞去,道:“殷道友,給你,不用跟他搶了。”


    殷惟郢臉變得一黑,像吃了黃連一樣難受。


    我哪是在跟他搶,我是跟他打情罵俏你看不出來嗎?


    可哪怕不情不願,但畢竟大家仍是道友,殷惟郢維持著麵上的溫和,接過煎餅道:


    “並非爭搶,不過是考驗他的心性。”


    陸英眨了眨眼睛道:“考驗得怎麽樣了?”


    “幼稚、小氣。”殷惟郢淡淡道。


    陳易愣了下,把煎餅收了迴去,暗暗發笑。


    三人就在路邊吃過煎餅,接著就繼續在山同城逛蕩。


    到底是曾經繁華過,山同城內商鋪繁多,各色物件琳琅滿目,長長的絲綢錦段鋪展開來,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到底是女子啊,便是山上修道日久,陸英仍然頗有些流連忘返,見那些諸如香囊玉佩一類精致物件,就更是多留了幾道目光。


    殷惟郢敏銳覺察到這點,心中思緒起伏,隨後又掃了陳易一眼。


    要不就當這陸英的麵,給他買些東西。


    打上她的烙印,好讓這陸英知道,陳易到底是她的丈夫,絕了這仙姑的心思。


    心念一動,殷惟郢就扯著陳易走到一處飾品鋪子前。


    “你去哪?”


    “去這邊看看有什麽好看的。”


    “隨你吧。”


    殷惟郢為陳易挑起了首飾,掌櫃把一件件她看中的都擺了出來。


    “這件怎麽樣?”


    “這個小葫蘆好看嗎?”


    “淡藍色瓔珞倒也適宜。”


    陸英見這一幕,秋風拂過,她心尖莫名一澀,就站在門邊,沒有進去。


    殷惟郢側過頭來,噙笑道:“怎麽不進來?或許能給陸道友挑幾件中意的呢。”


    陸英嘴巴微張,不知該說什麽,柳眉輕蹙,搖了搖頭。


    殷惟郢不動聲色歎息道:“原是沒有陸道友瞧上眼的物件,這倒可惜了。”


    說過後,她便轉身繼續為陳易挑來挑去。


    原跟自己相處得挺好的陳易,這時倒不怎麽理會自己,忙著試首飾,陸英側過臉,不再去看了,苦澀來得很沒來由。


    她隻是心裏想,陳易終歸是半個道士,合該閑雲野鶴,這裏哪一件都不適合這小師弟。


    獨鶴愛清幽,飛來不飛去。


    “都不適合。”


    秋風刮過,撥動人的心湖,


    道心如鶴的陸英,匆匆風聲間,心裏好像有丹頂鶴在水邊啼鳴……


    卻沒有別的鶴鳴迴應。


    小陸英情竇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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