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瞬間說明,再無彎彎繞繞、旁敲側擊,樓裏的宮女們也噤若寒蟬,小樓裏靜得出奇,無名老嬤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定立原地,屋外的雪都似乎隨著那宮裝美婦的話急促幾分。


    那豐韻似蛞蝓的女子已是兩股顫顫,她一身軟肉,如今更似海上波濤,連綿不絕,手中的酒杯砰地脫了手,落在地上。


    她倉促地將酒杯撿起,身子幾乎僵硬在椅子上。


    寒風自樓外襲來,天威浩蕩,閔鳴卻連縮一縮都不敢,隻是一個勁地垂著腦袋,若不是前幾日安後不讓她跪,她眼下早就跪了下來,整個身子匍匐緊貼在地,磕頭謝罪。


    市井草民尚且承受不住天家的龍輦,她這樣一個命比紙薄的女子,如今被安後這樣一問,又如何做到不改顏色?


    安後對這女子冷冷視之,她軟得連骨氣都不多,怪不得那好色如命的東西碰都不碰。


    “好一個名動京城的女子,怎麽連迴話都沒有?”


    安後嗤笑著,目光遊弋在她身上,在那連自己都比之不及的軟肥處停了一停,冷聲道:


    “你倒是好生養,有這禍國殃民的皮囊,可惜內裏是什麽?你說說…”


    閔鳴稍稍抬起螓首,呈現在安後麵前,她並非不美,在安後看來,比自己當年差上兩三分而已,隻是這身姿倒是格外熟美,若不是閔家突遇變故,隻怕其十四歲時,說媒的車馬就能擠得一條街巷都水泄不通。


    無名老嬤見閔鳴久久不答,沉聲道:“迴話。”


    二人的目光之下,閔鳴的手抖得厲害,她緊攥白玉酒杯,哪裏還敢不迴話:


    “迴陛下,小女內裏,不過頑石,比不得陛下所見的一眾女子,更非美人……”


    安後聞言不僅沒露喜色,反而柳眉倒豎,頗有幾分怒意:


    “好好好,不是美人,真認自己不是美人,那你妹妹閔寧可算美人否?”


    閔鳴渾身一僵,再也顧不得安後從前的旨意,撲通從椅子上跪了下來,慌亂道:


    “前罪萬罪,皆加於小女一人好,還請陛下、還請陛下放過閔寧……”


    “加罪?本宮是賞福給她,”


    安後見她跪下,語氣反而加重了,她捧著酒,閑庭信步地繞著閔寧遊弋起來,


    “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多是一樁美談,日後宮裏還封伱們做誥命夫人,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說這是加罪,難道本宮是不通人情的羅刹不成?”


    閔鳴把全身伏得更低,那雙鳳眸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嘩啦。


    酒液自上灑落下來,淋了閔鳴滿頭。


    閔鳴仍然不敢抬頭,額頭緊貼地板,任由酒液滴湧。


    安後的眸光漸漸冷冽,待太後身邊數十年的無名老嬤捕捉到了一絲殺心。


    於是,無名老嬤開口道:


    “娘娘一番苦心,你這賤癡兒還不醒悟?!”


    突然有別的話音落下,閔鳴猛地抬頭,便見那一國太後大失所望的神色,她瞬間明白了什麽,慌張道:


    “小女、小女有罪!”


    “罪在何處?”安後眉頭並未緩和。


    “罪在、罪在天家麵前…自輕自賤。”閔鳴顫著聲道。


    這時,鳳顏上的怒容才稍稍舒緩,她轉過身,撂下一句:


    “起來吧。”


    閔鳴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在安後的目光示意下,要緩緩坐了下去,卻心有餘悸中一個趔趄,跌坐在椅子上。


    啪。


    跌坐之後,竟有清脆聲音,安後眯眸了一會。


    老嬤緩和氣氛,笑著道:


    “摔得響,好生養,這民間的粗話說得大抵不錯。”


    閔鳴原來蒼白的臉,因這話紅透了。


    安後盯著那不發言語的女子,點醒地問:


    “你不駁兩句?”


    清倌女子刹那又有些泛白,喘了一會氣,終於在安後再發話前憋紅了臉道:


    “隻怕、隻怕那陳千戶不喜歡打鼓……”


    如此一言,先是靜了片刻,而後不知哪個靜默的宮女憋不住,撲哧了一聲,老嬤也隨之大笑起來。


    安後也微微勾起了嘴角,卻並未笑,而是喚一位宮女斟酒。


    秀發間滴著酒液的閔鳴俏臉紅得通透,她方才的話,是青樓女子私下慣常的口花花。


    待樓內笑音過去之後,閔鳴耳畔又傳來聲音。


    “本宮方才的話,你有不滿麽?”安後平靜問道。


    閔鳴一滯,搖了搖頭道:“不敢不滿。”


    安後又蹙起眉道:“泥菩薩尚有三分火氣,你卻沒有?”


    閔鳴不知如何迴答,天家在前,她腦子仍有些發懵,不知自己哪裏又說錯了話。


    安後見此,歎了口氣道:


    “你除了那多出的幾兩肉,其他的都差之一截。”


    “陛下教訓的是…”


    “不要總說本宮教訓的是,你要辯上一兩句,才知教訓的是不是。”


    “……”


    閔鳴不知如何作答,她淪落賤籍,連碰見尋常大家閨秀都會低上一頭,更何況如今直麵大虞太後,如今連番訓斥,她又怎麽承受。


    安後見這女子又迴去了,又落入自輕自賤裏頭,冷聲喝問:


    “你生一副好皮囊,內裏就這般見風使舵?”


    閔鳴畏之如虎,又顫了起來,這一迴倒聰明了一些,弱弱駁了一句道:


    “陛下,小女本青樓女子,如今見陛下聖顏,自慚形穢,便是能迴話,就已經是天大的膽。”


    安後這會總算稍微滿意,隻是內裏仍有失望,原因無他,這閔鳴與她一開始的期望相差太大,這樣一個自輕自賤的女子,即便是入了那人的府邸,又如何能說得上一句話?隻怕平白辜負了她的謀劃。


    而安後也看得出來,閔鳴的自輕自賤是深入到骨子裏了。


    若非如此,這清倌女子那時也不會被陳易的話嚇到,更不會抱著一種自毀的傾向想迎接陳易報複,甚至連帶著輕視了自己的妹妹閔寧。


    “宮裏贖了你出來,你再不是賤籍了。”安後淡淡道。


    閔鳴怔愣了一下,還來不及跪謝浩蕩天恩。


    安後便走到了她的麵前,冷冷道:


    “坐著,外人不在,不必跪。”


    閔鳴雙膝發軟,下意識有種想要跪謝“不必跪”的衝動,臀兒都離了椅子


    “爛泥扶不上牆!”


    安後似終究忍無可忍,這數日來,她讓此女隨從身側,為的就是化解閔鳴心頭的天威。


    她一巴掌甩在了閔鳴蒼白的俏臉上,啪的一生,臉頰通紅。


    啪!


    痛感席卷而來,閔鳴被打懵了,呆呆地看著那雙鳳眸。


    “本宮如何欺你、辱你,你敢不敢爆發出來?”


    閔鳴看見那張居高臨下的鳳顏,已是慍怒,


    “你敢嗎?敢不敢?


    待那人似今日這般欺你、辱你,你又敢不敢爆發出來?!”


    一番話語落下,閔鳴臉蒼白得可怕,眼眶忍不住地落了淚水,她顫顫發抖,始終沒有迴話。


    安後的耐心似已被耗盡了,側臉吩咐道:


    “來人,扒了她衣服,點了穴道綁起來就丟到陳千戶院子裏去,等那人迴來,是了,那閔寧也一並扒了吧。兩人都下好藥。”


    提及妹妹,閔鳴這時終於反應過來,嘶啞道:


    “敢、敢!小女敢!


    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仇寇!陛下如今欺我、辱我,小女便唯有把陛下視同仇寇!”


    那貴不可言的婦人此刻側過臉來,抬手止住了上前的宮女,


    “那麽,這藥就給你自己來下,下在哪裏,你自行定奪。”


    閔鳴垂著頭,喃喃應道:


    “小女遵旨。”


    她自然明白,那是什麽藥。


    安後緩步而去,輕輕撫上她俏臉上通紅的掌印,把她垂下的頭扶了起來,


    “這一巴掌,


    留著,忍著,


    有本事,你就還了。”


    感覺一章不夠,所以今晚應該還有一章,不過會晚點,可能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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