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一朵蓮花之中,竟藏六道輪迴小世界,而且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一柄深紫的槍立於船頭,江上孤舟,碩人女子遠眺江麵,便見一艘小舟急速掠至。


    江風浩大。


    遠處隨之而來,陣陣誦經之聲。


    紅衣女子輕聲一笑道:


    “王爺,你試槍的人來了。”


    秦青洛亦是笑:


    “可惜不是那陳易,但兩個僧人,也足以一試。”


    初入四品者,氣勢極盛之時。


    故此入四品後的一戰,極為重要。


    秦青洛已抬起槍尖。


    身周似有紫電縈繞,屈於琉璃光下。


    祝姨問:


    “王爺是要以這兩禿驢試槍?”


    秦青洛答非所問道:


    “王妃可知為何天下人皆知為百兵之王,卻又有人舞刀弄劍?”


    紅衣女子輕聲道:


    “自然是因月棍年刀一輩子槍,世間百兵,槍術最難。”


    秦青洛卻搖了搖頭,淡淡道:


    “非也。”


    “非也?”


    “生死攸關的事,哪裏管難不難,學了易便要死,學了難便可生,難道世人皆是傻子,不懂這個道理?”


    “那世人何不皆習槍?”


    那一梭孤舟越來越近,紅衣女子已經神色凝重。


    高大女子仍舊淡然:


    “隻因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槍。刀劍者,進退失據,一往無前,一去而無退路,不過是匹夫之道,哪怕是一個市井草民,都可以一劍封喉,槍卻不一樣。”


    說到這裏,秦青洛頓了頓,又問:


    “王妃可知何為槍之大理?”


    紅衣女子出自昔年槍魁祝地紀的祝家,自然聽過槍之大理,她道:


    “刺、掃、劈?”


    “都不過表象。”


    “那內核是什麽?


    “分寸。”


    秦青洛將紫電槍微抬,看見那艘孤舟已然欺入百丈距離,那船頭的瘋經師已經念誦起了往生咒。


    大敵當前,紅衣女子臉色泛白。


    秦青洛仍然一動不動,任江風吹得袖袍獵獵作響。


    “槍者,進退有據,最需要的,便是把握好前後兩丈的分寸,進則取敵性命,退則掄圓為盾,而世間最難把握的,就是‘分寸’二字。


    可刀劍者,並無‘分寸’二字,故此,刀不如劍、劍不如槍。”


    話音落下,秦青洛不再說話。


    紅衣女子屏住唿吸。


    那碩人女子轉過身,身形擰轉如圓,形如偃月,在孤舟掠至十丈之時,不差一分一毫地劈下一槍。


    槍風淩冽,電光驟然炸鳴於江麵。


    轟隆!


    十丈的江水瞬間被劈開,那艘孤舟兀然下沉,直墜而下!


    這一槍,如蛟龍墜地。


    兩道僧衣身影掠到半空之中,西域高僧低頭看了眼被劈開的江水,心有餘悸。


    那孤舟撞入江底,盡數碎裂,團塊崩飛。


    而高僧已在半空之中,拉開龍象般若拳架,身上漫起羅漢般的金色,四周如同縈繞著八部天龍的嘶鳴。


    瘋經師同樣已舉起拐杖,杖如短棍,他飛衝向前,猛地就當頭掄下,要還以顏色。


    那深紫色的紫電,已經擰出了巨大的弧度,如同橫掃千軍一般,硬挺挺地砸向經師。


    僧衣破碎,那練過禪宗金剛不壞身的軀體,本應崩山裂石都不改顏色,此刻卻如同一件極脆的水晶般,碎開可怖的裂痕。


    瘋經師口吐鮮血,口中的往生咒停住,整個人被掃到了數十丈開外。


    他的身影在水上不停起起伏伏,像是打了一個大水漂。


    西域高僧看見這一幕,瞳孔猛縮。


    瘋經師所練的肉體橫練功夫,乃是禪宗的金剛不壞身,其中路數,直通佛理。


    然而,卻被這一槍如此輕易的碎去。


    那就意味著,這女子王爺身上,有更大的佛理!


    縱使內心百轉,可西域高僧拳架已開,唯有一往無前。


    而這,便是秦青洛所說的進退失據,匹夫之道。


    秦青洛雙腳站定,槍尖先往身後一拉,隨後身形擰轉,紫電帶著全身力道轟然一刺。


    淩冽罡風雖槍尖而出,電光乍現,西域高僧直直迎向這一槍,唯有轟出這如龍象之勢的一拳。


    轟然炸響,更勝雷鳴。


    秦青洛腳下孤舟都深陷數寸,江水先是沉寂,而後拍浪而開。


    磅礴氣機相撞,西域高僧拳心與槍尖直轟,身形先是停滯,而後便聽到了八部天龍的哀鳴。


    隨後,浩大的琉璃佛光,震懾起他的魂魄。


    不可思、不可議,不可思議。


    這時他才明白,眼前的秦青洛遠遠不是尋常四品可以比擬!


    西域高僧的身軀轟然飛去,也是一陣一連串的水漂。


    槍尖緩緩收斂,被震開的江水以那僅剩的孤舟為圓心,緩緩流了過來,秦青洛苦笑一聲,似是有些遺憾。


    “不夠盡興。”秦青洛輕聲道。


    紅衣女子已被這一幕所震撼,呆呆不知所言。


    她的王爺,已到了何種地步?


    紅衣女子雙手震顫。


    出自於槍法大家,她明白,不是每一個人都適合槍。


    而眼前的女子,最適合槍。


    “值得慶幸,還有一場。”


    秦青洛收起槍,意猶未盡地一句:


    “該輪到那西廠千戶了。”


    ………………


    湖畔邊,比丘尼遙遙望見這一幕。


    在她的不遠處,合歡宗最後一位傳人趙白,如坐針氈地跪坐在地。


    比丘尼不曾看他,而是道:“你暗中在法衣上做手腳,以為我會看破不說破?”


    趙白滿臉蒼白,唯唯諾諾地不敢開口說半個字。


    良久之後,比丘尼仍然無言,他才噗通地磕起頭來:


    “小人愚笨,故作聰明,險些誤了上師大計。”


    比丘尼卻不怒反笑道:


    “誰說你誤了我大計?”


    趙白麵露愕然。


    “伱豈知你之所以故作聰明,不是因我暗中稍加點撥?”比丘尼緩緩揭露。


    趙白此刻才猛然驚醒,原來自己自以為的小手腳,不僅全然逃不開這菩薩的眼睛,而且還是她故意為之的手筆!


    “起來吧,此事既往不咎。”


    比丘尼提起禪杖,漫步而走。


    她為趙白的小手腳多加了一筆,順勢而為。


    有一粒芥子的魔種已經悄然種下,就在那秦青洛的琉璃光裏。


    而有意思的是,


    秦青洛對此心知肚明。


    畢竟無論哪一方都早就明白,彼此之間皆是與虎謀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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