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是湖南人……”曹琬終於哽咽著張口道,但說出的話全不著邊際:“他父母早亡。因為太窮所以他沒有讀完初中,十多歲就不得不獨自出了農村,四處謀生。

    爸爸說在他十五六歲時有一段時間,鄉下很多年輕人都被保舉到城市裏做了工人,他一來因為年齡不夠,身體又瘦弱;二來又絕不認識可保舉他鄉幹部,所以當不了國有企業的工人。然而他不怕,因為那時人們還吃著大鍋飯,所以走到哪裏他都不怕會被餓死。

    隻是後來漸漸不靈光,食堂的飯票慢慢地隻會發給特定的一些人,油糧票也是,於是他隻好又到處做零工來養活自己,吃了很多很多苦。

    後來爸爸聽人說,十一屆三中全會後的一些年裏,有五個開放了的城市裏慢慢聚集了一些海外和港澳台的富商,他們在那裏辦了很多廠,每年都要招收大量的新工人。爸爸為了生存,就去了當時中國人認為是極苦之地的沿海城市之一深圳。

    到深圳後他突然變得很幸運,而這些幸運最初的起因是因為撿了一個裝滿了錢的錢包,他又設法歸還原主,沒想到失物的原主是一位香港富豪!他由於拾金不昧而受到了那個港商的特別禮遇——他請人教他駕駛技術,讓他當他的專用司機。後來,爸爸又被一個漂亮的女人看中,生了一雙女兒。

    爸爸很知足,還說他是天下最幸運的人!他認為他之所以會如此幸運就是因為他有好心腸——他因為不貪意外之財而得到好工作,又因為善良而娶到美人歸,這都是好心有好報的最佳證據。為此他常常做好事,並以此為樂。是的,他應開心才對,他兩個慢慢長大的女兒都很爭氣,在學校裏成績都不錯,尤其是二女兒,非常的出類拔萃,簡直就是一家人的驕傲。

    爸爸沒有大誌,然而也有夢想,他的夢想就是:女兒們能夠學到夠多、夠強的知識和本領來報效他那恩同再造的港商。是的——他每天都在盼望女兒們長大,盼望她們自尊,自強,盼望她們能成為棟梁之材,象鳳凰一樣飛舞於九天……“

    我沒有打擾曹琬,我知道她已陷入了深深的迴憶之中,無論說什麽話,她都不能聽得進去——我同時還隱隱感覺一定是她的父親出了事,所以她才如此悲傷!可究竟出了什麽事?我認為她最後會自己說出來。然而很明顯的,我估計錯誤。

    她的目光在悲傷中,漸漸地變得狂亂,在我還沒自她的陳述中清醒過來時,她突然推開了我跳下了床來,赤著腳跑了出去。我跟在她後邊追,但不管怎麽喊,她都不停下。她雖赤了腳,跑的速度卻象風一樣快又象羚羊一般輕靈,至使幾個上前想攔住她工作人員都沒無功可獲。

    我們見此隻得拚了命地追,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她越來越遠。眼見著,她就要衝至大鐵門前,說時遲,那時快,忽然地從斜刺裏竄出來一個速度更快的人影,跑上前伸臂將曹琬截住——她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後,就被那個人摟緊在懷中。

    我們喘息著拖動雙腳向他們挨近,老遠就聽到曹琬有那貫穿雲宵最終卻又消失於空氣裏的悲鳴:“放開我!讓我迴家,我要迴家!我要迴家!我要迴家!”然而無論她如何嘶喊,都似不能撼動緊摟著她的人分毫,他象箍在她身上的鐵筒一般一動不動。等我靠近,曹琬已不再喊了,由此我才看清,抱著她的人赫然是倪先生。

    他背對著我,我雖不能看到他的臉上的表情亦倍受震撼——曹琬雙腳離地在他懷裏,暫時絕了聲息,張嘴緊緊咬住了他的肩膀,那狠勁仿如對待仇敵一般。而他在那裏仍是不言不動。幾分鍾後,她象是絕了指望,也可能是咬得累了,所以放鬆他,嗚嗚地哭個不住。他見她安靜了些,便將她打橫抱起,等他轉過身來,我看到他的目光溫柔如常,象沒事的人一樣朝我微微一笑。

    其時已有許多工作人員趕到,但大家都隻遠遠地瞧著,不似我這般走近,見著沒事了,一些人各自散開,一些人同我一樣,跟在倪先生身後往迴走。

    曹琬沒有言語,隻是哭,象心碎了似的……我們一行人走近宅門時,我又看到拖著雙足延挨過來的姚傑,他象是受了傷,且傷得不輕。我捂緊嘴,萬分驚訝地盯著他,他沒有注意我,隻望著在倪先生懷裏的曹琬啞聲道:“她沒事吧?”

    曹琬聽了他的聲音,象遇到救星一般全力掙脫了倪先生,步履蹣跚奔向姚傑,揪著他的衣襟哭道:“帶我迴家,請你帶我迴家。”

    而姚傑身後的幾個年輕大漢都喘著氣,低頭著,象做錯了事一般局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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