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終於見到了曹琬,等我真正見到她時,卻隻剩下震驚——她裹在一襲被單裏,目光呆滯地望向落地窗外,倪正同我的出現沒有引起她絲毫的反應,甚至不能令她稍稍轉動眼球。

    “你的朋友來看望你了。”倪正輕聲在她耳邊說:“張曉嵐,你記得嗎?”

    我的名字報了出來她都沒有迴頭,我正失望,她卻還要給我更大的打擊。

    “不記得,不認識。”她不帶感情色彩地說。

    我相信我當時隻是被她的話氣得昏了頭腦,才會猛然竄上去,沒有理性地揪住裹在她身上的被單,對著她大叫大嚷:“你說什麽?!你太過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為了見你!為了見你……我花了多少心思?你怎麽可以這樣說話?怎麽可以?!”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的搶白沒能讓昔日的好朋友在心靈上與我產生半點的共鳴,她直愣愣地凝定我,如癡似呆。

    深感受傷的我放下拉住她被單的手,沒想到那被單也被連帶著順勢滑了下來。更令我受驚的是,被單下的她竟然不著寸縷!

    她一動不動地任由我手忙腳亂地再度將她裹緊後,又轉開頭,去看向落地窗外,好象隻有那裏才是她視線值得流連的地方——我捂緊嘴,狂奔出門,雖然聽到倪正在我身後喊,讓我不要跑,我還是不能停下。

    左奔右突之下,我來到一個四處無人的長廊裏,讓積壓了幾個月的迷惘,悲傷,委屈等等等等都滲和著淚水,一起洶湧而出。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總之後來,我因眼睛腫痛得厲害,加之發泄之後,胸口也不似先前那麽鬱悶疼痛了,才試著慢慢收淚——先是改為抽抽達達,最終悄無聲息地拿了模糊的眼去看天上的雲……

    曹琬——我的好朋友,這麽艱難才見到了她,相見她卻說不認識我!不認識我?!

    為什麽?!我想不通——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曹琬——大半年前,莫名地自我麵前消失,而我從那不久就開始了尋找她的困難曆程,雖說一開始別有目的,但後來卻真心真意隻為見到她——如今好不容易才見到,然而……

    我——很喜歡我的朋友曹琬。她是那樣的細致小巧,有著瑩白如玉的肌膚,可愛的笑容,喜怒形於色,從不做作、自然而豐富的表情,聰慧的心靈。

    她還精通英、日、法、德四國語言,但隻能做文字翻譯。她的翻譯文筆流暢優美,很得原作的精髓,然說起口語卻結結巴巴,還常是發音錯誤。弄得我們老板從來不敢讓她出任任何與口譯有關的工作,還頭痛地拍著腦門說:“這就是中國式教育下培養出來的啞巴外語人才,真叫人頭痛呀!”

    她是一個迷——沒有家人、朋友,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即使還算是她朋友的我

    有時我會不自覺地翻轉著眼珠胡思亂想曹琬會不會是來自於外太空?她不知道湯姆*克努斯,不知道麥克爾*傑克遜還有貝克漢姆,也不知道哆啦a夢和尼羅河女兒也就算了!但她居然也不知道劉德華和張曼玉?!讓人無法理解!而她又不象來自閉塞農村,她有讀書過萬卷的修為——對中外名著如數家珍,熟悉裏麵的人物和劇情,她可以將李白、雪萊、泰戈爾等諸多詩人的詩倒背如流。她坐計程車從不須別人替她開關車門,進西餐廳用起刀叉來,比我用筷子還熟練!

    我和她同事一年多,一年多裏我們融洽的程度足以比擬為沒有血緣的親人。我有她住所的鑰匙,可以隨時到她那裏休息玩樂,我們互相關心,誰受了欺付,另一個一定會幫助“報仇”。可她走了,走之前連告別的話都沒和我說一句。

    老板說她是辭了職的,這令我分外的氣憤!而且就象所有悲慘的事,為了怕人還不夠悲慘而要相約在幾乎同一時間,集中到同一個人身上來顯示它們的威力一樣——我的男朋友,在她離開一個星期後也消失無蹤,聯係不上——這兩個除了家人外我最關心、最在乎的人,象約好了似的,一前一後憑空不見!教我怎能不抓狂?

    氣歸氣,可我還是禁不住去擔心曹琬。我的男友姚傑,是個有能力的男人,不論去了哪裏,我相信他都能活得很好。但曹琬?怎麽讓人不擔心……

    我閉上眼眸,仿佛又迴到了半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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