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52年(大唐玄宗天寶十一年春)洛陽城東:

    一隻紅綢繡球被一支木箭貫穿著流星一般劃過蔚藍色天空,繡球經過的下方立即亂成一團——被踩踏到了時發生的痛唿聲,叫罵聲……更多的則是一連片哦哦哦的呐喊聲,伴著呐喊聲的同時有幾萬雙手伸展向繡球飛過的方向。有些著了急且練過武的練家子已然試著在擁擠的人流中騰身越起——

    各位,一看這場景就該明白了,這是在用繡球選親。古代人們的思想也真奇怪,居然把兒女一生幸福寄托在一隻繡球上!以此舉來為女兒尋找“如意”郎君?!!當然最後是“如意”還是“不如意”,就隻有天知道了,因為沒多少記載。有記載且很出名女子中有一個是《西遊記》中的唐僧之母,先不說她後來所遭受的痛苦,隻說她的確是用它揀到了一個如意郎君。可那是神話故事,真實的情況還不知是怎麽著呢。另一個出了名的則是王寶釧,她的繡球砸中了一個乞丐薛平貴,做為一個相府千金,頑抗的父母之意不肯毀婚的結果是同父絕裂並和薛住進了寒窯,之後薛走了,她苦守寒窯十八年!比及薛發跡迴來,卻是帶著另一個妻子西涼玳瓚公主一起來的。於是乎二女共事一夫,皆大歡喜!真的皆大歡喜嗎?這個看似團圓的結局真的就讓王寶釧的內心了無一絲遺憾隻有滿心的歡愉嗎?誰也沒有真正問過王寶釧,也沒誰關心。然而撇開男尊女卑,國為重家為輕等等封建倫理道德思想不談,大家摸著良心問問各自內心最深處,又有幾位不為這位相府千金王寶釧的遭遇喊聲屈!!!屈!!!

    閑話休提,言歸正傳。話說這位木大小姐,全名木子靈,乃洛陽第一大富商木甫原的小女,其上有兩位兄長,大哥木子瑜為當朝文部(即吏部)侍郎[注:天寶十一載改吏部為文部,至德二載複舊],他的前程相當看好,二哥木子瑾則隨了父親經商,木子瑾有膽有識與其父比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勢頭——由此可想象木家今後的局麵!象這樣人家的小姐,自然有的是男人想娶——世道恆是如此,有多少女人夢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就有多少男人渴望能夠鯉魚跳龍門!不信大家問幾個敢說真心話的男人試試。

    再則,木大小姐又還是個美人!所以,所以想要娶木大小姐的男人自然更多了,若他們肯排隊的話,也許能從地球一直排到月球去!這麽多人都集中到大小姐的招親台下,那真是,用熱鬧非凡四個都不足以形容!不信看看台下:錦衣華服的貴公子,有!襆頭袍衫的讀書人,有!短衣胡服的市井小民,有!就連衣衫襤縷的乞丐都有!洛陽城及至周邊未有婚娶的絕大多數男人隻怕都來碰運氣了。

    此刻,那紅綢球已飛出來了,越飛越高。咦?居然是越飛越高?不要緊,這不,有幾個人也騰身飛起來了,使那些絕大部分沒練過武,飛不起來的,眼紅的不得了,一個個伸長了臂,恨不能變成有通天臂的猿猴才好。再有些不甘的還團結合作摞成了人梯——扯、拉、攥無所不用的要將那些躍起的人給弄下來。就在台下亂成一鍋粥時,離了招親台十來丈遠的一顆大梧桐樹上坐著的一紅裙女子已輕巧巧地站起身來,如靈貓一般“飄”至一枝樹梢處,也不知怎的,那樹梢承受了她身體重量後竟隻略略向下彎了一些兒。女子用腳尖點點了枝梢,那樹梢於是又向下彎了一點,俄兒竟向上反彈迴來,那女子借了這點反彈力道,象燕子一般飛出 ,張臂膊牢牢地接住直貫梧桐而來的繡球,而她美妙的身形在空中稍做停留後,就又緩緩下降,可並未降至地麵,而是輕點了眾人的頭殼,有如蜻蜓點水,又若彩蝶戲花似地往木大小姐的招親台飛去,最後穩穩地落在了目瞪口呆的木大小姐身前,並讓木大小姐在看清她的一瞬間“石化”——

    台下此時不吵也不鬧了,人梯亦沒了,四圍靜得能聽到風吹柳枝發出的颯颯聲——雖也有人想為那位紅衣女子的曼妙輕功喝聲彩,因為她“飛”的動作實實太美妙了,可聲音堵在嗓子眼處就是發不出來——幾十年前,出了一個厲害的女人武則天,踩在大唐朝所有男人的頭上做了神聖皇帝。男人們鬧著、喊著、哭著,好不容易把她趕下台,這會兒竟出現個更更更離譜的女人踩過他們的腦袋,奪去了繡球,要和他們搶新娘!!他們能喝得出彩來嗎?

    紅裙女子緩緩轉過身來,舉起手中的繡球麵對台下道:“各位,承讓了!如今繡球已在我手,大家可以迴去了。”紅裙女子的聲音有點沙啞,可美女的聲音越是沙啞就越讓人覺得別有一番韻味——是的,紅裙女子是個極富韻味的美女,不僅是個美女,還是個絕色美女,美得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她都嫌這兩個形容詞太寒酸,美得讓她身後的木大小姐隻顯得象個醜小鴨。

    平日男人們若見到她,隻怕七魂要丟掉六魄,眼迷心跳得話都不知如說,可如今這個美得不象話的女人不僅搶著要做新郎,還振振有詞地說:大家可以迴去了?!!

    “台上說話的這位小姐,你好象弄錯了,這繡不球可不是你能拿去玩的東西——”被眼前事實所刺激,最先還魂的一個男人衝著台上大聲說。

    “當然,”紅裙女子從容不迫地從袖間取出一張告示道:“告示上都清清楚楚地寫明了,木小姐願與自紅繡球拋出後碰觸到的第一物結為連理,物——顧名思義,花草樹木皆可稱之,這不也就指明了,不一定非得是男人,花草樹木都可以成為木小姐的對象不是嗎?既然連樹木都可以成為結親對象?女人當然也就可以!”

    “我說,女娃兒!少賣弄口舌!你還是乖乖迴家生孩子比較好!”台下一壯漢接口粗聲粗氣地調笑道:“看你嬌嘀嘀的樣子,還是躺在男人懷——”可話到此處就嘎然而止,當然不是他自願的,而是不得不停——這人張大的嘴裏已滿是血水,一小截血紅小舌尖隨後被其“卟”地一聲吐出來,擊中了他前麵男人的後背,又滾落地麵——男人暴突了雙目盯著地上他那恐怖的小舌,卻硬是不敢發作。

    台下再次靜下來,唿吸可聞。按理說,這應是紅裙女子的傑作,可誰都不曾見她的手哪怕是手指有動過一下下。如果不是她,就表示台下可能有那女子埋伏的劊子手,誰若說了不中聽的話,隻怕都逃不過那鄶子手的毒手——膽小的人已經預備溜之大吉……

    台上的木甫原終於從最初的震驚中迴過神來,看了看坐於他左右兩邊的兒子,一身官服的木子瑜緊緊盯了紅裙女子,木甫原無法從那張臉上揣測出大兒子的任何想法。倒是二兒子明快,早已牙根緊咬,額上青筋暴突,一瞧就知早已怒不可竭。而他也正頻頻望向父親——有父在上,他隻能隱忍了想要教訓那女子的衝動,由父做主。

    木甫原站起身來,踱向紅裙女子並朝她揖了揖手客氣地問道:“敢問小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尊上是……”

    紅裙女子見問,也不等他說完便道:“我是江南花如玉——”

    花如玉——真是人如其名!可這個名字一被念出,卻沒引發木甫原相同,哪怕類似的感歎,相反他的額頭上竟然沁出細密的汗珠,可陽春三月的天氣明明涼爽,清風陣陣……然而古怪的不止是他,就連他身後的木子瑜也麵色微變,瞳仁縮小,木子瑾握緊拳,骨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

    “您來此的目的是——”木甫原強自鎮定地輕問,滿心希望能得到另外的答案,不管是什麽,都會比要讓女兒——

    “當然是娶親……”花如玉眉也笑眼也笑地瞄著還在石化中的木大小姐。

    木甫原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很可悲,枉為洛陽首富,卻連自己的愛女都保護不了。

    木子瑜毅然轉身麵對台下且抱拳向側耳傾聽他們談話的眾男兒道:“多謝各位,今日招親會到此結束——”台下的人立時散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則仍站在原地不肯動,但誰也不敢再出聲哄趕紅裙女子下台,因為沒人願意和剛才那個男人一樣突然變成殘廢。

    木甫原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紅裙女子也不推辭,當先步下台去,緊隨其後是木甫原和木子瑜,木子瑾打橫抱了似真成了木頭的妹妹也下去了,再接著走下台來的是各類親眷、友人等等有一長排,可沒人的麵有喜慶之色,隻如死了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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