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快要升到半空,蘇紀眯著眼睛估摸著時間,將腦袋從拓跋澄肩膀上抬起來,拓跋澄疑惑地看向她,隻見女子慢慢扶著地麵,意圖站起來。


    然而跪在雪地裏兩日半,早就浮腫凍傷的腿哪裏還能再走路?她剛撐起雙腿準備直起腰來,手一離地整個人就往前一跌,狠狠砸進了雪裏。


    白雪之上,本就全是她咳出的鮮血,沾了滿臉狼狽不堪,拓跋澄那一刻隻覺得內心好像有什麽碎了,他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女子,願意為了心愛之人不顧生死,她是在用命去深愛,那種寧負如來絕不負卿的情感,讓他突然嫉妒著秦羽閻。


    秦羽閻可知,宮裏有一位這樣絕代風華的女子為了他而不要命?而他卻選擇愛著一個醜陋的女子。


    他根本就不配。


    “我扶你起來。”拓跋澄想要伸手扶她,蘇紀卻緩緩搖了搖頭,她半躺在雪地上好一會兒,才有了點力氣上半身起來,她似乎皺了下眉,又好似隻是無奈自己的柔弱,她竟然用雙手抵著地,朝前爬去。


    每一步,帶動的是胸腔處的疼痛,她好像每挪動一下,都會喉嚨腥甜,一口鮮血湧入口中被吞下,又緊接著另一口湧出,抵不住地向外噴薄,終究灑入麵前的白雪中。


    融入進去時,她已經又挪動一步,用身子遮住了血液,身後,是混著血漿被拖出痕跡的亂血,拓跋澄捏緊了拳頭,他猛地朝前衝進殿堂,卻看到向來威武的皇帝頹廢地抬了下眼皮。


    “你還喝!”拓跋澄一把奪過嚴絡言手裏的酒杯,“你若是不心疼,就把她讓給我!我帶她迴匈奴族!”


    嚴絡言眼裏的醉意陡然全無,他突然站起來就朝著拓跋澄撲去,拓跋澄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掐住了脖子,嚴絡言眼裏的陰沉讓他心裏一股恐懼生出。


    “給你?”嚴絡言的聲音仿佛從地獄裏來的惡鬼,“你是個什麽東西?”


    拓跋澄被掐得臉色發紫,他怎麽砸著嚴絡言他都不鬆手,他隻得吼道,“你的女人都要死了!要死了!你再不出去,她就真的死了!救不迴來了!”


    手,陡然一鬆,那個穿著明黃色長袍的男子猛地瞪大眼睛,來不及披上披肩就拔腿而出,身體因為未有進食無力地顫抖著,無法逃離的黑暗困住他的雙眸,直到奔出了殿堂,視線才終於開明。


    他卻因為眼前的景象雙腿跪地。


    他不知道蘇紀是怎麽爬過來的,他隻看到那長長的用身體拖出的痕跡,混雜著血液朝著殿堂延伸,後麵的血液早已風幹,前麵的卻是新鮮的黑血侵蝕著白雪都悄然變得陰冷暗色,那白衣女子整個人趴在地上再無力氣,麵前是一攤濃重刺鼻的暗血,在雪地上蔓延滲透,詮釋著生與死的輪廓,毫無生機地預兆著,她……


    死了。


    她死了嗎?


    她是不是死了?


    嚴絡言跪著爬過去,他顫抖著雙手托起女子,他將她的臉蛋狠狠貼向自己想給她溫暖,他想要試探她的氣息,可無奈如何他都抬不起手。


    他好怕,好怕試探後的結果,是他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她愛他入骨。她死了。


    她試探著他的縱容,他又何不是試探著她的情。


    可結果,卻是他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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