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明年的奧斯卡頒獎典禮嘉賓名單上已經有威廉的名字了，因為作為這一屆的奧斯卡影帝，他還要給下一屆的影後頒獎。跟隨著茱莉亞·羅伯茨，威廉穿過後台忙碌的工作人員，接受了幾個等待上場頒獎或是已經頒獎完畢的嘉賓的祝賀, 走過長長的拐彎的通道, 和站在化妝室門口閑聊的明星們打聲招唿, 路過被鮮花、香檳和點心堆滿的休息室, 來到了一個媒體接待室門口。“你可以去媒體接待室待一會兒, 聊聊天, 拍幾張照片，頒獎典禮結束後的獲獎者采訪也會在裏麵進行。”茱莉亞·羅伯茨用手指了指左右兩個方向，熱情地解釋說：“如果你想迴到正廳裏去的話, 右邊通道走到底就能迴去了。影史迴顧短片播完後, 最佳影片就要頒獎了，我記得《美麗心靈》和《指環王》都有入選的，或許威爾你更想迴到座位上去等待結果？”業內早有傳言, 茱莉亞·羅伯茨雖然與家人關係緊繃，但在工作場合極其長袖善舞，在好萊塢也擁有著非常好的人緣, 朋友圈廣泛。幾次接觸下來，威廉並不奇怪為何對方如此善於積累人脈——當一個超級巨星，還是個大美女對你如此熱情親切的時候，你很難不對她升起好感——雖然他並不確定茱莉亞·羅伯茨是不是對在好萊塢遇到的每一個人都這麽親切。威廉朝媒體接待室裏看了一眼，裏麵站著一群獲得拍攝許可的攝影記者和幾個技術類獎項的獲得者，還有一個小舞台，大概是要用於奧斯卡得主們的合約和後台采訪。他朝茱莉亞·羅伯茨點頭，並致謝：“謝謝，茱莉亞，接下來我自己來就行了。”“一會兒《名利場》的派對見，威爾。”茱莉亞·羅伯茨又給了威廉一個微笑，才轉身離開，去了最近的一個休息室。威廉拐進通往正廳的走廊，路過一間無人的化妝室時，他看了看四周，走進去，將門關上，然後拿出了手機。裏麵果然已經塞滿了短信和郵件，還有很多語音信箱的留言，威廉沒有看內容，隻是在發送人一欄飛速瀏覽著，按鍵按到拇指都酸疼後，終於在最早發送短信的幾個人裏看到了蘭斯的名字。雖然短信內容隻有一句“我為你驕傲”，但這是威廉今年聽到的最好的祝賀語了，他毫不猶豫地迴了電話過去。鈴聲還沒響完一下就被蘭斯接了起來，像是他一直在盯著手機等待屏幕亮起似的：“嗨，威爾。”“猜猜我在哪裏給你打的電話？”“奧斯卡的後台。”“正確。你怎麽知道的？”“因為我沒在電視裏看到你，你的座位是空的。”蘭斯的聲音裏有著非常容易辨認的喜悅：“雖然你肯定看到了短信，但我還是要說，祝賀你，威爾。”“噢，謝謝。”威廉說，揉了揉莫名發熱的右耳：“你還在看直播？”“顯而易見。不過馬上就要關電視了，紐約現在是——差五分鍾到淩晨兩點，七小時後我要去華爾街參加一項調查。”威廉嚴肅起來：“有什麽麻煩出現了？”“別緊張，威爾，不是什麽大事。”蘭斯解釋說：“安然事件餘波，很多曾由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做過帳的公司都要接受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調查，不巧我名下有一家公司正是這家事務所的客戶，所以也要參與調查，不過那家公司賬目很幹淨，調查應該很快就會結束。”安然公司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公司，擁有上千億美元資產，財報盈利驚人，股價節節攀升。但現實情況是，安然公司其實盈利率極低，還背負一百三十億美元的巨額債務，是董事會為了謀取私利，常年勾結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做假賬虛報盈利，將股價鼓吹上升，一方麵方便高層秘密拋售股票賺錢，另一方麵維持好公司股價和信用評級，公司就能繼續從銀行貸款維持經營。在全球經濟狀況好的時候，安然公司的假賬盈利模式一直沒人發現，但千禧年後全球經濟進入了一段低迷期，安然公司在經營不佳的同時仍然維持著高盈利財報，就引起了外界的懷疑，當懷疑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公司股價不可避免的出現下滑，假賬就出現了漏洞，然後就像雪崩一樣，債務、假賬、高層偷賣股票等醜聞都被暴露了出來，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安然公司的市值就從800億美元跌到了2億美元，並不得不在四個月前向紐約破產法院申請了破產保護。安然公司的破產，也製造了美國曆史上最大的企業破產案，這就是“安然事件”，或者說“安然醜聞”。而作為醜聞的另一個主角，在九十年代的會計師事務所排名裏，位列世界第一的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也在安然破產後的幾個月裏被迫解散，全球業務都被其他會計師事務所吞並了。威廉名下的公司倒一直都和安達信沒什麽業務往來，賬目審計也都是其他會計師事務所做的，像是普華永道之類。聽到蘭斯這麽說，他放心了一點，剛要說話，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蘭斯，你在參與調查的時候，有見過美國在線-時代華納的高層嗎？”“是的，我的確見到過兩個非常重要的副總裁，其中包括首席財務官麥克爾·凱利，據我所知，他正是前美國在線的高層，而且在這場世紀並購案中發揮了很大作用。”蘭斯的語氣越來越若有所思，他有點明白威廉想說什麽了。“你是不是想說前美國在線的高層也在接受證券交易委員會的調查？因為他們可能在並購時代華納的時候做了假賬？”蘭斯猜測說，又自問自答：“這很有可能。安然破產後，安達信合作的其他幾家大公司也都爆出了會計醜聞，這才導致了安達信最終被迫解散。據我所知，美國在線就曾經是安達信的最大客戶，上市後這家公司的審計一直是安達信在做。”不約而同的，威廉和蘭斯一起陷入了沉默。他們想的是同一件事——時代華納是有著八十年曆史的老牌公司，資本雄厚，哪怕除去負債，千禧年的時候市值也有千億美元。而美國在線成立才十幾年，公司依托科技浪潮才能飛速發展，主營業務也隻有撥號上網一個，基礎非常薄弱。兩家公司合並後的股權分配，是依據2000年1月宣布合並時各自的市值確定的，哪家市值高，哪家股權就分的多。美國在線會為了成為合並後新公司的主導者，而做假賬拉高自己公司市值嗎？這件事恐怕隻有美國在線高層心裏清楚，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兩家公司合並成功後，美國在線股東獲得了新公司55%的股權，時代華納股東獲得了45%。蘭斯語氣微妙：“華爾街現在對美國在線-時代華納正在接受調查的事一無所知。”“如果消息曝光了……”“美國在線-時代華納的股價恐怕又要暴跌了。”蘭斯用斷定的語氣說：“內訌也會加劇。”美國在線和時代華納合並後，董事會內一直存在著紛爭，這在商圈裏本來就不是個秘密，一個原因是很多時代華納的老股東都覺得新公司的名字都有問題，將美國在線的名字放在時代華納的前麵不可理解，因為後者的品牌價值遠比前者高多了。第二個原因則是公司合並後，股票隻在首日有上漲，之後就隨著互聯網經濟泡沫的碎裂而一路下跌，到目前為止美國在線-時代華納股價已經縮水了75%，從總市值兩千多億美元的超級公司，跌到了幾百億美元。在這種情況下，時代華納的很多股東都認為這次並購時代華納把自己賣的太廉價，虧大了，如果等到美國在線股價開始下跌才開始合並的話，美國在線-時代華納的股權分配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兩個原因，加上一些關於董事會話語權和公司重要職位的爭鬥，美國在線-時代華納內部最近本來就熱鬧的厲害，如果股票繼續狂跌，股東們的身價進一步縮水的話……難以想象會內訌成什麽樣子。但是，這對有心人來說反而是個機會。比如說一直關注著美國在線-時代華納動向的威廉。“互聯網經濟還會崛起的，說不定下一次崛起的時候會比兩年前更狂熱，這也是為什麽我一直不同意你想減持穀歌公司股權的原因之一。至於時代華納，股票完全是被現在的經濟形勢和合並夥伴拖累了，華納這些年的盈利一直很出色，不會低迷太久。”威廉思考著，然後下定結論：“等股價開始暴跌後，我們聯係那些想拋售股票的股東，能收購多少就收購多少。”“威爾，我現在有點搞不懂了，你到底是對dc漫畫感興趣還是對時代華納感興趣。”“當然是全部。”“這樣的話，或許我可以與特德·特納在早午餐的時候談一談這件事，我知道他想拋售股票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果最近股價再跌，他絕對會坐不住的。”特德·特納，傳媒大亨，有線電視網tnt和有線電視新聞n的創始人，後來時代華納以並購的方式將tntn納入旗下，特德·特納也因並購合同得到的股權一躍成為時代華納最大的個人股東，並常年任職時代華納的副總裁。“等你的好消息。”“威爾，我想你得掛電話了。”蘭斯說：“你該迴到頒獎典禮現場去了，《美麗心靈》獲得了最佳影片。”……等威廉迴到正廳的時候，獎杯已經在《美麗心靈》的製片人布萊恩·格雷澤手裏握著了，他不知道是誰頒的獎，但好在沒錯過獲獎感言的部分。快步走迴座位前，威廉本想當個安靜的觀眾，但是他的位置太顯眼——第一排正中——剛剛坐穩，影片的一眾主創就叫著“威爾快上來！”“和我們一起分享榮譽！”，一把把他拉上了舞台。——最佳影片是奧斯卡最大的壓軸獎項，雖然總是由製片人和導演代為領獎，但獎勵的的的確確是每一個參與到影片製作過程中的人，是整個電影團隊。所以往往的，最佳影片的領獎者隊伍也是最壯觀的，少則七八個人，多則二十七八個，每一個為電影做出過貢獻的人都有資格站在舞台上接受這份榮耀。和大家交換了幾個擁抱後，威廉在朗·霍華德的身後站定，他的小金人獎杯則在其他人手中傳遞著，很多人甚至表現的比威廉本人還要興奮，一邊依依不舍的將小金人拿在手裏反複細看，一邊拍著威廉的肩膀大聲說“祝賀你！威爾。”、“太為你感到高興了！”和“幹得漂亮！”。《美麗心靈》的製片人布萊恩·格雷澤率先發言，他主要感謝了影片的製作方與發行方夢工廠和環球，並稱讚朗·霍華德是極佳的合作夥伴和極具才華的傳記片大師，當談論到威廉時，布萊恩·格雷澤更是充滿溢美之詞：“威爾是個奇跡，他天才、勤奮、謙虛、敬業，和他一起工作是我的榮幸，如果不是他，現在我就不會站在這裏。”然後才感謝了其他演員、編劇和家人。大概是因為布萊恩·格雷澤的發言太長，也可能是朗·霍華德在拿最佳導演時已經說完了想說的話，等到他發言時，霍華德的致謝隻有一句話：“上帝保佑，謝謝你們的支持。”簡潔到了極致。但從朗·霍華德略有些顫抖的語音和緊握獎杯的雙手看，他此時此刻的內心也絕對是不平靜的。隨後，布萊恩·格雷澤和朗·霍華德高舉手中獎杯，柯達劇院爆發出今晚最後一次海嘯般的掌聲，第七十四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也正式的落下帷幕。這個時候，美國的東海岸時間已經淩晨快兩點，西海岸也有十一點多了，但這個夜晚的熱鬧才剛剛開始。《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綜藝》、《好萊塢報道》、《泰晤士報》……從美國到加拿大再到其他國家，不知有多少報社的編輯室燈火通明，編輯們爭分奪秒的寫著奧斯卡終於塵埃落定的相關稿件，再起好奪人眼球的標題，細心校對後送到印刷室去，好讓報道能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在每個城市的每一個報刊亭中鋪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