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桌的盡頭，威廉和經紀人亞蒙·高夫曼百無聊賴的坐在那裏，聽其他人拚命的施展口才。沒錯，就是威廉。想問威廉為什麽能夠在環球影業的高層會議上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因為他接到了環球影業主席朗·梅耶的邀請。“電影的主演不正是威廉·布蘭德利嗎？這位好萊塢的新寵兒，我居然還從沒和他見過麵，明天的會議讓她也來，斯塔西，我要親眼見一見這位風頭強勁的年輕人。”朗·梅耶昨天對環球影業洛杉磯地區總負責人斯塔西·施耐德女士這樣說，然後斯塔西·施耐德就通知威廉來參加會議了。——值得一提的是，威廉是《遇見喬·布萊克》劇組裏唯一一位參加了環球內部高層會議的人，就連導演馬丁·布萊斯特都沒有接到關於這場會議的邀請。這是一個預告著威廉在製片廠心中地位再次有所上升的邀請，從隻是拿片酬演戲、像木偶般任由大製片廠擺布的演員，升高到可以參與到像環球這樣七大影業的影片製作中，有機會和製片廠平等對話甚至談判的地位。至於朗·梅耶口中所說的電影，則是《遇見喬·布萊克》。昨天上午，完成了所有後期製作的《遇見喬·布萊克》在環球內部舉行了一次試映，試映的結果則有點兩極分化。一部分人認為電影太爛了，爛到絕對會讓九千萬美元的投資都打了水漂，而另一部分人則覺得電影太棒了，肯定能獲得票房和獎項上麵的雙豐收。持貶低態度的主要是環球影業電影製片部門主管凱西·斯維爾，而持稱讚態度的則是環球影業洛杉磯地區的最高負責人斯塔西·施耐德，兩方從試映會結束後就開始爭論不休，最後甚至驚動了總裁兼主席的朗·梅耶。在得知了凱西·斯維爾和斯塔西·施耐德對《遇見喬·布萊克》截然不同的評價後，朗·梅耶也不得不慎重起來，專門召開了這次高層會議來決定電影的處置辦法——《遇見喬·布萊克》的投資足有九千萬美元，不僅是好萊塢有史以來投資最高的非特效電影，也是環球今年投資最高的電影，《遇見喬·布萊克》的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環球影業能不能守住自己在好萊塢1998年度的事業版圖。“所以，你們一方認為電影需要重新剪輯甚至補拍，另一方則堅持電影完美極了一刀都不用剪？”雙手下壓製止滿室的爭吵後，朗·梅耶站在橢圓長桌後麵，看著所有人問。凱西·斯維爾直起身子：“如果你去看看影片，梅耶先生，就會知道有多麽糟糕，我們花了九千萬美元，卻拍出了整整三個小時的不知所謂——”朗·梅耶用眼神製止了凱西·斯維爾接下裏的話：“如果每一部電影都要我親自看過之後才能下決定，我要你們有什麽用？養著吃閑飯嗎？”雖然朗·梅耶的語氣很平靜，但整個會議室立刻安靜了下來，特別是環球紐約發行部門的負責人凱西·斯維爾，更是脖子以上全都漲紅了。斯塔西·施耐德得意的瞥了凱西·斯維爾一眼，微笑著說：“《遇見喬·布萊克》是一部藝術品，藝術品是需要細細品味而不是狼吞虎咽的，所以不要把這部電影和你偏愛的那些r級商業片相提並論，斯維爾。”斯塔西·施耐德不僅是《遇見喬·布萊克》的製片人，更是促使電影項目完成的幕後最大功臣，所以她無論於公於私，都是決不允許有人詆毀這部電影的，特別是自己公司內的競爭對手。“告訴我這部電影棒在哪裏，以及斯維爾的指控為什麽是錯的。”朗·梅耶對斯塔西·施耐德說。“畫麵很美，音樂很棒，台詞像是詩一般，威爾和安東的演技棒極了，和那些眼花繚亂的特效片不同，這部電影是需要人們靜下心來細細品味的，就像名畫。”朗·梅耶看著斯塔西·施耐德說：“你知道我從你的話裏聽出什麽了嗎？我聽出這部電影無法討好大多數的觀眾，我們十有八九得賠錢。”斯塔西·施耐德傻眼了，而凱西·斯維爾則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朗·梅耶站著，整個會議室都眼底一覽無餘，一個年輕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在會議室裏的其他人忙著沉默或勾心鬥角的時候，隻有這個人一邊聽著朗·梅耶的話一邊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在給予肯定和認同，而這個人原本是最不應該附和朗·梅耶話的，因為他正是《遇見喬·布萊克》這部電影的主演。威廉·布蘭德利，好萊塢70後演員中最無法讓人忽視的一個，無論是身為電影演員還是身為普通人一麵都讓人非常感興趣，而且那份在二十歲時就敢創辦屬於自己電影公司的野心，讓朗·梅耶想起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他本來是準備在會議結束後邀請對方一起喝下午茶的，但是現在，朗·梅耶突然對威廉·布蘭德利此時此刻心中在想什麽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威爾？說說你的看法。”朗·梅耶突然說：“你是主演，又看過試映，肯定對影片是有自己看法的。”威廉還未發聲，會議室內有人反對說：“他隻是個演員——”但是朗·梅耶的一個眼神就讓這人閉嘴了。威廉的視線在所有人臉上掠過，最終開口道：“三個小時的電影在我看來，是有點過於冗長了。”威廉的話在會議室內掀起了軒然大波，不說斯塔西·施耐德突然變得震驚的眼神，就連亞蒙·高夫曼都驚訝的猛抽了口氣，然後在旁邊不停的用胳膊肘搗威廉的手臂。但是威廉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下去：“影片講述了三條不同的故事線，但真正的高潮卻隻集中在後三十分鍾，前麵的整整兩個半小時都是鋪墊，而且風格太不統一了，雖然畫麵音樂台詞都很美很讓值得欣賞沒錯，但我想觀眾坐在電影院的時候是沒有那個耐心等上足足兩個半小時的，這可能會對影片的票房不利，畢竟觀眾是很容易等高潮戲等到精疲力竭的。”事實上昨天在看完試映後，威廉的感覺就不太好，不知道給《遇見喬·布萊克》做後期的剪輯師和給《聞香識女人》做剪輯的是不是同一個人——兩部電影都是環球出品，而且根據導演總愛使用同一個剪輯師這個習慣來判斷，很有可能是同一個剪輯師——總之，這名剪輯師大概是想複製出《聞香識女人》的成功，所以完全照著這部電影為模板來剪《遇見喬·布萊克》了。而他徹徹底底的做錯了。《聞香識女人》和《遇見喬·布萊克》雖然都有兩名男主角成為忘年之交的故事線，但他們完全就是不同主題、不同故事、不同人物的兩部電影，而且後者的故事更為玄妙複雜，甚至略帶幾分宗教色彩，剪輯師對著《遇見喬·布萊克》照搬《聞香識女人》的剪輯手法，還讓以精彩激烈為賣點的影片長度足足達到了三個小時，比《聞香識女人》還多出一個小時來，不僅讓電影前半部分顯得冗長多餘，幾條故事線主次不分，甚至會過多的消耗掉觀眾的期待值，等最終的高潮戲份來臨時，他們早已沒了那份激動的心情了。威廉將心中的想法全部講述了出來，並在最後加上建議道：“電影的鏡頭沒有任何問題，隻是剪輯師的想法完全錯了，想想放映的那三個小時，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那到底講了什麽，是愛情，是友誼，還是人類對死亡的恐懼？《泰坦尼克號》的客輪撞上冰山然後沉沒的海難戲份足足有一個半小時，再加上一個完整狗血的三角戀，和無數配角的精彩戲份，才敢讓影片時長超過三小時，實話實說，我不認為《遇見喬·布萊克》會是第二部《泰坦尼克號》，如果能將電影重新剪輯，時長縮短在兩個小時左右，那才是最好的選擇。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看法。” 他的話讓整個會議室都陷入了沉沒。亞蒙·高夫曼不安的打量著所有人的麵部表情，他很擔心威廉的話會直接得罪掉這房間內的一大半人。至於威廉，他雖然也有點擔心自己的評價是不是過於苛刻了，畢竟這也是他主演的電影啊，但是更多的，卻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朗·梅耶問他想法的那短短幾秒鍾時間內，無數個念頭在威廉心中劃過，是謹慎的保持沉默，還是大膽的給出建議？雖說沉默更為妥當，而且就算電影失利也怪不到他的頭上，但是威廉最終還是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實話實說，因為在他看來，這才是對自己的作品負責。朗·梅耶首先打破了會議室的沉默：“威爾，你的大膽讓我感到很驚奇。”朗·梅耶感的表情是實實在在的驚訝，他對這名年輕人的好奇和興趣又多了幾分。“因為我不想自己主演的電影到公映的時候還是一副糟糕的樣子。”威廉直率地說：“而且如果你們不想我說實話的，就不要讓我來參加會議。”朗·梅耶非常開懷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卻把其他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艾米麗，為我安排一場私人放映。《遇見喬·布萊克》，沒錯，把膠片立刻送到我的辦公室來。”他對身邊的秘書說。“方便的話，等我看完影片，一起共進午餐？我的廚師是法國人，手藝非常好。”朗·梅耶又當會議室內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問威廉道。在無數安靜且複雜的目光的打量下，威廉從容的點了點頭：“恭敬不如從命，梅耶先生。”不論是副主席還是普通主管，環球的所有高層心情都複雜極了：紐約地區負責人的建議都被駁迴，威廉·布蘭德利的一番話竟然能讓ceo多在影城待上一下午並親自看膠片？如果今天晚上製片部的主管接到ceo電話，下達要對《遇見喬·布萊克》重新進行後期製作的命令的話，他們大概也不會感到任何驚訝了。……斯塔西·施耐德在離開會議室的時候狠狠瞪了威廉一眼。“其實在昨天試映的時候，我對電影也有同樣的感覺。”亞蒙·高夫曼用一種完全驚歎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客戶：“但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你會真的把自己的看法說出來，威爾，而且是用那麽肯定的語氣。絕大多數演員在電影還未上映的時候，都不敢說自己比電影公司更清楚市場的需求，更不敢得罪斯塔西·施耐德這樣的環球高層兼金牌製片。哇喔，威爾，你可是把施耐德女士給得罪死了。”“施耐德女士會感謝我的，阿米，等我幫她把飯碗保住的時候。”威廉聳聳肩說。突然想到了點什麽，亞蒙·高夫曼的表情不再緊張了：“朗·梅耶看起來很喜歡你，有他在，我們是不需要去考慮施耐德的心情。”頓了頓，他有點不好意思，帶又帶著點期待問：“威爾，你不會要求和梅耶進行一場私人午餐的，對吧？假設我也可以去蹭個桌角？”威廉嚴肅地盯著他的經紀人：“你是誰？為什麽要占據亞蒙·高夫曼的身體？我的經紀人又狡猾又成熟，絕不會露出少女般羞澀的表情，把我的經紀人還迴來！”亞蒙·高夫曼：“……”看到自己經紀人的表情，威廉大笑起來：“你當然可以和我一起去赴約，亞蒙，因為我還從沒看到過你對哪個人有這麽大的興趣，雖然朗·梅耶是一位先生而不是女士。”亞蒙·高夫曼等威廉笑夠了才說：“你不是經紀人，威爾，所以你可能無法理解朗·梅耶是一位什麽樣的人物，他是好萊塢經紀人屆的一杆標杆，所有新入行的經紀人都想認識他、成為他甚至超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