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金軍隊的第一波攻擊是自北方殺來,朱由檢便循著聲音上了北城門樓,見袁崇煥果然在此督戰。除他之外,便是負責防守北城牆的副將朱梅了。

    朱梅今年已經五十多歲,兩鬢如染寒霜。他也出身於李家,為人卻是少言寡語,因此雖然官至副將,卻遠不如祖大壽、吳三桂等人顯眼。但他既能承擔壓力最重的北麵防守重任,其他將領也無異議,說明他必有過人之處。

    朱由檢從城頭向北望去,見遠方黑壓壓的一片後金步兵,正結成方陣,緩緩地壓了過來,不由得焦慮地道:“袁大人,朱將軍,何不開炮轟擊敵軍?”

    袁崇煥笑道:“殿下,敵軍還在射程之外,我軍炮彈有限,須節省使用。而且這些都是建虜的漢軍旗,戰鬥力一般,也不必急於開炮。”

    原來負責第一波攻擊的後金軍隊,果然是佟養真率領的漢軍鑲黃旗。這也是女真人的常用策略,先用投降的漢軍衝擊,消耗守城明軍的實力。而精銳的女真騎兵,則躲在大炮射程之外。如漢軍攻破城牆,再伺機發起衝鋒。

    佟養真對此心知肚明,卻也不敢忤逆主子。反正他隻是在後麵指揮,又不用自己衝鋒陷陣,送死也是別人去送死。所以他倒是心安理得,隻是嚴令漢軍發起衝鋒。

    這第一波攻擊,隻是後金軍隊用來試探守軍戰鬥力的,因此努爾哈赤連常用的攻城器械都舍不得讓他們使用,隻是簡單地配備了幾架雲梯車。

    後金軍的雲梯車,主要由折疊梯、滑輪、繩索、絞盤、抓鉤等構件組成,其下有四輪,平時可以推動前行。在遇到城牆這樣的障礙時,可以轉動絞盤,依靠滑輪和繩索的傳動,將折疊梯高高升起,梯子前端的抓鉤則可抓住城牆,將梯身牢牢固定。士卒從雲梯上攀援,便可攻上城頭。

    但有一利必有一弊,這種器械本身較為笨重,越過護城河反而成為一個難題。往往要靠士卒往護城河中填土,先將河道墊平,再將雲梯車推過去。

    佟養真的這支部隊正是如此進攻的。為了能讓雲梯車過河,大部分士卒根本未攜帶武器,而是扛著重重的麻袋,麻袋中裝滿泥土。此時春寒料峭,大地尚未解凍,挖掘泥土極為困難。很多士卒從昨天半夜開始,便一直在用鋤頭拚命挖土,把手掌都震破了,也不過在地麵上刨出一個小坑。

    佟養真卻不管士卒的死活,隻拚命催促他們挖土,誰若稍微動作慢點,不由分說就是一頓鞭子。

    而那些督戰的女真騎兵則更為直接,看誰不順眼,衝過去便是一刀。一夜之間,仗還沒打,漢軍便被斬了十幾人。這些投降的漢軍無不膽寒,隻得拚命挖土,終於將泥土裝滿口袋。

    朱由檢遠遠地看著這些“工程兵”推進,漸漸進入了紅夷大炮的射程,便焦急地道:“敵軍越來越近了,開炮吧!”

    守將朱梅答應一聲:“遵令!”卻還是先請示袁崇煥。袁崇煥微微頷首,示意可以開炮。朱梅這才命令城頭的紅夷大炮準備。

    他一聲令下,炮手們馬上忙活了起來,先將發射藥從前麵的炮口填入,再將球型的鐵炮彈小心翼翼地放進去。然後旋轉炮身,憑經驗校正射擊角度。等全部準備好,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分鍾。

    袁崇煥見朱由檢等得不耐煩,笑著對他說道:“殿下,馬上要點火了,請堵住耳朵!”說著便自己先將耳朵堵上了。

    朱由檢還從未在近距離看過紅夷大炮開火,心中也有點惴惴不安,忙將耳朵死死地堵住,屏息凝神觀看。

    隻見眾炮手四下散開,隻有一人上前,點燃了懸於跑尾火門之外的長長的導火索,也趕緊遠遠地跑開。

    那火苗一點一點地順著導火索接近火門,時間顯得格外地漫長。

    突然城頭火光一閃,發出山崩地裂般的一聲巨響,整個城牆都被震得一顫。那門紅夷大炮終於噴出憤怒的火焰,將炮彈遠遠地拋射出去。

    朱由檢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想不到這一炮的威力是如此巨大,竟被震得彈了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差點把屁股摔成八瓣!

    正在他呲牙咧嘴之際,城頭的明軍發出一片歡唿:“打中敵軍了!打中敵軍了!”

    朱由檢忙忍著疼,扒住城牆垛口往外觀看,見這一炮果然砸進了敵軍的隊伍。

    而此時,佟養真的部隊正以十分密集的隊形,護著雲梯車小跑前進。這顆重達二十斤的炮彈從天而降,真是威力無窮,在隊伍中生生地砸出一行肉泥!凡是被炮彈擊中的士卒,已經不是簡單的“骨折”所能形容的了,而是被砸得稀巴爛,根本就看不出人的模樣!

    漢奸軍隊登時一片大亂,有的士卒拋下麻袋,轉身就跑。這也難怪,若是與敵軍刀對刀、槍對槍地廝殺,這些人可能還有些勇氣。可這從天而降的大鐵疙瘩,卻根本避無可避,挨著死碰著亡,誰不駭懼?

    佟養真在後麵看得真切,急得大吼一聲道:“誰也不許亂,給本將軍繼續前進!擅退一步者,殺無赦!”

    他這話可不是嚇唬人的。有十幾名處在隊伍最後麵的士卒,剛轉過身來,佟養真把手一揮,督戰隊立即亂箭齊發,將這十幾人射成了馬蜂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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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養真親自上前,對著這些中箭的士卒掄刀便剁,將剁下的首級高高舉起,聲嘶力竭地喊道:“這就是臨陣脫逃的下場!”

    前麵的士卒雖然心中早把佟養真的祖宗八輩問候了無數遍,但迫於督戰隊的壓力,也無人再敢逃跑了,隻得硬著頭皮繼續推進。

    朱由檢在城頭看得真切,見這一炮便至少報銷了二三十名敵軍,真是大炮過處,盡皆糜爛,興奮地大叫大笑道:“打得好!給我繼續狠狠地打!”

    可他喊了半天,也不見紅夷大炮再次擊發,隻好詫異地問朱梅:“朱將軍,怎麽不接著開炮了?”

    朱梅躬身施禮道:“殿下,紅夷大炮裝藥極多,威力巨大,擊發之後,炮身滾燙。因此,必須用蘸濕的羊皮擦滅炮膛內的餘火,等炮身恢複常溫,方可再次擊發。否則,便可能會炸膛,十分危險。”

    朱由檢老臉一紅,心想自己枉自從現代穿越而來,卻對火器的知識一無所知,還不如古人。隻得尷尬地笑道:“原來如此。卻不知紅夷大炮兩次擊發之間,需要間隔多久?”

    “如炮手*作熟練,一個時辰可以擊發二十次。”朱梅答道。

    朱由檢在心中默算,一個時辰是兩個小時,也就是一百二十分鍾。照此計算,六分鍾才能開一炮!

    他頓時焦急起來,心想就算紅夷大炮威力再大,六分鍾的時間,敵軍得推進多少啊!等你把炮身晾涼了,敵軍可能都衝到城牆根了!

    “這也太慢了!能不能想想辦法,加快擊發速度?”

    朱梅等人聽完朱由檢的問話,無不麵麵相覷,心想如有法子,早就用了,還用你說?

    朱由檢見眾人束手無策,也擰著眉毛苦苦思索起來。突然他靈機一動道:“不就是要讓炮身降溫速度快一點麽?直接往炮膛裏灌水行不行?外麵也可以潑水嘛!金屬的熱傳導是很快的,而水的熱容又大,內外夾攻,一會兒就不燙了!”

    朱梅等人均聽得目瞪口呆。他們一來不明白“熱傳導”、“熱容”這些專業名詞是什麽意思,二來自從引進了紅夷大炮,便一直按照佛郎機人教授的方法,用羊皮擦炮膛,誰也沒想到過直接用水滅火降溫。

    朱由檢見眾人不答,著急地道:“可以試一試嘛!不行再說!”

    朱梅拗不過朱由檢,隻得吩咐炮手用這門剛剛擊發過的紅夷大炮做實驗。心想萬一這個法子不成,這門炮搞不好就報廢了。

    炮手們也隻好領命,將冰涼的水灌進炮膛,同時往炮身上潑水。隻見那門紅夷大炮頓時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將水燒得噝噝作響。

    過了片刻,一名炮手驚喜地叫道:“副將大人,炮身涼了,可以開炮了!”

    朱由檢估摸著時間才過了一分多鍾,頓時大喜過望,心想自己還不是百無一用,好歹還出了個主意!

    朱梅也是喜形於色,當即命令炮手開炮。這次卻不是隻用一門炮了,而是將四門機動炮全部投入,再加上城牆兩角的四門炮,八門大炮一齊點火!

    而此時,佟養真也在大聲催促他的士卒:“快給我衝!趁著對方的大炮還不能擊發,趕快將護城河填平了!”

    可他話音未落,紅夷大炮再次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八枚炮彈盡數砸入後金陣中,這次的殺傷力更為驚人,竟一次砸死上百步卒。

    這次漢奸部隊可徹底嚇破了膽,也不管後麵的督戰隊了,扔下麻袋撒丫子就跑。佟養真還在氣急敗壞地喝止部隊,可此時誰有功夫理他?

    遠處的後金大寨中,努爾哈赤麵無表情地盯著戰場,心中也略微感到詫異,心想這明軍的紅夷大炮怎麽比過去擊發更快了。

    見漢軍八旗傷亡過大,他終於吐出幾個字:“讓他們先撤迴來吧。”

    而與此同時,寧遠城頭卻爆發出一浪又一浪的歡唿:“信王殿下千歲,千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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