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沒意見。”


    身體格外強壯的醫生第一個答道。


    黃毛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少年模樣的修補匠詢問道:“您帶水晶球了嗎?”


    “沒有,”老太婆笑嗬嗬的說道,“也不是所有的占卜都需要水晶球的。


    “姐姐,這裏有塔羅牌吧?”


    “啊,的確有的。”


    姐姐說著,迴頭取來了塔羅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這些女孩子中的確有這種流行來著……這是我以前買的,不過買了就忘記玩了。”


    “也沒關係,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占卜的。你不靠占卜也能平靜的生活,這不更說明你是個有自信的好孩子嘛。”


    老太婆發出蒼老如烏鴉般的嘶啞笑聲。


    她這麽說著,卻也沒有做出什麽特別有儀式性的動作。隻是簡單的洗了洗牌,就在自己身前擺出了四張牌。


    “誰先來?”


    老太婆發問道。


    安南保持著沉默,決定冷眼旁觀。


    “我來吧。”


    醫生第一個答道。


    他站起身,走到老太婆身後研究著:“翻開哪張?”


    “選一張翻開。”


    老太婆笑嗬嗬的說道:“一張就夠了。”


    “那就這張吧。”


    醫生說著,就要翻開左起第一張牌。


    但就在這時,房門卻被人敲響了。


    咚!


    就像是醉鬼在外麵拍門一樣,非常巨大的一聲響。


    “是哲學家。”


    黃毛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來遲了!他不會喝多了吧?”


    “我去開門。”


    醫生停止了翻開塔羅牌的動作,走向房門。


    咚!咚!


    門外的敲門聲並沒有停歇,反而變得更加急促。


    “來了來了來了!”


    醫生高聲應道:“你不要急——”


    他的話突然卡在了喉嚨中。


    他的臉上顯露出極為明顯的驚懼。


    ……血的味道?


    很濃鬱的鮮血味道湧了過來。


    安南立刻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和他一起反應過來的,是吃飽之後還在緩慢進食的黃毛。


    於是安南立刻就看到了來客。


    或者說——是看到了客人的殘骸。


    一個頭發糟亂、表情扭曲的中年男人,右手向前探出並微微彎曲、保持著敲門的動作。


    而他就像是秋千般被人吊在了門前,前後擺動時、他探出的右手就會敲動大門。


    而“哲學家”的兩條腿不翼而飛,正不斷向下傾灑著血漿。房門以及門口的地麵,已經被血漿完全染紅。


    在醫生開門後,隨著“哲學家”的一擊“無腿飛踢”,他整個人自下而上被潑了一身的血。


    以這血的新鮮程度來說,“哲學家”應該死去還沒有多久……


    “怎麽迴事?”


    姐姐發出了害怕到顫抖的聲音:“這是……有匪徒嗎?殺人犯進村子了?”


    “應該是從外麵闖進來的兇手,”老太婆平靜的思索著,“這村子裏就我們八個人。而我們七個都已經在這裏了……而且我們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過這種事。”


    ——不對。


    安南在心中否決道。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姐姐反而是有時間犯案的。當所有人進屋之後,她反而可以從窗戶翻出去作案……前提是,兇手真的是他們中的其中一人。


    這次是偵探副本?


    但安南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


    “我怎麽辦?”


    挺著大肚子的女士看起來是真的慌了:“我孩子明天就要生了!”


    “不要慌。”


    醫生先是伸手在自己身上按了一下,他身上的時間發生了倒流、血跡完全消失。


    隨後他沉穩的說道:“既然有外人進村了,就說明我們迴家可能會危險。那麽我們不如幾個人湊堆,也能互相保證安全……我今晚可以和女士你與老太婆在一起,保護你們兩位。”


    “那我和阿伯住一起吧。”


    黃毛很快答道:“我來保護阿伯!”


    “我和修補匠住一起嗎?”


    姐姐的聲音還有些猶豫,她顯然覺得這孩子應該保護不了自己。


    而黃毛也看了出來,立刻答道:“要不再加上姐姐和修補匠?那幹脆我們四個就不要走了吧?”


    “也行。”


    醫生沉聲道:“你保護好修補匠他們。趁著太陽還沒有落下,我先帶著她們離開。”


    “你路上也小心。”


    黃毛囑咐道:“你推著個輪椅,還帶著個孕婦。那個匪徒說不定還沒走遠。”


    這聚會突然就這麽結束了。


    在三人離開後,房間中的氣氛驟然變得清冷了許多。


    無論是沉默著的修補匠,還是看上去隻是普通女孩的姐姐、以及在思考著的安南,都顯然沒人願意和黃毛聊天。


    安南思索著,走向老太婆留下的四張牌。


    這是姐姐的牌,所以老太婆離開的時候沒有離開。而醫生顯然也沒有那個閑心再去玩占卜。


    於是安南先是憑著自己的感覺,翻開了從左邊數第二張牌。


    那是一張正位的正義。


    安南頓了一下,又掀開了左數第一張。


    也就是醫生原本相中的那一張。


    ——那是一張倒位的死神。


    “你在看牌嗎,阿伯?”


    黃毛湊過來,隨後翻開了一張:“力量……這是說我和很有力量的意思嗎?”


    “這是倒位的力量。”


    安南隨口道:“怕不是正好相反。”


    “嘖……這麽悲傷的嗎?”


    黃毛訕訕的將牌放下。


    而一旁的修補匠和姐姐,顯然都沒有興趣玩這個。


    甚至就連桌上的盤子都沒有人刷。


    “今晚大家就先睡在客廳吧。”


    姐姐翻出來了幾床被子和幾套睡衣,低聲解釋道:“房間的隔音可能有點好……以防萬一,我們就睡在這裏吧。也好有個照應。


    “現在天已經快黑了。等明天早上,趁著天亮大家再合力在村子裏搜索一下吧。”


    “你說得是。”


    安南低聲讚同道:“我都有些困了。”


    他突然出現了非常強烈的困意……甚至來不及鑽到被子裏,就這樣側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那種被什麽人注視著的感覺,也變得更加清晰了。


    就仿佛隻是眼一閉一睜的“一瞬間”。


    當安南再度醒過來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依然保持著坐姿,而膝蓋上還蓋著張毛毯。


    “老太婆?”


    醫生那沉穩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醒了嗎?”


    ……老太婆?


    安南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抬起頭來、睜開眼睛。


    他並非是坐在沙發上,而是在輪椅上——


    映入安南眼簾的,是高懸於空中的巨大夕陽。


    就仿佛迴到了幾個小時之前。


    ——就仿佛夕陽從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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