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


    銀爵士點了點頭,毫不避諱的說道:“以前她在的時候,我們聚在一起、多麽團結。就是因為她離開了我們,《紀年法》才有存在的意義。


    “因為我們已經不再擁有‘王’了,所以我們才必須聯合、為了防止互相殘殺。我們之後分散而居,也是因為我們之間絕對不能吵架、也絕對不能有所偏私——不能你支持他、而我支持她。


    “但是就算這樣,如果我們在一起、凡人一旦吵起來最終也一定會波及到我們……所以在能夠掩蓋矛盾的‘皇帝’的統治結束後,我們就必須分開了。直到下一位皇帝的到來。


    “必須將正神之間的矛盾,用國家之間的矛盾來掩蓋。否則這個世界將會陷入巨大的混亂。‘十二正神必須團結一心’,這也算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但是,她雖然已經離開了我們,不過現在安南來了——結果還是一樣的。


    “你可能不知道,安南他已經接觸了恩底彌翁。他早晚會開始重建統一大結界的——你還能阻止他不成?”


    “恩底彌翁……精靈皇帝製作的‘天車之子’?”


    神秘女士眉頭緊皺:“是你讓他接觸的?”


    “怎麽會,他又不是在諾亞接觸的。恩底彌翁在凜冬……就在爐山的不遠處。”


    銀爵士歎了口氣:“所以我才說,她可能早有預料。那並非是一次謀殺、一次突如其來的死亡。她多半是想要做什麽事。


    “我越來越覺得,安南可能就是她。有沒有可能是……詩寇蒂已經找到了她,但那家夥想要給我們一個驚喜、或是做一個惡作劇,才把她改頭換麵、以安南的身份再重新拉迴來?”


    “你這是在說什麽怪話。”


    神秘女士毫不客氣的說道:“安南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又不是這副模樣。他是被另外一個世界的‘詩寇蒂’察覺到的才能、並共享給了這個世界的‘詩寇蒂’。她隻是橋梁而已,別老是覺得她是什麽幕後黑手。”


    “隻是猜想而已啦……我覺得那些老東西沒來,可能就是單純不希望聽到我講這怪話。”


    “你心裏有數就行。”


    神秘女士吐槽道:“因為我也不想聽。你們生意人都是這麽黏黏糊糊猶豫不決的嗎?她當年的確是死了,或者是離開了這個世界,安南與她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你必須正視這個事實,不然你對安南的感情、就像是把他當做替身一樣——就和你的單片眼鏡一樣虛偽。”


    “我其實也知道……”


    “行了,別吵了,兩位——我記得這裏的統治者,應該是叫費利克斯伯爵吧?”


    無麵詩人打斷了火藥味越發濃鬱的話題。


    她沒有理會銀爵士,隻是湊到神秘女士身邊詢問道:“我們要先去找伯爵閣下嗎?”


    神秘女士雙手抱胸搖了搖頭,銀白色的長發可愛的晃動著:“沒必要,我們直接去爐山。


    “根據安南那邊的情報,這件事裏還有一位巫師直接參與其中。他是‘滯時之眼’的學生,鏡中人的儀式開啟之前,他就已經離開了凜風白塔。


    “他的父親是聯合王國的建築家,母親是諾亞的畫家,都是雅翁的信徒。我覺得雅翁他不過來,應該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避嫌。”


    “咿……那老頭子還這麽溫柔的嗎?”


    無麵詩人一臉嫌棄。


    “應該說是別扭吧。老鴿子一直都是這麽溫柔的。”


    銀爵士倒是對神秘女士的話毫不在意,隻是露出一如既往的溫和開朗笑容,笑眯眯的說道:“我說啊,你們兩個再陪我逛一會嘛……阿曜已經過去待命了。他可比老鴿子可靠多了、肯定已經把該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咱們到時候直接去掃墓就行。”


    “你其實是找我們陪你來玩的吧……”


    銀發的少女歎了口氣,指出了事情的本質:“所以他們才懶得來。”


    “一部分原因。其實這也能算是老朋友的聚會。咱們已經幾百年都沒聚過一次了,而等精靈們滅族後、咱們之間的交際其實也就是沒事念念共同的老朋友了吧。


    “隻是,很可惜……現在看來,就算是她的殘骸,也沒法把咱們都聚在一起了呀。”


    銀爵士感歎道:“也不知道以後安南行不行。”


    “安南肯定是可以的。詩寇蒂也很喜歡他,她會選擇將安南送到這個世界,肯定不是讓他來送死的。你當年不也是被詩寇蒂拉來的嗎?”


    神秘女士異常肯定的說道:“所以就如同你相信詩寇蒂一樣;我也相信著安南。我對安南的信任,就像是對阿南刻一樣。”


    “你還說我呢,你這話也開始漸漸的怪了起來。我和天車可沒什麽太過激烈的情感,我們隻是【合作夥伴】而已。但你把安南當成兒子,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不對勁。”


    銀爵士一臉嫌棄:“安南可不是你母親,你也不是他母親——說到底,你們兩個根本就沒什麽關係吧?就連紙姬和他都稍微有點關係。”


    “但他的冬之心,可是我親自給他扭轉的。他的忘卻儀式也是我主持的,這具軀體也是我幫他複活的。”


    神秘女士不滿的念叨著:“這是再造之恩。四舍五入,我也可以是做安南母親的神嘛……”


    “但安南身高可比你要高哦。”


    “兒子比媽高不是也很正常嘛。又不是高很多。”


    “還有,”無麵詩人提醒道,“安南複活之後,就沒有再見過你吧。他的記憶全部都獻祭給了阿南刻……他還能記得你嗎?”


    “——囉嗦!”


    瞬間破防的神秘女士,頓時惱羞成怒:“我們當年能成為朋友,現在一樣能!你隻是比我早見到他那麽幾個月而已,一灘黑泥而已……修格斯你不要太囂張了!”


    “哎呀?”


    無麵詩人怪笑著,身體突然破碎、化為一灘粘稠而渾濁的黑色粘液,又匯聚成了隻有一米四五左右、以綢緞般的黑色長發作為衣服的幼女。


    她的上半張臉被黑鴉假麵所遮蔽,臉上的笑容卻是相當惡劣。


    她發出了尖銳而明亮的稚嫩聲音:“我可不是用這個樣子認識他的哦?他是看著我從本體變成這個模樣,也沒有對我生厭哦?


    “倒是你——在我們這一代神裏,好像隻有你的心理年齡永遠停留在十六歲吧?以安南的成熟心理,可能你才是被照顧的那一方?”


    “那和你有什麽關係!你這家夥太壞了!”


    神秘女士越想越氣,頓時忍不住伸手抓向修格斯。


    而無麵詩人嬉笑著、躲到了銀爵士身後。銀爵士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但他反而顯得有些放鬆。


    他那總是掛在臉上的溫和假笑,也變淡了一些。但他給人的感覺卻反而變得更溫暖了。


    ——果然。


    大概也就隻有“天車”,才能讓身份、種族、出身、立場不同的神明,全部聚在一起了。


    從這點來說,就算安南不是她……那又有什麽不同呢?


    銀爵士腦中忍不住冒出了這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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