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呢……”


    安南微妙的對艾蕾說道:“這種破壞學派的暴躁老哥,某種意義上還挺好懂的。”


    一旦有所了解……那真的就是一撅屁股就知道拉什麽屎。


    破壞巫師的根本理念,是威懾論。


    他們講究一個蓄勢不發——因此越是優秀的、或者說越是認為自己優秀的破壞巫師,反而主動破壞就會越少。


    他們的法術威力異常巨大,可以輕而易舉的轟碎城牆、震斷山巒、燒毀城市,但通常他們都會在能夠完成目的的前提下,選擇動靜最小、破壞力最小的類型。


    這是為了維持自身的“從容”。以便於維持“威懾”。


    ……這是因為,破壞巫師並不具備與自己的破壞力相匹配的防禦能力。


    如果沒有堡壘、飛艇、高塔之類方便施法的地形工具,他們通常會處於“殺傷半徑十公裏、施法半徑一公裏”的尷尬境地之中。


    也正因此,破壞巫師開發出了另一類子學派法術。


    就像是偶像學派有“相似律”和“觸染律”的區分一樣。


    一部分的破壞巫師,專精於即死類型的法術。也即是所謂“靜謐無聲的破壞”。


    安南曾在獵巫噩夢中,使用過亞瑟的身體、體會過他的戰鬥方式——當年亞瑟的戰鬥方式,顯然是先把他那個浮遊炮放出來,然後就是無限的覆蓋式高空轟炸。


    而現在,亞瑟自然也不可能會忘記那種戰鬥方式。


    可是,因為亞瑟就是被塞利西亞留在“白銀”上看家的那個人,所以他根本就沒見過艾蕾變成天使的那一幕。他是在毫無預兆、也完全沒有得知任何情報的情況下,被吸入的噩夢。


    在他看來,艾蕾是一個普通的儀式師……因為她身上甚至連承載物都沒有。


    這意味著她沒有咒縛。自然就不可能是超凡者。


    亞瑟的推論的確沒有什麽錯誤。


    隻是他下意識的忽略了另外一種可能:沒有咒縛的,除了普通人之外……還有神明與聖者。


    祂們已經改用聖契了,契約之力穩固無比、自然就不再需要承載物來承擔咒縛了。


    所以麵對這樣一個可愛的、連超凡者都不是的女孩子,亞瑟還是非常紳士的,選擇用即死法術來瞬間抹殺對方。而不是把她活活燒死。


    最開始要用的那個法術,是名為“死亡接觸”的即時法術。無論是握手或是用手直接接觸他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可以觸發……隻需要維持接觸十秒,就可以使其在完全無痛的情況下瞬間死亡。


    具體的死因是大腦被瞬間融化成漿。


    而他之後要用的法術,也即是名為“心髒驟停”的即死法術更是太常見了。


    因為那是白銀階的破壞巫師,所能使用的最強力的對人殺傷法術——隻需要消耗一隻純紅色的普通手套,就可以隔空捏碎一個人的心髒。


    這是幾乎無法抵抗的強力咒殺。


    哪怕是黃金階的超凡者,也必須在要素之力護體的情況下才能免疫。如果毫無提防的情況下被來這麽一手,也會被瞬間殺死。


    它的限製條件也很多……比如說每十三天才能使用一次、對方必須身處感知範圍內、中間不能有第三個人進行阻擋、且咒殺的瞬間兩人正在對視。


    但這都不能改變它是破壞學派所能掌握的最強對人法術。材料簡單易得、消耗也很低,而且不需要任何詠唱。


    這還隻是秩序法術,使用時也不會為自己增加侵蝕度——並且隻要擊中,對方哪怕是沒有心髒也能存活的強者,也會被其瞬間重創。


    它隻有一個缺陷。


    那就是這算是一種“即死”效果……有專門用於抵抗即死的儀式,而且還有一些低端咒縛可以起到這個效果。比如說安南曾在羅斯堡見過的,當年曾被亞瑟打蒙了的那位獵人大哥……他就專門準備了對抗即死法術的咒縛。


    這顯然是以亞瑟為假想敵來進行的準備。


    而艾蕾作為“骸骨”與“背叛”雙領域的天使,是具有反射即死的特殊能力的。


    若非是安南想要多從他身上忽悠一點情報,最開始握完手後,就可以看到亞瑟當場暴斃了。


    ——是的。


    安南之前不斷往後退,並不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安全……而是為了盡量讓亞瑟能多活一段時間,不至於被自己彈死。


    而在亞瑟也死掉後,艾蕾才小聲的在心底詢問道。


    【……你不怕嗎,安南?】


    “怕什麽?”


    安南有些訝異的說道。


    【他與你沒有任何仇怨,也對你沒有恨意……但卻還能毫無愧疚的想要殺死你。而在他看來,他的行為甚至還是正義的。這種扭曲的人,已經近乎怪物了吧……】


    “這有什麽好怕的。”


    安南歎了口氣:“是你太單純了,艾蕾。你這已經不算是單純了,已經近乎是軟弱了。”


    【可是……】


    “這隻是平凡無奇的互動。”


    安南用著艾蕾的身體,露出了一個如聖母般慈悲的笑容:“不過就是……陌生人之間,為了爭奪‘勝利’而互相殘殺而已。


    “他想要主導這個噩夢,我也想。而能夠主宰一切的隻有一個人……那麽我問你,艾蕾——你更相信誰?或者說,你認為,交給誰來做這件事,能夠有更多的人活下來?”


    【……隻能是你,安南。他似乎隻在乎塞利西亞和露西亞小姐,所以……】


    “……算了,這麽逼問就太欺負你了。”


    安南笑了笑,沒有再追問下去。


    “艾蕾”那祖母綠色的雙眼,在已然完全無光的夜空之下,也變得幽暗而深邃。


    ——在亞瑟死後,天空變得愈發昏暗了。


    周圍的路燈劈啪的發出電光,


    現在才不過是晚上九點而已,但這應該算是決賽圈了。除了龍井茶之外,剩餘的人應該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就在這時,急匆匆的奔跑聲從小巷外麵傳來。


    龍井茶的身影從外麵一閃而過。


    “——這裏!”


    “艾蕾”揚聲道。


    很快,龍井茶就循著聲音倒了迴來。


    他看到白袍的艾蕾孤身一人站在小巷深處,而亞瑟則以一個向前伸出左手,仿佛在說著“不要停下來啊”的姿勢倒在地上。


    他這才鬆了口氣。


    “我看到你們消失了太久,還以為你被襲擊或是發瘋了呢……”


    龍井茶抱怨道:“嚇得我趕緊追了過來。”


    “問題不大,都在預料之中。”


    “艾蕾”低著頭,看了一眼亞瑟的屍體,又看向龍井茶、露出了溫柔純善的笑容:“現在隻剩你了……你自己動手嗎?”


    “……你來的話,會不疼一點嗎?”


    “我覺得應該差距不大。”


    “那我還是自己來吧。”


    龍井茶幹脆的說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老大!”


    他說罷,便舉起自己的配槍、打開了保險並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下一刻,咒彈激發——它直接擊碎了龍井茶的頭顱。


    如此幹脆利落的死亡,深深震撼了艾蕾。


    【他為什麽……能以如此勇氣直麵死亡?】


    “這就是我和亞瑟的不同了,艾蕾。”


    安南悠然道:“亞瑟他所求的,僅僅隻是獨善其身而已。他雖然表現的優雅而又從容,但這是為了遮掩他失敗者的本質——當年的他,是立誓要成為黃金階的大人物的。可現在他根本提都不提這茬。


    “他的信心早就已經被打擊過了。他隻是在試圖欺騙自己。


    “而龍井茶他們不同。正是因為他們知道……不管用任何手段,我都非贏不可;我所要的,是至仁至善的完美勝利。因此,即使在任何情況下,我都絕不會逃離——”


    ——因此,他們才會在生死之間仍然選擇相信我。


    他們才會將逃出這個噩夢的希望交予我。


    安南還未說完,愈發深沉的黑夜已然張開獠牙。


    自上而下,吞沒了世間的一切。


    當安南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他在一處極具既視感的房間中醒來。


    這是他曾在畫廊噩夢中見過的……


    ——艾蕾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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